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有一種偏方,說將七個柿子蒂用瓦片烤乾,連續吃七天就是四十九個,用開水衝冷服用,可保一年不孕。這期間不能再吃柿子。想要有孕,再吃七個柿子蒂方可。”太醫回答道。
太后面色驟然陰寒。
鳳嘯卻是眸色溫和,摟着皇貴妃腰間的手卻是愈發緊了幾分。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心中陡然生氣了幾分愧疚。這些天他一直在芙蕖的宮殿中,皇貴妃差人來問,他用政事繁忙擋了回去。
卻不知這幾日的光景,她病得不成人形。若說她心中無他,恁的是誰也無法相信!
分明是害怕失寵了!
“當初是朕辜負你姐姐,但是朕也身不由己。難得你與她姐妹情深……”鳳嘯心中生出幾分感慨。
皇貴妃眼角溼潤,淚水逼回了眼眶,掙脫鳳嘯的懷抱,盈盈對太后一拜:“此事是因臣妾一念之差而起,令太后生出了誤會。幸而今日解釋清楚,未能釀造出禍端。”
太后早已氣得七竅生煙,隱忍的睨了皇貴妃一眼,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皇貴妃眸光一閃,望着太后挺直的背影,心裡沒由來的襲上一股寒涼。斂去眸子裡的思緒,福身說道:“皇上,臣妾告退。”不等鳳嘯多說什麼,步履匆忙的離開。
回到寢宮之中,渾身虛脫的靠在門框上。後背一片冰涼,隱隱有冷汗順着脊背流落下來。
“娘娘……”
水音立即攙扶住皇貴妃。
蕭予坐在貴妃榻上,水音手指摸到她後背上一片潮溼,擔憂的問道:“娘娘,發生何事了?”
蕭予面色慘白,良久,怔怔的說道:“東窗事發。”
水音驀然明白她指的是哪件事!心中一寒,膽戰心驚的詢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主子能夠安然無恙的回來,想來是暫時的化險爲夷。那件事如今被捅出來,有心人一定不會放過!
陵王大婚,主子病了一場,如今遇到這件事兒,恐怕心裡即難過又惶恐。
“靜觀其變。”蕭予覺得渾身疲憊,懨懨的躺在榻上,心中毫無主意。太后並不會相信她今日的措詞,必定會徹查水落石出。當初的事情,她做的極爲隱秘,卻是沒有善後,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水音心中驚惶難安,六神無主的說道:“主子,要知會老夫人嗎?”
“不必。”蕭予擺了擺手,父母年事已高,這件事他們都是矇在鼓裡,不能令他們擔心受怕。
“可是……”
“行了,你退下!”蕭予厲聲道。
水音知道她這是拿定主意,容不得拒絕。欲言又止,看着她毫無血色的面龐,終究是不發一言的退下。
大殿恢復一片寂靜。
片刻,門扉打開。
芙蕖獨身一人走了進來,跪坐在榻前,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擱在桌子上:“這是太后娘娘賞賜給民女的珠寶,暗自派人送來,並未走章程。”
蕭予倏然睜開了眼,猛然看向芙蕖。
芙蕖微微淺笑,優雅得體的說道:“今日之事,民女悉數知曉。”彷彿怕蕭予誤會,解釋道:“皇上喝醉了,拉着我說了一會子體己話。”
蕭予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了。目光落在錦盒上,清瘦的手指打開蓋子,裡面只有一隻翡翠耳環與摺疊成方形的雲緞。
難得的金色。
疑惑的看着芙蕖,芙蕖將那雲緞拿在手裡,諱莫如深的說道:“我想,這個東西,你會需要。”
蕭予心領神會,輕聲道:“謝謝。”
芙蕖搖了搖頭:“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情。”說罷,抱着蕭予榻上的一個盆栽離開。
蕭予看着她纖弱的身影,覺得這個女人她是個通透的人,活的明白。
她不是幫自己,而是她需要自己,所以施以援手。
互利互惠。
望着明藍色的天空,蕭予神色恍惚。
陵王已經找到相伴一生的人。
她想要保護的蕭家,因爲她如今將要陷入爲難中。
眼下,她陷入了困局。
多活了十幾年,卻是沒有她活的那麼清楚明白。到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翌日,天空帶着灰,並沒有昨日那麼明亮。颳起的大風,隱約有着山雨欲來之勢。
蕭予起了個大早,端坐在銅鏡前,親自梳妝,難得的換上了一條白色的長裙,由腰際逶迤至裙尾繡着清麗婉約的蓮花。
水音慌張的推門進來,看着蕭予身上的着裝,腳步霎那被定住。
“水音,那麼大年紀了,還這麼莽撞。”蕭予染紅淡粉色的脣瓣,回頭笑看着水音。
水音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可想到要緊的事情,慌忙說道:“主子,大夫人昨日被太后的人請去了,至今未歸府!”
蕭予手一頓,陡然明白過來,太后是從哪裡得知了端倪。恐怕是大嫂給她送藥進來,惹人起疑了吧。
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一直有人在調查她。而那些藥材,只是挑破一切的契機。
一直慌亂的心,此刻卻是突然平穩下來。
蕭予不慌不忙的把桌子上一朵鮮豔如血的彼岸花別在頭上,悽美絕麗。
“主子……”
“水音,這朵春彼岸花我路過河畔時遇見摘了回來,一直養在了瓶中。如今卻是還沒有凋謝,看來太醫院要來的藥很管用。”左右照了照鏡子,微微含笑的說道:“與這身衣裳倒是很相稱。”目光微轉,停頓在木架上的紅色宮裝上:“這樣的紅,我愈發壓不住了。”語氣裡透着寂寥悲涼。
水音越聽越心驚,連忙制止道:“主子,這花美則美矣,咱們不能戴在身上。”說着,擡手去摘,被蕭予避開:“水音,這十多年來,你讓我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可好?”
水音聽着心酸,沒有再阻止。
“太后她這麼做,無非是想要大嫂逼供。她得到想要的訊息,自然會放了大嫂。”蕭予不急不緩,安慰水音:“無須着急,大嫂會無事。”
“可您會有事!”
“大嫂並不知情。”
“那藥……”
“水音,我想吃你做的山藥糕。”蕭予看着她心焦的模樣,不禁好笑道:“宮裡十多年,我能夠安然無恙的活到今日,坐上如今的位置,太后這點心計,又如何能打垮我?”
聞言,水音心中稍稍落定。在蕭予的催促中,去了御膳房。
而鳳瑤得到蕭蔣氏被太后召進宮,一直沒有出宮。急忙進宮來了玉照宮,看着蕭予正在吃着水音做的山藥糕,提着的心落了下來:“姨母,我打聽到有一批人從通州趕來,帶着兩個壯年。”
蕭予眼睫微微一顫,通州是她乳母的祖籍,那兩個壯年恐怕是她的兒子。她的人也打聽到當年府中的藥童,前段日子也突然不見了。
太后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她。
皇上是無情之人,他對她的寵信,無非是因爲蕭家與姐姐。若是他抓到自己的把柄,蕭家恐怕就此傾塌!
欺君之罪,誰人能夠擔負得起?
“不妨事。”蕭予不想提這些事,擦拭着脣瓣道:“我正要尋你進宮,你倒自己來了。聽聞你畫技了得,我特地打扮了一下,你給我畫下。”
鳳瑤頷首。
蕭予心情極好,吩咐水音備上筆墨紙硯。
水音聽到這裡,鬆了口氣。原來主子是想要入畫留念!可看着她穿的這身衣裳,依舊心頭難安。觸及她頭上那不吉利的彼岸花,水音搖了搖頭壓下心中驀然升騰的慌亂。
這一畫,便到了日暮。
鳳瑤將晾乾的畫卷遞給蕭予,蕭予看都不曾看一眼,直接摺疊好,抱出榻上櫃裡的木箱子。將畫卷放在裡面,遞給鳳瑤道:“你出宮後,把東西送給你外祖母。”
鳳瑤一怔:“姨母不喚外祖母進宮?”
“她年事已高,靜養在府中罷,這副畫給她瞧瞧我的近況,也留作念想。”蕭予說到這裡,石喬突兀的出現在殿中:“蕭大夫人已經出宮,留下了皇貴妃藥浴的方子。”
“姨母……”鳳瑤不知道藥浴,想要詢問,被蕭予打斷:“太后不用多久就會來傳人了,你先出宮,莫要連累你了。”頓了頓,加重語氣道:“定要親手交給你外祖母!”
隨即,讓人將鳳瑤送到宮門口。
鳳瑤看着獻王帶着一位女子,行色匆忙的去了慈安宮,不由得駐足。
石喬道:“她是獻王的幕僚。”
“他們與此事有關?”鳳瑤並不知道蕭予喝絕子湯、假孕一事,以爲是與蕭蔣氏一事有關聯,看着這陣仗,恐怕事情不小。
石喬將這件事來龍去脈簡潔的與鳳瑤解釋一遍,看着鳳瑤驟變的神態,冷聲道:“藥方就是她給獻王。”
鳳瑤抱緊了手中的木箱子,覺得這件事情,僅憑蕭予一人之力,解決不了!
“太后她將當年的事情相關的人,都找來了?”鳳瑤眉頭緊蹙,太后準備十足,她是想要從蕭予這裡尋找突破口,端了蕭家!這也就是爲何,太后願意讓德親王回封地去!
只怕這件事情一了,德親王順理成章的回京!
換個意思就是太后想要蕭家成爲德親王的踏腳石。
“出宮!”
這件事情刻不容緩,她得找雲錦一起商量。
而另外一邊,太后將證據與獻王一同梳理一遍。面色肅然的帶着人浩浩蕩蕩的去了甘露殿。
太后進殿看到跪在地上的奴才微微一怔,擡頭看着鳳嘯怔愣在原處,大殿裡氣氛不對,正待詢問。就看見鳳嘯雙目濃黑如墨的望來,隱隱含着一股子煞氣。
“皇上,皇貴妃身中劇毒,危在旦夕,請您移步玉照宮。娘娘……娘娘想見您最後一面……”內侍公公瑟瑟發抖,戰戰兢兢的將話如數說了出來。
太后震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踏踏傳來,範忠慌張的進來,跪在地上道:“皇上,皇貴妃……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