清遠道長被抓,消息第一時間傳到太后的耳中。
太后面色大變,看着跪在地上的高文,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如今怎得事蹟敗露?”太后一掌拍打在小几上,陰冷的說道:“高文,你太令哀家失望!這一年來,你做事屢屢失敗。這一回誇下海口,可你看看你究竟找的是什麼人?那麼多的道士,偏偏找了一個棄徒!”心裡卻是對榮王府這一家子恨之入骨。
高文看着氣急敗壞的太后,心裡有了另外一個主意,不敢說出口。臉上稍帶着愧疚:“娘娘,此事咱們從長計議……”
“如今已經過去一日,若是錯過了機會,今後是再難找到這個賤人!”太后厲聲打算高文的話,來回在大殿裡踱步。
“娘娘,您已經修書去魏洲,德親王想必啓程回京。至於皇貴妃,她真死假死,只要不留在宮中妨礙我們的計劃,倒也無礙。若是娘娘怕留下後患,今後我們在做打算。眼下恐怕已經令皇上起疑,再有所行動會中了他們的下懷!”高文知道眼下是非常時期,最好隱而不發。
太后卻與高文相反,她要蕭予死,卻總是沒有能得償所願。蕭予眼下死了,髒水潑在她的身上。若是給她逃出生天,自個豈不是白白背了黑鍋?
“你怕了,哀家也不會勉強你。”太后冷哼了一聲,拂袖去了內寢。
穆娘看了高文一眼,不經意的說道:“與皇貴妃相鬥至今,娘娘素來沒有吃過這等大虧。如今栽了大跟頭,大人要娘娘忍氣吞聲,娘娘怎得咽得下這口惡氣?”
高文目光陰寒的看向穆娘,穆娘這時已經轉身進了內寢。
起身走出慈安宮,一位瘦高二十左右的內侍焦急的走來,附耳對高文說道:“大人,那道長將您供出去了。”
高文細長的眼微眯。
“大人,範大人將道長藏起來的官銀如數沒收,並且暗中吩咐人去暗訪六部覈對賬目。”
高文手緊捏成拳,眸子裡一片陰狠。回頭望了一眼慈安宮,寒聲道:“你先回去。”丟了一塊碎銀給他。
內侍將碎銀塞進袖中,東張西望一眼,快速的離開。
妙音閣
芙蕖將手裡複製高文的假令牌扔在桌子上,青兒見了連忙收好。
芙蕖見狀,冷笑了一聲。
心裡對皇上仍舊沒有動太后和高文,極爲的不甘心。
只怕,高文與太后起了警惕之心,不會輕易的動手。
沒有切實的證據,皇上並不會治罪太后,皇貴妃這一死,於她沒有任何的用處。
“姑娘,這件事您太莽撞了。”青兒忍不住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太后他們安然無恙,這一事之後,皇上都會懷疑您。您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爲榮王世子妃考量,她那兒對您怕會起了防範。”目前的情況看來,並不見得是好事。
雖然主子幫着芙蕖,若是榮王府向着她,再好不過。
想起世子的警告,滿心憂愁,希望莫要結怨了。
芙蕖冷笑了一聲,大家心裡都有一本明白的賬,相互利用罷了!
鳳瑤一直不曾信任過她,若不是如此,何必將她安排在越明脩的身邊?
她們都是同一種人,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怕什麼?我只是替皇貴妃做她想做,只是來不及做的事情罷了。相信榮王世子妃,她心裡清楚明白。”芙蕖似想起了什麼,提筆寫了一封書信,吩咐青兒道:“你將信送去給你主子。”
“是。”青兒知道勸不住芙蕖,拿着信退了出去。
審訊完桃紅,鳳瑤心事重重。站在窗前,望着繁星點綴的夜空,重重嘆息一聲。
她之所以攪進後宮之事,目地很單純,只是想要保護好皇貴妃,暗中助芙蕖報仇。
可她卻是低估芙蕖的心,爲了報仇,利用身邊一切對她有利的事物。
肩頭一重,側頭看着一件披風裹在身上,擡頭看着雲初。伸手攏緊披風,低聲說道:“或許我做錯了。”芙蕖的事情,她只須在幕後觀望,待有需要的時候,她適時的遞上一把尖刀便可。
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方纔芙蕖她遞來口信,冰蠶在越明脩手裡,如今養在蓬萊島。”鳳瑤明白芙蕖的用意,這是給她示好。
而她需要這樣一份好意。
雲初輕笑了一聲,漆黑的眸子愈發的深邃幾分:“她倒有幾分能耐。”
鳳瑤見他對冰蠶一事絕口不提,也沒有再問下去。皇貴妃是自盡,爲了不拖累了蕭家。她淪落到這個地步,也是被太后所迫,只要太后還活着,她定不會放過蕭家。所以她在芙蕖送來太后的東西的時候,她明白兩人之間有共同的敵人,所以在最後誣陷太后。
雖然芙蕖利用皇貴妃之死做筏子,可誰又不能說皇貴妃同樣需求芙蕖替她善後呢?
雲初輕輕撫弄着她被清風吹拂的青絲,指腹撫平她深皺的眉頭,輕嘆道:“太后的事情,你暫且莫要插手。時機到了,自然會如你所願。”
鳳瑤捕捉到他眼底的幽光,眼睫微微一顫,彷彿領悟他話中之意。淺笑道:“天大的事情都要暫且放在一旁,重要的是給你調理好身子。”伸手關上窗子,握着他的手,果然一片冰涼。“這宮裡我是片刻也不想留,桃紅交給芙蕖吧。”這是打算不管了。
“好。”
鳳瑤吩咐石韋去備馬車,連夜出宮。
方纔到榮王府門口,瞧見石墩後閃出一團黑影。
鳳瑤面色微變,拽緊了雲初的手。
雲初安撫的拍着鳳瑤的背,看着衝到眼前的一團黑影,下了馬車:“進府說。”
聞言,鳳瑤明白是熟人。
黑影固執的沒有動,視線直勾勾的落在鳳瑤的身上。
鳳瑤仔細的打量,這才發現眼前之人的身量有點眼熟。只是頭上戴着帷帽,看不清楚相貌。
這時,石墩後緩緩的走出穿着黑色斗篷的纖細身影,到了跟前,脫掉了帽子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兒:“表哥、表嫂。”
鳳瑤驚訝的看着姜綰,看向那團黑影,想必就是陵王了。
“這麼晚了,怎得不進府?”鳳瑤看到陵王遞出來的木盒,心中一驚,那是她從宮中帶出來交給蕭老夫人,沒有想到落在了陵王手中!
姜綰一時難言,只好簡短的說道:“王爺聽到貴妃的消息,本來沒有什麼反常,直到有人將這木盒送來。王爺瞧見裡頭的畫像與木偶,突然發起瘋來,嘴裡一直喊着予兒。後來沒有辦法,我們去找了蕭老夫人,得知木盒是你從宮中拿出來,王爺吵鬧着要見你。”
鳳瑤心中不是滋味,沉默片刻,對陵王說道:“她讓我與你說,她一直沒有忘了你,只是你們有緣無份罷了。今生做不成夫妻,她嫁了旁人,你另娶了賢妻,望你能好好過日子。”頓了頓,輕聲嘆道:“她把東西還給你,就是把過去都塵歸塵,土歸土。”
姜綰看向一臉正色的鳳瑤,目光有些發怔,隨後又低垂了頭。
鳳瑤撩開紗幔,看着陵王臉上流着兩道淚痕,嘴裡乾澀,神態認真的說道:“皇叔一直來就很乖、很聽話,心地也善良,最見不得人傷心。你一定會完成她的心願,對嗎?”
陵王抱着木盒的手指泛白,雙目猩紅,卻一聲不吭。
鳳瑤看了姜綰一眼,轉身進府。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有些事不是她可以插手參與。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重要。不是嗎?
“王爺會理解你的苦心。”雲初瞭解鳳瑤的用心,她並不知道皇貴妃會自盡,可見皇貴妃並沒有對她說過這番話。
鳳瑤無力的望着雲初,聲音很輕,輕的徐徐晚風一吹便散了,飄渺的迴盪在雲初的耳畔:“我經受太多生離死別,到頭來孤身一人。原來以爲一無所有,可下一瞬卻又擁有了太多的驚喜。正是因爲這一份難得,令我彷徨,心中忐忑,拼死地想要抓住這些我曾經失去過的東西。到頭來,仍舊是一點一點從我手中流失。”
鳳瑤停頓住腳步,臉上淺淡的笑容,略顯的蒼白:“可能是我太貪婪,所以一樣都抓不住。”
雲初目光晦澀,良久,輕聲嘆道:“你累了。”
“我很清醒。”
雲初擡起手,鳳瑤的手握着他的手,隨着他的手一同擡起來。便聽見他低沉的說道:“手裡抓着的是什麼?”
鳳瑤一怔。
“好好休息,莫要胡思亂想。”雲初剋制住心裡奔騰翻涌的情緒,她的不安,因爲他的無能。若他有健康的體魄,也不至於令她如此不安!不可依賴!
鳳瑤突然抱着雲初,靠在他的懷中,汲取着他的體溫,彷彿這樣就能夠令她心安。他的身體一直令她擔憂,今日看着陵王因爲皇貴妃的死,眼底的痛苦,她想都不敢想失去他的後果。
“越明脩他要令牌,我們給他,從他那裡交換冰蠶。你說好不好?”鳳瑤不知道雲初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對冰蠶不如之前那般迫切。
雲初看着她恨不得立即去找越明脩的神情,心中不禁苦笑,在她希翼的目光中,緩緩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