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泄完畢,覺得又尷尬又難過又委屈的陽顏轉身就跑出了辦公室。
她從來沒有肆意地哭過,這麼多年了,因爲覺得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所以她幾乎都不掉眼淚,哪怕是幾乎要讓陳東掐死的時候,她都沒有哭過,脫離之後而是開始冷靜地考慮接下來的時間,她應該要怎麼辦。
但現在,她居然哭了,眼淚刷刷地往下面掉,怎麼止也不止不住。
這或者大概就是,因爲成功來得太艱難,付出得太多,所以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歡喜了嗎?
只不過,她的眼淚也只是掉到她回到宿舍爲止,進了宿舍,她又是那個看起來平靜如水的陽顏了,張吉吉跟她的關係算是最好的,雖說她對扯進那些離譜的傳說中的陽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幸災樂禍有,同情也有,但她畢竟對陽顏還算是瞭解的,也許陽顏是在外面做生意,但她並不能算是一個不潔身自好的女孩子。
所以,知道陽顏被輔導員叫去了後,她還是挺同情地問了一句:“老師喊你去,沒什麼事吧?”
“沒有。”陽顏悶聲回答,對於張吉吉的示好,還是回了一個感激的笑容,而後她就爬上牀去休息了。
她沒有回店裡,也沒有回父母住的地方,她甚至連手機都沒有開,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不到她,也或者有多少人想要向她求證什麼。
陽顏躺在牀上,腦袋放空什麼也不去想,然後居然也就那麼睡着了,還一夜好眠,什麼夢都沒有做。
她知道,雖說陳東最後的出現讓她猝不及防,但是,那個人能被伏法,她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看到坐在囚車裡的陳東,她恍似看到了前一世的那個人,也坐進了他該坐上去的審判席,面對道德和法律的雙重審判。
她前一世未做完的事,這一世,好像終於還是達成了。
她並不怕那些報復了。
所以對於羅俊生的提醒,她沒有在意。對於輔導員要求她休學的建議,她也沒有接受,然後輔導員也沒有再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倒是後來陽顏找她道歉的時候,她反而不好意思地說:“你這孩子,既然是警察那邊要求你做的事,你跟我明說就行了
,怎麼無緣無故,倒讓大家對你誤會那麼大?”
陽顏看着她的老師,只覺得一頭霧水,不過她是個聰明人,既然老師已沒了那樣的想法,她自也不會傻傻地去揭穿什麼,更不會去找不應該找的人求證。
雖然這事在學校鬧得風風雨雨的,但是知道的其實還是有限,在整個大學城裡的傳說中,陽顏也只是某女生,說的是某女生跟黑澀會的有牽扯,正常的說法是,兩人是男女關係,那男的在臨到被抓的時候還來找情人決別,結果被警察逮了一個實在;離譜一點的說法是,某女生販毒,然後在兩人約會的時候,給警察一鍋端了——自然的,在這之外,還有更離譜的,就是某女生手段高超,同時周旋在警察和毒販之間,最後被警察大義滅情……
劉春燕他們自然也知道陽顏學校裡那起轟動的案子,只是她們並不知道自己女兒牽扯其中,他們聽到的,無非也是某女生和毒販那一二事,如果不是因爲那個毒販是陳東,那事又剛好發生在女兒的校門前,他們甚至都不會去關心這個事情。
陽顏輕描淡寫地就混過去了。
這種事情,她並不怕父母去找人求證,他們就算證實了什麼,也不會親來問她,只要她還是清白無辜地走在外面的世界上,那些流言,於他們來說,就永遠都是流言。
陽顏因而照常上課,做事,有時候興致來了,也還是會畫幾幅作品,交給劉春燕研究研究做出來。
日子就這麼平淡如水地過去,然後在陳東被抓進去一個月後,陽宋那邊也終於兜不住,事發了。
廠裡的資金鍊出了問題,他就算接了單子都做不了,還有就是,工人的工資,也有三個月沒有發出了。之前王琪打電話給陽顏的時候還試圖把這些事瞞下來,只是跟她說:“就借點錢週轉一下,你哥把錢都做了投資了,一時之間,週轉不太過來。”
或者是這段時間到處借貸,讓王琪連謊話都說得溜了很多,只是她畢竟功課沒有做好,陽顏問她“哥哥把錢都投到什麼上面去了。”
她答說是朋友建的磚廠,他把所有的現金都投到磚廠裡了。
磚廠在她們那還是個很賺錢的行當,縣裡幾個
磚廠,在未來幾來歸攏了大匹農村的青壯勞力,在民工工資還算廉價的時候,賺取了暴利。
不過,陽宋怎麼會看中這些個?所以陽顏只需細問投資的一些細節,比如說總投資有多少,有哪些人合股,然後大概規模要做多大,磚廠一天出多少磚什麼的,王琪就徹底卡殼了。
其實陽顏還算是厚道的,她只需要說一句:“我和爸媽回來看看那項目。”王琪和陽宋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謊言給揭穿。
在把王琪逼得大汗淋漓之後,陽顏卻是話頭一轉,開口說:“好吧,我借錢給你們,但我也只有不到五萬塊,這是我店裡面,可以流動的全部資金了,我還得跟小葡說好。”
五萬塊錢,陽宋和王琪之前未必就肯放在眼裡,但是,現在,他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居然還滿心感激地收下了。
陽顏打電話回去,知道陽宋拿着這錢,一部分用來清了工人欠薪後,剩餘的就全部給他輸到了賭桌上。
她握着電話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就那麼掛了電話。
這時候的陽宋就是個輸紅了眼的賭徒,大概她講什麼,她都是必是不會信的,沒到絕路上,他也更不會有悔悟的任何舉動。
她那縣裡,每年有很多很多像陽宋這樣的年輕人,輸得傾家蕩產後仍不足惜,繼續在賭路上尋不到歸路,陽宋不會是最後一個,自然也不會是第一個。
陽顏覺得自己,是時候該把這些事告訴劉春燕和陽建軍了,她不想父母因爲這事真的給急出好歹來,所以雖然這個計劃或者會因此而打了折扣,但是,她不能拿父母的身體來冒險。
好在這一次,她還是真的做對了,劉春燕和陽建軍聽說了這大半年來陽宋和王琪的所作所爲,簡直是又驚又怒,而就在這時,王琪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這一次,是王琪直接找給劉春燕的:“媽,我要和陽宋離婚,他不是人!他輸光了家裡的錢,現在要賣廠子,我不肯,他還打我!這樣的男人,我還要怎麼跟他過下去?!”
劉春燕當時一聽這話,儘管已知前情,可當事實真的發生在她眼前時,她還是急得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