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乘坐馬車來香山,樑夫人將目標重點放在馬車排查上。只要運載過火硝,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姜將氏看着化爲廢墟的院子,嘆了一聲,吩咐大家一同去前廳等候結果。
可秦夫人卻是動彈不得。
姜將氏看向大夫,大夫面色凝重的說道:“秦夫人的腰椎斷裂,今後恐怕都不能行走。”
“你說什麼?”秦夫人猛然看向大夫,伸手摸着自己的腰,企圖動腿。腿部發麻有知覺,但卻是不能動。
“若只是腰椎斷裂,接好之後能夠恢復。但是神經損傷嚴重,老夫也束手無策。”大夫重複了一遍,那麼大一根房樑砸下來,能撿回一條命已算是萬幸。
若是砸在頭上,當場沒命!
“大夫,如何得知我……”秦夫人話未說完,便見大夫搖了搖頭,嘆息的讓人將她搬到牀榻上,只能用竹板固定她的腰間,叮囑道:“今後不能輕易移動,待它慢慢長愈。”
“若是不能長愈……”秦夫人後半句話,說不出口。如今她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可這骨頭畢竟是在皮肉下的東西,看不見摸不着,斷不能劃破皮肉接骨。
這樣一想,秦夫人不敢再亂動。
大夫見秦夫人想明白了,讓人小心翼翼的移動。
秦子楚想要幫忙,鳳瑤制止道:“你手腳不知輕重,一個不慎,恐怕會弄傷了秦夫人。”
秦夫人聽聞到鳳瑤的聲音,怨恨的瞪着鳳瑤。她不相信姜將氏的那番話,那根鐵絲她敢保證是鳳瑤所爲!擦肩而過的瞬間,猛然抓住鳳瑤的水袖:“是不是你想要害死我!是不是你!”
鳳瑤嘴角緩緩的上揚,勾出一抹彎弧,拂落秦夫人的手,整理袖擺的皺褶,冷眼看向秦夫人說道:“我與秦夫人無冤無仇,爲何要害你?誰也沒有想到秦夫人會無端衝進這屋子裡,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得事先佈局謀害你?”
此次香山之行,若說與她結怨的人,那麼便只有秦家。一路來,秦夫人多有與她明爭暗鬥。從她主動要住在姜府的別院裡時,自己便心中有了防備之心,所以這一路來,並不曾參加任何的活動,也不曾離羣。畢竟是荒山野外,處處陷阱,防不勝防,謹慎些總好過莽撞中計。
回到屋子裡的時候,芙蕖便說過無意間撞見秦夫人身旁的丫鬟從院子裡匆匆離開。她檢查了屋子,並沒有任何異樣。她心裡隱約覺得這夜不會太平,卻不知秦夫人會做什麼。而察覺問題所在的時候,便是紫琳端來的那碗雞湯。外頭颳起了風,灑在牆角邊的火硝吹落在了碗中,她嗅出了氣味,便將紫琳支開。
她的異樣芙蕖看在眼中,定然也發現了湯裡的問題,便查看了屋外牆角。不但放了火硝,還淋了桐油。其中一處埋了一堆火硝,秦夫人恐怕是想直接將屋子炸塌,直接將她給掩埋。芙蕖將東西移到了廚房後面,減輕了份量。
心裡正在盤算着如何回敬秦夫人的時候,秦子楚湊巧送上門來,她便心生一計,讓秦夫人作繭自縛。便熄滅了燭火,撒了一些藥粉在她點燃的香裡,取走了秦子楚的外衣。他心思飄忽意志薄弱,聞着那氣味兒心裡更加躁動。聽着他說出口的話,揍了他兩拳。看着他意識愈發的迷糊,便提出與他換屋子的提議,許是被她揍懵了,同意和她換。
她吩咐芙蕖收拾了東西,並未去秦子楚的屋子,而是等着時辰,看着秦子楚跑出了院子,便讓石喬將她的計劃佈置好,這纔有了後來發生的事情。
看着無措的秦子楚,鳳瑤眼睫垂落,她恩怨分明。秦子楚沒有害她的心思,她下了禁藥,讓他受不住離開屋子,並沒有想過要他的性命。秦冰冰沒有想要她死,她也不會下死手。而秦夫人不同,她起了殺心。所以自己佈置了局,即使她不死在裡面,也總得付出代價!
“你……”秦夫人面色鐵青,有些話卻是不能說出口,恨不得撕碎了鳳瑤那雲淡風輕的臉。
秦子楚斜眼瞄了鳳瑤一眼,嘴角微微抽痛:“母親,她的確不知,我偷溜進她院子裡找她的。”
聞言,秦夫人氣的險些吐血。
姜將氏卻是鬆了口氣,這樣說來鳳瑤洗清了嫌疑,並未設局請秦子楚換屋子。
秦子楚被秦夫人剜了一眼,訕訕的說道:“母親,您彆氣壞了身子。許是天乾物燥,這才起火了。您傷了腰,好好歇息纔是。等回盛京之後,您再給世子妃道歉、道謝。”
她給鳳瑤道歉,誤會了她?
她給鳳瑤道謝,感謝救了她?
秦夫人胸口幾乎要炸裂,看着不孝子,死也不能瞑目!
“父親也叮囑您,行事小心,無事多拜拜菩薩。您不聽,成日裡無事哭哭啼啼多晦氣。這回天災人禍遭罪了?”秦子楚看着氣得翻白眼似要昏厥過去的秦夫人,碎碎念,渾不覺他的話宛如刀子一般插在了秦夫人的胸口。
姜將氏也聽不下去,眼見着秦夫人受刺激,渾身發抖,怕加重她腰椎的傷,忙給一旁的婆子使了眼色,將人給擡走。
一行人坐在前廳等候,秦夫人則躺在偏廳裡,秦子楚在身旁守着。
姜綰死死的抓着鳳瑤的手,裙裾上一片髒污,鳳瑤猜想定是姜鄧氏罰跪了。 щщщ ⊕Tтkā n ⊕Сo
蕭然目光緊緊的盯着鳳瑤,想起那場大火,心有餘悸。不放心的再次問道:“當真無事?”
:“當真無事?”
鳳瑤張開手,轉了一圈:“毫髮無損。”
蕭然鬆開了一直握成拳頭的手,失了冷靜:“雲初呢?他怎麼不與你一道來?”明眼人都知曉這是針對鳳瑤,若是雲初在她的身旁,或許沒有今夜這場大火。若不是她機敏,後果不堪設想。
“皇上給他下了密旨,不在盛京。”鳳瑤倒是不希望他一同來香山,雖然他鼓勵她用自己的手段自保、反擊,但是還是不希望他看見她狠辣的一面。
“回去後,門庭處撒鹽粒子,去去黴氣。”良久,蕭然只說出這樣一句話,卻也是他最樸實的祝願。
鳳瑤微微頷首。
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樑夫人帶着人走來,身後跟着的侍衛擡着東西進來。
“人都在這裡?”樑夫人掃了一眼,姜鄧氏、蘇巧巧不在,秦夫人被人擡着出來。
陡然瞧見樑夫人提來的東西,秦夫人慘白的面色大變。
鳳瑤眸光微轉,氣定神閒,任由衆人猜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樑夫人目光落在秦夫人的身上,朝一邊站,讓人將油布揭開,半袋子火硝出現在衆人的眼簾。
“秦夫人,你可認識這東西?”樑夫人在樑夫人的馬車隔層裡發現了痕跡,隨後去了秦夫人的屋子裡找,許是麻布袋的緣故,地上抖落了些許的粉末,順着找去在後院樹下找到掩埋的火硝。
秦夫人側頭盯着那沾染泥土的麻布袋,手指緊緊地揪着裙裾,鎮定的說道:“這麼大一股火硝味,過年便要聞上一回,怎得會不認識?”
樑夫人對她的說詞並不買賬,冷聲道:“許是我多年不插手案件,極少在刑部活躍,讓秦夫人忘了我當年靠什麼吃飯?”
秦夫人心肝兒一顫,膽兒發寒。她被恨意衝昏了頭,的確忘了樑夫人的老本行!
即便如此,也是咬緊牙關,拒不承認:“樑夫人的名諱,盛京中,誰不知?”
“那你可知罪?”樑夫人不與秦夫人打太極,一雙眸子冰冷無情,審查罪犯一般提問秦夫人。
樑夫人的神態,刺激了秦夫人,手猛地拍在她躺着的榻上,柳眉倒豎道:“樑夫人,你這是何意?難不成那把火是我的?預備將自己給燒死?”說道最後,滿目諷刺:“樑夫人當年譽爲神探鐵娘子,火眼金睛,罪惡之人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可畢竟這麼多年沒有斷案,待在府裡含飴弄孫,恐怕生疏了。”
樑夫人袖手道:“我向來拿證據說話,這批火硝從你院子裡查找出來。你不承認沒關係,朝廷對火硝監控嚴謹,嚴禁流入私宅。秦夫人後院裡這麼多貨,我只消查探火硝的來源便可。定會讓你心服口服!”
這時,李驍進來,神色凝重的說道:“夫人,我們重新排查了一番,發現秦府的馬車輪子上沾染了溼潤的泥土,與我們從盛京一路來的泥色不同,便擴展了排查的範圍,跟着一路留下的痕跡,找到了沈府別院。雖然已經貼了封條,但是後門留下了車輪與馬蹄印,我們破門進去發現裡面堆滿了火硝,大半半成品的黑火炮、霹靂炮。”
“確定?”樑夫人變了臉色,一場失火案,牽引出炮火作坊。
“屬下確定!”
樑夫人深深看了眼秦夫人,對李驍道:“連夜回京通稟皇上。”說罷,也不再理會失火一案。帶着人去了沈家別院,只要查出幕後之人,那麼這場失火案也能一同結案。
秦夫人面如土色。
鳳瑤手指根根收緊,沈家別院被查封,皇上彷彿遺忘一般,棄之不顧。並未曾像其他犯事大臣查封的府邸一般進行賞賜或者拍賣。
誰會想到會有人竟大膽的在裡面製造黑火炮?
姜將氏吶吶的說道:“沈家便是通敵賣國之嫌,如今看來倒真是屬實了。”
“沈家人都死絕了,翻出來也不過是罪加罪,難不成還能將人從亂葬崗翻出枯骨鞭笞示衆不成?”林夫人刻薄的說道。
這裡頭的人與沈家沒有多大的交情,也有曾經有交情的人,聽到林夫人的話,心裡多少不舒服。可到底是皇后孃家人,獻王如今也翻身了,她們不好得罪。
“林夫人這話便錯了,若是當年沈家遺留下來的東西,難道當年皇上抄家的時候都發現不了?我怎麼覺得是有些缺德之人,利用沈家門面做庇護,行苟且之事?若是如此,定要施以千刀萬剮之刑,以儆效尤。未免今後有人效仿!”鳳瑤目光冷厲,琥珀色的眸子裡似驚起波瀾,暗藏洶涌。
林夫人對今夜之事心生不滿,查出來是因爲沈家所致,心裡藏了一股子怨氣,纔會口出惡語。
眼下被鳳瑤一嗆,絞緊了手中的帕子,沒有再聲張。
衆人枯坐了許久,見樑夫人沒有再管,便紛紛的離開了。
鳳瑤睨了眼面色惶然的秦夫人,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她得到應有的懲罰,且如今還有更大的麻煩在等着她,便也沒有再對她說什麼,打算離開。反倒是秦夫人不依不饒的叫喊道:“鳳瑤!你這賤人,是不是你乾的?”
“那院子裡的火,是不是秦夫人你放的?”鳳瑤反問道。
“是我又如何?若非是你,冰兒她怎得會落得這樣的下場?”秦夫人面目猙獰,腸子都悔青了,她該聽從老爺的話,不該擅作主張!可已經事發,想要補救恐怕也是來不及!
鳳瑤點了點頭
瑤點了點頭,目光明亮的看着秦夫人道:“也就是說那黑火炮與秦夫人也脫不得關係了?”
秦夫人雙目圓睜,憎恨的看着鳳瑤,見她挖坑給自己跳,眼見着要發作。鳳瑤輕輕的按住她的肩頭,擔憂的說道:“秦夫人好生躺着,怒大傷身,到時候當真這輩子下不得榻了,那就可惜了。”頓了頓,彷彿想起了什麼,鳳瑤掩嘴笑道:“一輩子那麼長久,秦夫人才過了三分之一,未來的事情可算不準。就算這腰好了,那黑火炮的事情捅出去,連活都成了問題。莫怪秦夫人如此心焦,躺不安穩。”順手給她理好身上不平整的衣裳,看着秦夫人眼底彷彿要噴薄而出的怒焰,鳳瑤脣畔掠過一抹笑,不等她開口,便優雅的轉身離開。
秦夫人躺在榻上,怒火在心中翻滾,隨着鳳瑤的話,似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卻無處宣泄。看着鳳瑤高姿態的離開,氣恨的抓着榻內的引枕擲向鳳瑤,動作太大,扭動了腰痛得大叫了一聲。
秦子楚連忙摁住秦夫人,秦夫人看着他的臉,失去了理智。尖叫道:“滾!”
“母親,黑火炮當真與咱們有關?”秦子楚將二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臉上染着薄怒,目光愈發的陰沉。心裡卻又止不住的慶幸,鳳瑤之前的作爲令他想岔了,以爲她想要勾引他,撩撥的心裡躁亂,身邊母親不許帶伺候的人,他便打野食去了,也因此避免了一劫。
秦夫人被他一喝,緩過神來,焦急的拉着秦子楚的手,慌張的說道:“楚兒,你快去,快去通知你父親。”
秦子楚懵了,真的有關?
“你杵着作甚?還不快去,遲了就來不及了!”秦夫人推搡了秦子楚一下,吩咐人跟着他一同回盛京。
秦子楚轉身就跑了。
……
發生那樣大的事情,沒有興致再賞玩下去。
皇上派了李尺接手案子,樑夫人抽身出來。
衆人商議着用完早膳便回盛京。
齊聚用膳的時候,姜岑悄然出現了。
樑夫人看着她身後的獻王,眼底閃過了然,並沒有多問。
姜鄧氏驟然收緊了手中的勺子,這個賤人與獻王消失一夜未歸,定是勾引了獻王。便覺得嘴裡吃着寡淡無味,剜了姜綰一眼。
姜綰垂目用膳,恍若未見,心裡卻覺得姜岑雖然有自己的算計,但是這件事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一旁正在胡吃海喝的陵王,往嘴裡塞了一個水晶餃子,指着獻王口齒不清的說道:“皇侄和她不見了,是去做夫妻了?”
咳咳——
正在用膳的人,嗆得咳嗽。
衆人儘管心知肚明,但是也不會如此直白的說出來。可陵王他本就是傻子,該說不該說的都會說出來,又不能與他計較。
獻王臉色一沉,看向姜綰。
姜綰慢條斯理的用膳,並未擡頭看他們一眼。
獻王斂去眸子裡的情緒,正要開口,便聽到陵王繼續盯着他說道:“我昨天抱了綰綰,她好香。”
扭頭看着姜綰,咧嘴傻笑。
姜鄧氏看着眼睛疼,狠狠的瞪了陵王一眼。
陵王委屈的轉頭,埋頭繼續吃飯。
獻王陰鬱的看着姜綰,姜綰靜默不語,淡漠的表情,彷彿事不關己。
姜岑眼角餘光睨了獻王一眼,捏着袖口,低聲道:“姐姐……”
姜綰懶洋洋的擡頭看了二人一眼,收回視線:“回來了,便快些用膳,待會要回盛京。”
獻王臉色稍霽,詢問道:“不是明日歸程?”
“昨夜裡榮王世子妃屋子裡走水,查出來是人爲,好在沒有傷亡。只是,順着院子裡留下的火硝,查出沈大人別院裡黑火炮作坊。如今已經稟了皇上,李大人帶人在審查,我們留在這裡也不便。”姜將氏解釋道。
獻王微微變了臉色,彷彿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匆匆告別,帶着隨從離開。
姜岑咬緊了脣瓣,戰戰兢兢的坐在姜鄧氏的身旁,便聽到姜鄧氏冷笑道:“人算不如天算,當真是沒有貴命!”
姜岑臉刷的白了。
的確如姜鄧氏所言,姜岑有夠倒黴。按理她與獻王出了這等事,定會被人給宣揚,獻王不得不給她名份。可攤上黑火炮的事情,衆人哪有心思放在這等小事上面?
心裡紛紛猜測,自家老爺是否與這事有牽連。
姜岑忍了又忍,淚水滾落了下來,帶着哭腔委屈的說道:“母親,岑兒沒有做出對不起姐姐的事。只是我人單力薄……”
姜鄧氏冷笑了幾聲,姜岑分明想說是獻王強了她。
“此事你與我說卻是無用,你與你祖母去說,敗壞了姜家女子清譽,看她且會饒你。你與你父親去說,看他可會給你主持公道,替你討要名份!”姜鄧氏心裡好受了點兒,比起姜綰姜岑更過份。
“母親,岑兒也是您的女兒,出了這等事,您不該給她做主嗎?”姜綰拿起錦帕擦嘴,替姜岑說話。
“你閉嘴!”姜鄧氏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姜綰的腦門,那股狠勁恨不得戳出一個洞來:“爲了那個災星,你三番四次忤逆我,眼底可還有尊卑?這些年的規矩都學到腿肚裡去了?惹怒急了我你等着見他的屍身!”
提及鏡墨瀾,姜鄧氏便是咬牙切齒。
姜綰心一沉,波瀾不興的眸子,幽冷的
子,幽冷的看着姜鄧氏:“母親,何必把話說的如此狠絕難聽?在你眼底可有我這個女兒?你若當真是疼愛我,便不該如此強迫我嫁給一個與我妹妹有染的男人。難道你想要我與妹妹共侍一夫?我若是心裡還念着他,當初便不會同意順着你的心意來,昨日不過是誤會一場,只是今日看來獻王並非良人。
母親,我嫁得好,過不好,你臉上並無光彩,只是成了旁人的笑話罷了。莫要動輒拿他的死要挾我,既然已經放棄他,於我來說不過一個路人。”
姜鄧氏氣得渾身發抖,姜綰何曾這般與她說過話?憤怒的說道:“我這是爲了你好……”
“母親的好我心領了,若是所嫁非人,不過鬱鬱而終罷了。左右不過一死,母親就拿着我的屍身送到花轎上罷!”姜鄧氏的執迷不悟,令姜綰心灰意冷。
姜綰再未看姜鄧氏一眼,跟上鳳瑤的步伐,去了她的馬車上。
“母親……”姜岑想要替姜鄧氏撫背順氣。
“賤人!”姜鄧氏一巴掌摑打在姜岑的臉上。
啪——
姜岑捂着臉,淚水瞬間落了下來。
姜鄧氏尤不解氣,怒罵道:“和你下賤的姨娘一樣恬不知恥!”
姜岑緊緊的咬着脣,手緊捏成拳,泛着青白色,忍住不哭。眼角的淚水要落不落,隱忍的模樣格外惹人心憐。
姜將氏看着這一幕,倒是沒有多說。換做任何人,都會如此憤怒。何況對象是姜岑呢?
姜鄧氏這輩子算是栽在柳姨娘的手裡,當初她與三老爺一同從江南迴盛京,遇見了進京的柳姨娘,她的父母全都被劫匪殺害,那個時候的姜鄧氏性子不好,可心地是好的。起了同情心,便捎着柳姨娘回京。
看着她沒有去處,接到府裡。柳姨娘施了苦肉計,要留在姜鄧氏身旁報答她,給她做丫鬟。姜鄧氏愈發的憐惜柳姨娘,又見她會學問,與她姐妹相稱,做姜鄧氏的婢女不過是名義上,吃穿用度都如同半個主子。可在姜鄧氏有孕時,柳姨娘爬上了三老爺的牀,着實給了姜鄧氏當頭一棒。
姜鄧氏是個掐尖要強的人,知道後還得了,大鬧了一場。可柳姨娘已經有孕,老夫人便做主納了柳姨娘爲妾。姜鄧氏便怨恨三老爺沒有守住諾言,成日裡以淚洗面,爭鬧不休。一邊又是溫柔解語的小妾,失意時的體貼安慰,日漸姜鄧氏磨去了三老爺對她的那點情分,將三老爺推向了柳姨娘,夫妻二人自此後離了心。
姜鄧氏對姜綰寄予厚望,處處要壓柳姨娘一頭。之後姜綰與獻王訂下婚約,着實在柳姨娘跟前炫耀了一番。不管轉眼,姜岑便打了姜鄧氏的臉,能不氣恨?
一行人回到府中。
姜岑去了柳姨娘的屋子裡,柳姨娘正在教五歲的兒子描紅。聽到腳步聲,擡頭瞧着姜岑進來一愣,目光落在她臉上的紅印:“鄧氏打了你?”
“姨娘,這一巴掌捱得也值了。”姜岑將香山的事情說了一遍,不屑的說道:“姜綰向來清高,這回卻是昏了頭。寧願嫁給陵王那傻子,也要退了獻王的親事。”
柳姨娘看着她身上歡愛後的痕跡,不冷不熱的說道:“別得意的太早,獻王一日不鬆口,你就一日入不了王府的門,到最後白給人睡一回。”
“岑兒還有您,父親最偏疼您,只有弟弟一個兒子,我的事兒自然不會馬虎。”姜岑對着鏡子照了照臉上的傷痕,微微蕭了腫。拿着柳姨娘的手對着傷痕比劃了一下,側着臉道:“您照着這裡打一巴掌。”
柳姨娘臉上的笑意斂去,審視了姜岑幾眼,用盡了力氣打了姜岑一巴掌,手心震得發麻。
姜岑耳朵嗡鳴,摸了摸嘴角,一陣刺痛,隱約嚐到了血腥味。姜岑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恬靜。絲毫不覺那半邊高腫的面頰,多麼的猙獰瘮人。
柳姨娘到底是心疼,連忙給姜岑抹藥。
姜岑拒絕:“抹藥豈不是白打了?”
柳姨娘眼底閃過狠色,這一巴掌,她遲早要還回去!
宛心掀開簾子進來,對柳姨娘說道:“老爺來了。”
三老爺那邊聽到姜鄧氏哭訴姜岑與獻王有了夫妻之實,明裡暗裡指姜岑學了她姨娘的習性,三老爺倍覺臉上無光。可那件事,到底是他對不起姜鄧氏,由她一分析利弊,到底是爲了家族考量。姜綰心高氣傲,不願與姐妹共侍一夫。到時候退了親事,姜岑不過一個庶女,縱然他疼寵,嗎,門第之見可是存在。堂堂王爺斷不會娶一介庶女爲正妃,到時候豈不是丟了家族的利益?
他冥思許久,到底同意了姜鄧氏的提議,給姜岑找正經的親事,暗中將她給嫁了。
掀開簾子進來,聽到柳姨娘的哭聲,眉一皺,便瞧見姜岑高腫的臉:“怎麼回事?”
姜岑咬緊脣瓣,低着頭沒有說話。
柳姨娘跪在地上,乞求道:“老爺,岑兒糊塗,夫人這些年對岑兒不差,大小姐有的岑兒也有份兒。可昨日的事情,是她的錯。獻王今後是她的姐夫,斷不能兩姐妹共侍一夫,讓旁人笑話咱們姜家。妾身懇請老爺做主,給岑兒找一門親事將她嫁了這件事權當沒有發生過!”
三老爺看着柳姨娘哭的傷心,這件事到底與她無關,攙扶着她起身,冷聲道:“姜岑,你自己說,到底怎麼回事?”
“昨日裡我去找姐姐,可是沒有找到姐姐,被
到姐姐,被獻王……許是將我當成了姐姐,我力氣不敵,做了對不起姐姐的事,令姜家蒙羞。原該一死謝罪,可是岑兒捨不得爹爹和姨娘,又怕王爺心中多想,怪罪了姜家,這纔不敢輕舉妄動。爹爹,岑兒求你讓岑兒去家廟,爲爹爹母親姐姐與姜家祈福,了此殘生。”姜岑哭的淚溼衣襟,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爹爹原諒岑兒的不孝,今後不能在您的膝下盡孝,請爹爹成全了岑兒。”
柳姨娘哭得肝腸寸斷,捶着三老爺的胸口道:“這是妾身做的孽,當初對不起姐姐,這才讓岑兒遭到了報應。若是如此,倒不如我死了算了。”
三老爺聽了姜岑的說詞,全然不像姜鄧氏說的那般。且看着她們如此爲姜家打算,爲姜鄧氏與綰兒着想,心早就軟了。“她也是糊塗,上一輩的恩怨,竟是牽扯到孩子的身上!竟然這事怪不得岑兒,爲父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葬送了後半輩子,這就去找你祖母給你們做主!”
“老爺!”柳姨娘拉住了三老爺的袖子,不讓他走:“老爺,終究是我對不起姐姐,免得旁人笑話,岑兒她就另找一戶人家。不求高門大戶,只要能做個正妻就成。我原也是正經人家的嫡女,只是遭了橫禍,陰差陽錯遇見老爺,生了感情這才做了糊塗事。可我畢竟是岑兒的生母,想要她好。姜家門楣不差,岑兒嫁入寒門做妻也是配得上。”
三老爺愧疚的攬着她的肩膀,嘆道:“說什麼渾話?你不欠鄧氏,欠的賬也是我來還。”
心裡也回味了柳姨娘的話,知道她想讓姜岑做正室。可嫁給獻王做正妃,那是不可能。
三老爺心裡沒底,想去找老夫人拿主意。吩咐姜岑去上藥,免得敗了相。
柳姨娘抹着眼淚,給笙哥兒遞了眼色。
笙哥兒連忙將自己的描紅拿着給三老爺看:“爹爹,您看笙兒寫的大字。”
三老爺看着白白胖胖,乖巧懂事的兒子,臉上堆着笑,仔細看了一眼,誇讚道:“不錯,繼續練!”
“笙兒要好好做學問,今後侍奉爹爹,爹爹就不用這麼辛苦奔波。”笙哥兒這句話說的順溜,私底下練了許多回。
這句話說到了三老爺的心坎上,摸了摸笙哥兒的頭,連說了幾個好,看着柳姨娘目光柔和:“兩個孩子都教養的很好,辛苦你了。”
“這是妾身該做的份內事。”柳姨娘柔順的說道。
三老爺又想起了姜鄧氏,孩子生下來便扔給了老夫人,看着姜岑上藥痛得落淚,面色一沉,闊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裡。
三老爺沒了影兒,柳姨娘收起了柔弱,嚴厲的對笙哥兒說道:“今夜去書房纏着你爹爹教你寫信。”
“姨娘,笙哥兒字都認不全。”姜岑似笑非笑道。
柳姨娘橫了她一眼,一字一句的教笙哥兒:“你爹爹問你爲什麼,你便說母親生氣,你替姐姐給母親寫道歉信,讓她原諒姐姐。家和萬事興!”
姜岑手一頓,從銅鏡裡看見柳姨娘眼底一閃而逝的冷芒。弟弟若是說出這樣一番話,父親只會愈發不理睬姜鄧氏,這麼大把的年紀,竟不如一個五歲稚兒,與小輩鬥氣。
姨娘當真是高招,和風細雨,潤物無聲。
**
鳳瑤將姜綰送到了姜府,便打算去私塾一趟。
蕭然親自送鳳瑤去私塾,看着安靜的坐在一角凝思的鳳瑤,溫和的說道:“盛京太複雜,你心性單純,這裡並不適合你。姑母去了魏洲,那裡相對偏僻,可也是富庶的地方。他不是你的良人,你願不願意離開他去魏洲?”
鳳瑤倏然擡頭看向他,漆黑的眸子裡,一片認真。低笑道:“表哥,這是聖上賜婚……”
“你只管點頭與搖頭。”蕭然看着她漸漸凝重的神色,正色道:“蕭家看重血脈親情,並非功名利祿。皇上將你賜婚給他,無非是牽制了兩家。昨日之事,我看的分明,根本不給你留活路。蕭家這些年在盛京有些底蘊,你與他的婚事還是有足夠的能力……”
“表哥!”鳳瑤打斷了蕭然的話,她知道他們是真心爲她好。她也不是個傻的,蕭家的底蘊,庇護後世子孫,用在她的身上不值當。她的身體是蕭家的血脈,可不過是一縷怨魂,切不可如此自私!
何況,大仇未報,她何以安心離去?
如今,只怕黑火炮將沈家的事情,慢慢的浮出水面,她萬萬不能這個時候離開盛京半步!
“我既已經嫁給他,便是抱着和他過一輩子的念頭。就算是一對怨偶,亦是誓死不分!”鳳瑤表明了她的決心,可偏生有的時候,卻是事與願違。
蕭然頓時失語。
私塾到了,蕭然下了馬車,看着停在門口的另一輛馬車,清風吹拂着窗簾,能夠清晰的看見裡面那抹清雅淡然,縹緲如仙的身影。
鳳瑤走出馬車,看着蕭然對她伸出手。驀然,透過窗簾的縫隙,視線與一雙幽深的眸子撞在一起。
他不動,她亦是不動。
鳳瑤看着雲初一瞬不順的盯着她,彷彿在等她主動的靠近。垂眸看着蕭然並未收回的乾淨的手心,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擡頭環顧四周,空寂的門庭,搖曳的枝葉,門口兩座雄武而冰冷的石獅透着目空一切的幽冷。
宛如簾後的那雙眼睛。
蕭然退了一步,修長的臂膀滑落,修長的身影略顯寂寥。可臉上
寥。可臉上卻是溫暖人心的笑意:“回去吧。”到底是不忍她爲難。
一旁的芙蕖攙扶着鳳瑤下了馬車,鳳瑤站定,目送那抹青色身影漸行漸遠,收回視線。目不斜視的看着私塾的鉚釘朱門,提步而去。
石韋不敢攔在鳳瑤的前面,恭敬的站在她身後道:“主子他連夜趕路,不曾閤眼。”
鳳瑤腳步一頓,睨了眼馬車,終究是心軟了。
掀簾上了馬車,他一身雪白的衣袍手裡捧着一個暖爐。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摩挲着暖爐上的紋路,目光落在她沾滿泥塵的鞋上,脣角微掀,嗓音清潤似水流淌:“今日怎麼回來了?”
“你又爲何今日等在這裡?”鳳瑤緩緩的靠近他,在他的身側坐下。
雲初笑了一聲:“記錯了。”
鳳瑤懶得糾正他毫無水平的謊話,反倒是責問起他來:“你那日什麼都未送我,反倒是置氣離開,離京辦事都是石喬知會我一聲,我原不知世子這般大的氣性。這是知曉自己的過錯,纔會連夜奔波的趕來道歉?”心裡卻隱隱有個念頭,他恐怕是聽聞了昨夜香山的事情,所以沒有回府,直接在這裡等她。
雲初似有些驚訝她會責問他,眼底盛滿了笑意,倒是愈發不俱他了。抱着懷裡的暖爐,答非所問道:“虧你還是夫子,忘了尊老敬幼?方纔那般掃你表哥顏面,怕是傷了他的心。”
見他說起教來,鳳瑤冷笑了一聲:“那怎麼辦?昨夜我恐怕還違背了禮教,伺候一個男人寬衣。”
目光驟然一冷,雲初看向別處。良久,緩緩說道:“我送你去別莊住幾日,到時候接你回來。”
鳳瑤心裡知道他這是想要送她離開,避開香山這件事。可看着他明明似有些在意了,但是態度如此冷淡,不免想起了蕭然的話,故意扭曲他的意思:“這是讓我冷藏反省?”
“瑤兒……”
鳳瑤不知他又要說出什麼糊弄她的話,或者是避而不談,一時發昏的湊過去親在他微張的薄脣上。
脣對脣,鼻對鼻,眼對眼。
傻了!
鳳瑤心想前世都有夫妻之實了,今世又大膽求歡,在他面前早已沒有女子的矜持可言。眼下親吻他雖然過於孟浪,可其實好像也沒什麼?
可心裡卻依舊緊張的很,心跳如擂鼓,寂靜無聲的狹小車廂內,她似乎聽到自己彷彿要撞出心口的心跳聲。
心裡慌亂不已,面上卻故作鎮定。反正面子、裡子都丟盡,不能再沒有氣勢。豁出去道:“我還親你了,你要怎麼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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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忽略傻掉的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