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府
榮王妃與雲初站在門口,三房的人站在身後,其次是家僕。
榮王妃攥緊手中的手帕,翹首以盼,心中激動又緊張。
榮王離京好些年不曾回來,這次不知怎的,沒有一點響動,便回京了。
“初兒,可是北疆出什麼事了?”榮王妃心中擔憂,這一詢問,才發現鳳瑤不在,蹙眉道“瑤兒呢?你父王回京的大事,她怎可不在?這是她第一回見你父王。”
“皇貴妃出事,私塾那邊耽擱許久。再過不久秋試,不能再耽擱。”雲初溫和的說道“父王回京短時日裡不會離京,秋試那邊沒有取得成績,有違榮王府威名。”最後幾個字加重幾分語氣。
此話戳中榮王妃的軟肋,沒有再多說。
“父王最忌旁人說他莽漢,府中沒有做學問的。瑤兒若能取勝,父王會很欣悅。”
榮王妃輕哼一聲“不是還有你?”
“母妃,我是個俗家弟子。”
“數你說的對!就知偏袒她,就算她不來,我又能拿她怎麼樣?”榮王妃本就沒有刁難鳳瑤的意思,只是覺得鳳瑤太不顧府裡的事務。家公回京,第一回見面天大的事兒都給卸了,回府上迎接。不過多嘴問一句,平白給自個心中添堵。
雲初頗爲無奈“我還是祈願着她秋試失利的好,這樣能讓母妃如願,瑤兒安心在府中照料我的生活起居。”
“你……”榮王妃氣得怒瞪雲初一眼,瞅見鳳瑤正巧從馬車上下來。嘴角一顫,收回視線。
鳳瑤看着大家都在府外等候,心裡鬆了一口氣,幸而榮王還沒有到。
“母妃,兒媳遲來,向您告罪。”鳳瑤福身行禮。
榮王妃看着鳳瑤眼底的青影,又知事發突然,怪不了她。見她誠心請罪,臉色緩和許多“早已有人替你賠罪了。”睨了雲初一眼,示意凝玉攙扶鳳瑤起身。
鳳瑤感激的看向雲初,悄聲對他說道“今後還請夫君多擔待。”
雲初心領神會,從今天開始,直至秋試她都會很忙。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雲初言外之意,便是讓她不必顧忌府中的事。
鳳瑤頷首。
這時,由遠處傳來馬蹄聲,衆人循聲望去,只見榮王穿着銀色盔甲騎在高頭大馬上,策馬奔騰而來。
榮王拉住繮繩,翻身下馬。
烈陽下,盔甲銀光耀耀,身姿挺拔如滄桑,氣勢剛健似驕陽,濃眉下一雙黑眸如寒潭。
鳳瑤心中一震,未料到他便是榮王!
衆人行禮。
“都是一家人,不必來此虛禮。”榮王聲音硬朗,中氣十足。
榮王妃見到榮王,眼眶有些溼潤,附和道“對對對,咱們進府再說。”
榮王將繮繩扔給管家,看着擡頭打量他的鳳瑤,站定道“初兒,這是你給我找的兒媳婦?”
不等雲初與鳳瑤開口,三夫人聲音尖銳的說道“大哥,您可能不知侄媳婦兒多能幹,她是咱們大舜國唯一一個女夫子。爲人又極孝順,見您回京,方纔匆忙趕回來。”
看似替鳳瑤說好話,實則是在暗貶。若當真孝順心誠,那麼便不該連榮王回京都不知,還要等人知會再匆忙趕來。
榮王妃心中暗自後悔將三夫人放出來一同迎接榮王,她本就是不省心的人,又與鳳瑤結怨,怎的會替她說好話?
“我讓人莫要通知瑤兒,這幾日她爲了宮裡邊的事好些天沒有去私塾,孩子們也都想念她。馬上秋試,私塾那兒也忙得不可開交。我原想你來了暫時也不會回北疆,待她回來再好好給你請安。誰知這孩子不知從哪兒聽了風聲,還是急忙趕了回來。”榮王妃斜睨三夫人一眼,暗含着警告。
三夫人咬緊牙根,沒有想到榮王妃之前不滿鳳瑤遲來,這個時候卻又替鳳瑤辯解!
“大嫂,您這話說的有違……”三夫人正要爭辯,一道冰冷的視線掃來,不由得住嘴。
榮王目光凜然,沉聲道“自然學業要緊,本王不是迂腐之人!”說罷,闊步進府。
鳳瑤示意雲初先行一步,在三夫人身旁停頓腳步“三嬸孃,人被逼急的時候,會容易衝動做下不計後果之事。您年紀大了,兒媳也能獨當一面,何不靜心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免得我到時候會忍不住……自斷了兒女後輩的嫁妝!”最後看向小方氏道“弟妹覺得如何?”
鳳瑤臉上一直含着笑,眸子裡卻是靜若深潭,幽邃的目光,令人心裡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氣。
小方氏心中驚慌,連忙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知道鳳瑤話裡的意思,當初她還不上鳳瑤的嫁妝,許下了今後她兒女嫁妝由三房做主。這句要斷了兒女嫁妝的話,無非就是想要端了三房?
想到此,三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卻又半句話憋不出來。
鳳瑤見她這話敲打得起了效用,冷笑一聲,緊隨着進府去了廳堂,走到門外聽見榮王的聲音傳了出來“原是想要先進宮面聖,細數我有五六年不曾回府,你們得到風聲定會在府外等候,便先回府讓你瞧上一眼好安心。”
榮王妃輕聲細語的說道“這些年你在邊關也辛苦了,我不曾在你身旁照料你。既然已經回府,何不先洗漱後再進宮?這樣也免去他刁難你。”
“聽你的。”
鳳瑤在門外愣神間,瞧見榮王與榮王妃相攜着出來,連忙福身行禮。
榮王朗聲笑道“不必拘禮,私塾脫不開身你也不用刻意回府迎接,我與你母妃都是開明之人。難得初兒聽話,給我娶了一個會識文斷字的兒媳婦。”
雲初莞爾。
石韋倒是端着一杯茶出來,遞給鳳瑤。
鳳瑤端着茶,恭敬的跪在地上“父王請喝茶。”
榮王心知這是一杯遲來的兒媳婦茶,接過飲了一口。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塊玉佩遞給鳳瑤“你們都下去,我待會要進宮,不必在跟前孝敬。”
鳳瑤收下玉佩,捏在手中,感覺到自玉佩上滲出的陰寒之氣。
待榮王與榮王妃走遠了,攤開手心,這才發現這塊玉佩與她在雲初書房裡看見的一樣,卻又有不同之處。
“你的也是假的?”鳳瑤心中感慨,這也是爲什麼越明脩只要她印下玉佩的模子,而不是將玉佩拿走。難道他早就知道是假的?
許是他也不知道這塊玉佩在何處,所以得到風聲的時候,讓她來探路?
若不是榮王這次拿來給她,如何也想不到這塊玉佩是落在了榮王的手中。
鳳瑤神色有些怔然,似想起了什麼,又覺得並不奇怪。
她方纔覺得榮王眼熟,後來聽到他說識文斷字的時候,她便確定這個人是當初在府上救她的人。
那個時候她不愛識字,極爲調皮、任性。爬柳樹的時候,正好掉進了柳樹下的池塘裡。後來是穿着常服的榮王救了她,從她父親那裡得知她是爲了逃學這才爬樹躲藏起來落河,笑說道“女孩子有點學問好,你做好學問,到時候給我做媳婦。”
那時候她不知他是榮王,在母親的擔憂中被婢女帶走,這件事也被她忘了。
如今回想起來,恐怕榮王與父親是至交好友。
可令人奇怪的地方,旁人對二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知情。
雲初拿着玉佩笑道“父王倒是偏心,將贗品給我,正品留着給你了。”
鳳瑤想不透榮王爲何將假的給雲初,若是因爲障眼法,想要瞞下真正玉佩的去處,爲何又輕易的給了她?
將兩塊玉佩放在一起,鳳瑤嘆聲道“這許是天意,玉佩湊齊,那麼靜待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越明脩給了她一個期限,她想要救雲初,勢必要與他去一趟蓬萊島。可在這之前,她要將盛京中的事情,處理妥當。
雲初沒有說話,擡步朝秦樓走去。
鳳瑤跟在他身後,望着他清冷的瘦削的身影道“父王很聽母妃的話,與他在外言傳的形象大不相同。”
“父王常年在外征戰,於母妃心中有虧欠。”雲初轉過身來,含笑道“娘子這是在控訴……爲夫不聽你的話?”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鳳瑤眼底閃過狡黠,手搭在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湊到他耳旁輕聲說道“其實我們的緣分,早已註定好了。當初若不是父王,我許會早就溺亡。他將我救下來的時候,讓我識文斷字,到時候給他做兒媳。”
雲初一怔,他倒是沒有想到父王與鳳瑤還有這樣一段淵源。
心中欣慰,看着她眼底的青影道“你已經給父王敬茶,私塾若有事,我送你過去。”擡眼望着皇宮的方向,雲初意味不明的說道“帝京風雲瞬變,父王回京,恐怕有事生變。至於秋試,你現在可有把握?”
鳳瑤搖了搖頭。
雲初將鳳瑤送回私塾,待給孩子們上完課,已經日暮。
鳳瑤回到廂房,瞧見雲初立在窗前放走白鴿,手中拿着一張字條。
雲初展開紙條,看着上面的消息,默然遞給鳳瑤。
鳳瑤瞥了一眼,心中大驚“秋試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