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不歡
結果來的這麼快,比前世足足提前了三年,顧十八娘不可抑制的失態了,喊出了這句不該說的話.
顧十八娘伏在地上，什麼話也沒有再說，她知道自己什麼話也不用說，方纔的失態如果是在別人眼裡，倒沒什麼，但偏偏這個人是文郡王，七竅玲瓏透明心的人，曾經被她以預言誘惑威逼出手救自己哥哥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他面前的文郡王忽的轉身走了，顧十八娘依舊跪在地上，頭埋在手臂上，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慢慢的咬着下脣，眼淚浸透了衣袖。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有腳步聲傳來，伴着一聲急切的喚聲。
“十八娘…..”顧海出現在門口，看到顧十八娘俯首在地，便幾步過來，扶着她的肩頭，哽咽不成聲。
“哥哥…..”顧十八娘擡起頭。
兄妹二人互相打量，見對方皆是身形削瘦，精神憔悴，尤其是顧海，面上還有傷痕，心中均是百感交集，抱頭痛哭。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麼難…..”顧十八娘積攢了半年的眼淚泉涌而出。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會越來越好的…..”顧海亦是眼淚滾滾。
臨上車之前，顧十八娘回頭看了眼這住了半年多的地方，神色複雜。
“怎麼？還捨不得了？”顧海不由笑道。
顧十八娘苦笑一下。
想到那顧娘子敢跟白玉郡主當面鑼對面鼓的鬧，脾氣定然不好，又因爲委屈這麼久，衝太子殿下撒脾氣了？
“爺爺，你可來了….”兩個小太監一臉慶幸的說道。
“晚膳都沒用…..”另一個忙補充道。
“書拿着吧，被褥就不要了，怪晦氣的…..”顧海低聲說道。
文郡王依舊閉目不言，面上沒有任何神情。
初見時已經記不清了….再見時她大不敬跪在面前咄咄逼人….再後來藥賽上意氣風發胸有成竹鋒芒畢露….
她原本就沒變過，一直是這樣的姿態活着…..
文郡王心內的火氣慢慢的散開，後來她爲了自己治病賭命喝藥，那種義氣決然又有些小孩子的倔強…..
文郡王的嘴角不由浮現一絲笑意，這笑意很快又消去。
“….族長他們欺負看低我們，是因爲我們不能給他帶來利益，反而損害他們的利益…..”
太子殿下是個極其自律的人，就連當時在病中，大夫沒有吩咐停飯的時候，哪怕再難以下嚥，他也會一日三餐準時準量。
現在宮裡這些自然都是不稱心的…..那稱心的還沒進來呢…..
“殿下….”黃內侍笑眯眯的說道，“…..如今真相大白，顧娘子也是冤枉的….白受了這些罪….本來就是太后娘娘選定的稱心的，那自然還是要接進來….”
文郡王卻並沒有如往日一般批閱奏摺，而是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顧寶泉也是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顧洛兒也是爲了自己痛快，白玉郡主打壓我也是因爲視我爲威脅…..”
二個小太監忙應了聲，一溜煙的跑了。
“哪裡稱心？”他帶着幾分火氣道，“脾氣壞，模樣醜，哪裡稱心！”
“….他們針對我，針對我們，皆是爲了自己的利益…..”
這….這….他的馬屁又拍馬蹄子上了？
“爺爺…..”門外有小太監探頭，衝他擠眉弄眼，“晚膳都好了，什麼時候傳進來？”
看來果真是心情很不好…..黃內侍心裡嘀咕一句，笑着應了聲是。
平陽侯府出了這麼大事，白玉郡主的太子妃自然做不成了，再嫁人那也是不可能的，進廟或者道觀，是在正常不過的是結果了。
他的聲音輕輕柔柔，伴着搖晃的馬車，就如同催眠曲一般撫慰心靈。
“….要說這個燕燕姑娘，真是脾氣壞，這下好了…..殿下您可以自己挑個稱心的…..”黃內侍低笑說道。
“怎麼了？”黃內侍瞧着這二人的神色有些訝異的問道。
哎吆，這小兒女是又鬥氣了？黃內侍心裡頓時明白了，聯想到今日太子私自出去一趟，看來是忍不住給心上人報告好消息了…..
這是再柔情蜜意不過的好時候了，怎麼又氣呼呼的回來了？
看來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黃內侍心中說道，旋即面上又浮現一絲笑。
“平陽侯….定罪了…..”顧海忽的低聲說道。
文郡王的手猛地攥緊，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殿下就寢了沒？”他低聲問道。
“誰無辜？誰有罪？其實…我與他們又有什麼分別，都是一樣的，都是一丘之貉…都是…..惡人…..”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文郡王冷哼一聲。
“這些東西不要了…..”顧海看到僕從抱着被褥書籍等等裝車，忙阻止道。
僕從們應聲，便又抱着轉身要丟回去。
“你不是惡人，從來都不是…..”他緩聲說道，“惡人不會對知遇之恩的人全力回報，不惜傾家蕩產…..惡人不會對有恩的人拋棄地位身家用餘生來回報…..惡人也不會對逼死自己的仇人放下心結…..惡人也不會在千險萬難且可以避開全身而退的狀況下，依舊願以身試毒…..惡人不會對毫無用途無親無故的人無條件的真心的好……”
黃內侍正說到“…..受了這麼大罪，讓顧娘子回家先緩一緩，再接進宮來，真是可喜可賀萬事如意了…..”卻聽咚的一聲，嚇得他差點咬掉舌頭，怔怔看着文郡王站起身來，大步摔簾子進內室去了。
“殿下…”他將薄錦搭在手上，低聲說道，“….平陽家派人說，燕燕小姐受了驚嚇身體不適，到西山道觀靜養去了….”
“十八娘…..我們沒說我們是好人…..”他輕嘆一聲，將妹妹的肩頭攬緊了幾分，“好人惡人，也不是誰能說清的…..”
平陽侯已經被奪去侯府封號爵位，貶爲一般人家，不過看在先貴的面子上，並沒有牽連甚衆，但郡主的封號沒了，所以只能喚閨名。
顧海看着她，鼻頭髮酸，坐過去伸手攬住顧十八娘。
塵世如泥沼，一入無人淨……
黃內侍整了整衣衫，甩着拂塵邁進殿內，太子依舊坐在書案前，兩盞宮燈照得一地紗白。
她賭贏了，顧十八娘卻並沒有預料中的欣喜，反而如同被抽乾了力氣，慢慢的靠在車架上。
文郡王沒有再說話，他閉着眼，面前不斷的浮現曾經的過往。
黃內侍就笑了，“殿下，老奴可得說句公道話….顧娘子算不上傾國傾城閉月羞花，那也可不能說是醜….至於脾氣啊禮儀啊可以慢慢教導啊，居移氣，養移體，慢慢就變成貴人了….”
“哥哥，其實…說白了，我與我曾經恨的罵的那些人的行徑並沒有區別…..”她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眼中卻有淚水慢慢的滑下來。
雪地梅林美景怡情中，囚居探訪品茶，她卻都是戰戰兢兢，眼中滿是惶恐不安….
她怕自己，怕到從來不敢正視….
衝突，被罰，對抗，宣判，他擔憂焦躁心疼無奈，怕她害怕怕她難過…..
卻原來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原來一切都是他庸人自擾。
顧海有些驚訝不解，但沒有再說話，示意僕從聽小姐的。
“殿下好像心情不好…..”其中一個低聲說道，一面往內看了看，殿門緊閉，裡面燈光昏暗。
太子殿下是什麼人？長這麼大隻怕從來沒有在女子跟前低聲下氣俯就過，自來只有女子們千方百計的討好他，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沒有，將來更不會有。
“….哥哥而我現在做的，不也是爲了消除威脅，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
顧十八娘遲疑一刻，搖了搖頭。
“沈安林他爲了報仇爲了肅清威脅，所以決然的擯棄我….”
黃內侍順手從一旁取過一條薄錦輕手輕腳的過去給他披上。
“拿着吧….”顧十八娘出聲道。
“沒那麼冷！”文郡王開口說道，聲音透着森森的涼意。
“哪來的稱心！”文郡王帶着幾分不耐煩冷冷道。
馬車晃悠悠而行，兄妹二人在車中對坐，只覺得滿腹話語，卻又說不出來。
入夜，東宮內燈火輝煌，太子的寢宮外，黃內侍匆匆而來。
兩個小太監被他笑得有些發毛，主子心情不好，倒黴就是他們這些下人，怎麼爺爺看起來高興的很？
“沒事，這就有個好消息給說給殿下聽…..”黃內侍察覺失態，忙收了笑，瞪了二人一眼，“快去，準備晚膳……”
“傳什麼傳！”黃內侍瞪眼低聲喝道，“給我滾滾滾…..”
小太監被罵的灰頭土臉縮回頭。
室內恢復安靜，黃內侍看了眼殿下的臥室，這一次他可知道不能再跟去，呆呆的站在原地思付到底哪裡說的不對了，想來想去，也想不到，只得嘆口氣。
“這少年的情懷啊，就是不好懂啊….風一陣雨一陣晴一陣…..”他搖着頭自言自語，晃着拂塵向外在一旁站好靜待吩咐，說完了又笑了笑，望着窗外秋夜星空，“可是…..真好….”
——
終於….到了倒數一二三的時候了….爲什麼我有些想哭……其實結尾大家心裡都已經明白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