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一怔,以爲自己聽錯了,重複了那三個字,“周靖安?”
陸惜緩緩滿臉看向陸然,似乎這會兒才把她認出來,臉上露出一絲緊張,眼光躲躲閃閃,聲音低如蚊蚋,“小然,你,你千萬別誤會,我跟周靖安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
陸然,“……”她想什麼了,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陸美子看了眼一臉懵逼的陸然,得意的翹起了脣角,“就算是她想的那樣,又怎麼了?囡囡,你別怕,該是你的,別人搶不走!欸,別起來啊,你的傷口才縫好針,可經不起你這麼大的動作……”
陸惜撐着想坐起來,被陸美子輕輕扶着肩膀放平在了牀上,她身上寬大的病號服領口往一側拉開,露出左胸上的幾處痕跡,陸然今天早上照過鏡子,她胸口也有這樣的痕跡,吻痕!
陸然心頭大慟,不相信,但是陸惜的話,像一條充滿試探性質的毛毛蟲,在她心理防線最脆弱的地方鑽啊鑽。
陸惜紅着臉把衣服整理好了。
陸然的視線往上,落在她細白耳垂下摁着紗布的地方,紗布上有點血浸出來,陸然眸光閃了下,不解的看向陸惜,“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要自殺?”
“沒有自殺,是我不小心割傷的。”陸惜笑看着江範英和陸美子,“瞧把你們急得。”
“你自己割的還不叫自殺啊?囡囡,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這次是周總救了你,萬一他不在你身邊,那可怎麼得了啊?媽媽想想都後怕得慌,你以後可不能這樣嚇媽媽了,好了好了,你怕這死丫頭做什麼,跟她沒什麼好解釋的,快點休息一下吧,你看這小臉白的,真是心疼死我了……”陸美子扭頭,瞪了陸然一眼,“你行行好,快點出去吧,別在這裡鬧了!”
陸然冷呵一聲,扭頭走了出去。
背後,是陸美子細聲細氣安慰陸惜的聲音,“周總說要臨時出差一趟,讓我們好好照顧着你,你千萬不能任性啊,等周總回來看到你這樣,得多心疼啊,乖,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媽和你外婆都在呢。喏,你小姨也在……”
陸惠子正要轉身去追陸然,聽她這樣說,便走回牀邊,撫了撫陸惜的頭髮,“是啊,睡吧,睡着了傷口才會長好。”
陸然失魂落魄的站在走廊裡,腦子裡不斷迴響着陸美子的話。
出差……
剛纔陸然在圖書館,的確接到了周靖安的電話,說今天出個短差,去一趟隔壁市。
難道,真是周靖安送陸惜過來的?
她胸口的吻痕,也是周靖安印的?
陸然仰頭,使勁的眨了眨眼睛,把眼淚逼了回去。
陸然等了會兒,沒有等到母親出來,她透過門縫往裡看了眼,母親由保姆扶着坐在一邊,跟江範英低頭說着什麼。
陸然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搖搖頭,走了出去。
車子開到半路上。陸然接到母親電話,“然然,你去印象城買兩份弄堂裡的茶骨面回來,你姐沒胃口,吃不下醫院的餐點。”
“知道了。”陸然停車,在醫院周邊搜了下,找到一家不錯的麪點店,訂了兩份麪條外賣,留了陸惠子的號碼。
她發了條短信給陸惠子,“訂好了,一會兒你下去拿,人家只送到醫院門口。”
陸惠子又撥了過來,“弄堂裡有送外賣的?”
“不知道,就算有,也太遠了點,送過去也糊掉了,我訂的是醫院旁邊的店鋪,味道不比弄堂裡的差,我以前吃過。”
“你這孩子,讓你辦點事怎麼就這麼難,我知道遠,你開車不就會快點嗎?”
“懷孕讓你智商降低了嗎?這會兒晚高峰。我開車快還是人家騎電驢快?”
陸惠子被噎得無話可說了,陸然掛了,她咬着脣看着前方,心裡一個念頭越來越堅定,不管母親出於什麼目的百般忍讓沒有關係的外婆和小姨,陸然都不會再對這一家子人示弱,養育之恩恩重如山,可是,她之前受過的苦難,她們加諸在她身上的傷痛,和今日她越發糟糕的處境,讓陸然對所謂的親人徹底寒心了,該還的,她也還清了,她,早就不欠她們了!
陸然關了手機,開車回家,鑽進了畫室,她把原來那張被人偷窺過的畫撕碎了,扔進了垃圾桶裡,典媽端着晚餐進來,看到她面無表情有些嚇人的樣子愣了片刻。放下餐盤過來問,“怎麼了夫人?心情不好嗎?”
陸然搖搖頭,“打電話給耿餘淮,讓他過來。”
“現,現在?”
“嗯。”
陸然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睛有點紅,典媽從來沒見過陸然這樣子過,她心裡有些害怕,先生不在家,可別出什麼事啊!
典媽往門邊走,回頭指了指,“那你趁熱吃點東西吧,啊,我這就下去打電話。”
陸然不語。
典媽跑下樓,戴上老花鏡,掀開電話簿,找到耿餘淮的號碼,撥了過去,“耿先生,我家夫人情緒不太好,不,是很不好,您有空的話趕緊過來開導開導她吧,我真是擔心壞了,我家先生要是在就好了,今晚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唉……”
耿餘淮沒說二話,立馬應下,火急火燎的開車過來,陸然已用過晚餐,剛打開手機,手機裡涌入幾條來電提醒的消息,有陸惠子的,有陸美子的,還有完沒完!磋磨人也該有個度!陸然氣得擡手把手機給摔了出去!
“嘶……”
沒聽到‘啪’的聲音,卻是某人倒吸一口氣。
陸然詫異轉頭。
“哎喲耿先生,您砸到哪裡了?沒傷着吧?”典媽圍着捂着肚子彎下腰的耿餘淮團團轉,不知道從哪裡下手幫他,“我去拿藥酒來給你搓搓。”
“不用不用,沒事的。”耿餘淮扶着門站了會兒,對典媽道,“你去忙吧,我跟陸然聊一聊。”
典媽一步三回頭,叮囑陸然道,“夫人,咱不生氣了哈,耿先生大老遠趕過來了,可不興發脾氣的,啊。”
陸然點了點頭,耿餘淮拿着手機走過來,遞給陸然,陸然不好意思的說,“非常抱歉,我沒看到你進來,你肚子,不要緊吧?”
陸然接過手機,走到窗邊沙發上坐下,耿餘淮看了眼垃圾桶裡的碎紙,撿起幾片看了眼,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怎麼給撕了?畫的不滿意?”
陸然把手機打開,找到攝像頭錄下的視頻,除了清潔打掃,並沒有人特意看她的畫。
視頻很佔內存,陸然刪掉了,擱下手機在一邊,看他,幽幽道,“心煩,想破壞。”
耿餘淮淡淡的問,“源頭是什麼?今天遇到了不開心的人和事?”
陸然把腿收起,兩隻胳膊緊緊摟着,把臉擱在膝蓋上,聲音悶悶的問,“耿餘淮,你接觸過遭遇家暴的孩子嗎?”
“很多,處境大都很悲慘,令人同情,但是,我一人之力太鄙薄,除了眼睜睜看着也幫不了什麼忙,社會現狀如此。”
“從小到大,我捱打捱餓的次數根本數不清,小時候無能爲力,長大了依然如此,蕭煒明給我的溫暖,比任何人都多,我依賴他多於我母親,只是後來知道了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遠離了他,母親,成了我唯一的依靠,再後來,得知她跟我也沒有血緣關係,外婆和小姨也沒有,我,真的成了外婆口中的‘野種’,我想遠離她們,甩開她們,就像遠離蕭煒明一樣。”
“可結果,卻甩不開,是嗎?”
“是啊,談何容易?我母親尚在孕中,高齡孕婦,雙胞胎,我不敢跟她攤開了說,怕她傷心過度。我,愛我母親。”
耿餘淮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犀利的目光盯着她問。“那你母親呢,愛你嗎?或者我這樣問,她對你的愛,是真的愛嗎?”
陸然拿了一張紙卡在畫架上,手握鉛筆在紙上畫了一個無麪人,無麪人無情無緒,一個全身赤裸的小人兒被他擁在懷裡,小人兒一張臉上盡是恐懼和無助,小人兒前面是凶神惡煞長着獠牙的惡魔,小人兒依偎着一個女巨人,女巨人面目柔順,擁有比惡魔還要大兩倍的身形,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祈求惡魔寬恕。
她畫的時候耿餘淮走到她身後站着,看那幅畫慢慢在她穩穩的纖細素手下完成,看完了,心裡一陣心酸,做了這麼久的心理治療師,見過大善大惡,體會過大悲大苦,像陸然這種,無言的悲傷,讓他心頭壓抑,跟着她一起痛苦。
他刻意忽略了那無麪人,只是給她剖析女巨人,道,“女本柔弱,爲母則剛,她非貧窮,非病苦,有能力卻不願利用自己的能力爲女兒製造一處庇護所,她,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那我該怎麼辦?”
“她跪的是惡魔,而不包括無麪人,她有眼睛,而選擇忽視,你呢,顧慮重重,怕傷害她,卻忽略了她是女巨人這個事實。”
耿餘淮離開時心情沉甸甸的,車子停在一家菸酒鋪前面,他走進去買了一包煙和打火機,回到車上,他摳開煙盒,從裡面咬出一根叼在嘴裡,車窗打開,久違的煙味充斥心肺,他長吁一口氣。
周靖安適時打電話過來,耿餘淮接起,“喂?”
“陸然怎麼樣?”周靖安擔憂的問。
“消息很靈通嘛。”
“典媽擔心陸然,打電話給我,我今晚沒法回去,她到底怎麼了?”
“你打給她問啊,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啊兄弟,別逼我破壞職業道德。”
周靖安無語了片刻,道,“打過了,關機。”
“那她是不願跟你說,你也別逼人家了。”耿餘淮頓了下,吸了口煙,吐出煙霧時開口,“靖安,陸然她,比你想象的要堅強,也比我想象的要堅強許多,我以後,沒必要過去了,她自己就能克服心理上的恐懼,我去多了反而會成爲神經病。”
“……你犯病了?”
心理醫生由於比更多人接收人的心理陰暗面,因此比普通人有更大的機率被影響到,只不過心理醫生能夠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對自己進行及時的疏導和調節,而不會象普通人一樣惡化到發病。據周靖安所知,耿餘淮每隔一段時間就去進修,去找比自己高一層次的心理諮詢師接收督導,調節一段時間積累的問題,然後再回來開展工作。
耿餘淮淡淡道,“沒有,但是我發覺自己的情緒很容易受到陸然的影響,當然這不是我退出的關鍵,關鍵是,她真的不需要心理諮詢,她心理上足夠強大,現在只是暫時迷茫而已,你也別太杞人憂天了,沒事兒的,就這樣吧兄弟,我抽根菸放鬆一下。”
陸然把這幅畫反過來,重新卡在畫架上,把一個邊角做出自然上翹的造型,像是無意中泄露了畫面的一個角,白布矇住,離開了畫室。
第二天,起牀後,陸然看了眼監控視頻,?燈瞎火,沒任何動靜,沒有人進出畫室。
春季,天氣溫度微涼,厚重的冬衣早已不適合,陸然穿了一件長款格子襯衫,外面罩着正常款型的毛衣,下面,是一條水洗白的彈力牛仔褲,不是緊身的,她把褲管往上折起兩層,露出細白的一截腳脖子,下面是白色鬆糕鞋。一頭如瀑布般長及腰背的?發,柔順地披散在肩膀周圍。
典媽看她這樣打扮着走下樓梯,開心的笑道,“耿先生就是厲害,這一開導啊。夫人又是一個陽光少女,嘖,這活脫脫一個十七八的高中生,我們先生若是看見了,怕是又要有危機感了……咯咯咯……”
典媽一把年紀發出咯咯的笑聲,着實有點滑稽,一屋子的人包括陸然都被惹笑了。
周靖安結束了工作,沒有任何耽擱的返回,推門走進來,迎接他的就是一陣笑聲,他擔憂了一個晚上的心情,滿身疲憊,瞬間如釋重負。
他靜靜的靠在門邊,看着抿脣微笑的陸然,一張臉泛着紅櫻桃似的光澤,在晨霧裡誘人地淺笑,給人一種太陽出來了的錯覺。
“哎喲,真是巧嘞,說曹操曹操就到……”典媽趕忙走過去,接過周靖安的包和外套,掛在門後三腳架上,圍着他噓寒問暖,“先生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昨晚沒睡吧?瞧瞧這?眼圈,哎喲,夫人要心疼死了……”
她瞄了眼陸然,陸然正坐在餐桌前,優雅小口的對付着面前小盤裡一枚皮薄餡鮮的淮安湯包,對典媽的話充耳不聞。
一室笑聲,消失。
典媽也斂了笑,對幾個傭人揮揮手,他們退下,留一片清淨給兩人。
周靖安走到陸然跟前,長腿一伸,勾了一把餐椅坐在了陸然身邊,他側頭看她,笑問,“誰惹我家小太太生氣了?”
陸然轉臉,看他一身灰撲撲,眼睛裡血絲密佈,她心裡一顫,“你先去洗洗吧,下來我跟你說件事。”
周靖安看她身上清爽得很,本來想吻一下解解相思,想想還是上樓了。
可等他洗完澡,換了一身乾淨的下來,陸然卻已經出門了。
典媽道,“說是導師找她有事,讓我跟您說一聲。”
周靖安磨牙,搖頭嘆氣,“小沒良心的。”躲他呢這是,而他連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都不知道……
陸然還真沒躲他,她昨晚跟耿餘淮聊過之後,也想通了,還是要勇敢面對,逃避沒用。
導師找她,是想了解她所寫論文的事情,她在學校裡唯一在jk金融實習過的學生,經驗自是比其他人豐富,導師對jk金融很感興趣,想讓她在年級裡做個小型的報告演說,陸然沒意見,就演說內容,兩人做了一些初步的討論,讓陸然回去準備一下,定在畢業典禮那一天演講。
陸然走出院領導辦公室,蕭蕭的班主任打來電話,陸然一顆心提得高高的,“薛老師,您好,我家蕭蕭出了什麼事嗎?”
“不是不是,蕭堯同學表現很好,這次月考名詞又提前了,進了班級前二十,進步速度很快,快得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他高中的課程是自學,肯定不如學校老師們的系統教學,這還有幾個月時間,我相信,他不會令老師失望的!”
“他是個好苗子,我非常不願意看到他被其他因素影響了學習……”
陸然一怔,“薛老師,您的意思是?”
“他不是住在校外嗎?住在哪兒無所謂的,學生自己的自由,但是,聽說,他那裡經常出入一些社會上的小青年,聽說還大打出手過。鬧得那個地方有好幾個學生投訴他,但是他在學校還是很認真的,雖然言語不多,但也不算不合羣,有自己的朋友圈子。”
陸然咬脣思考了一會兒,她猜,應該是以前追隨在他身邊的那些哥們,陸然跟薛老師再三保證,再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當即開車,來到了蕭蕭租住的單身公寓,門鎖着,她站在走廊裡等了會兒,蕭蕭班裡那個男同學回來午休,見到她下意識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姐姐,原來是你呀,我以爲是那個傲嬌小公主呢。”
陸然剛纔路上就在想,蕭蕭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送他到這裡讀書,他心存感激,不會故意惹事生非。
除非,是那個藍佳兒。
聽這個男生一說,她心裡就瞭然七八分了,“方便的話,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好嗎?”
“方便方便。”男生叫宋鑫,性格很外向,也很熱情,在他眼裡,陸然就是女神。
他連忙把自己那屋打開,牀上的髒襪子背心內褲一股腦塞進簡易櫃子裡,又把電腦桌前的椅子用紙巾擦了又擦,端給她坐,自己拘謹的坐在牀頭,膝蓋並在一起像個小學生,擰開一瓶礦泉水遞她,“姐姐,您喝水。”
陸然說了聲謝謝,笑着接過,不渴卻也喝了兩大口,宋鑫摸着頭嘿嘿一笑,“姐姐,那個女孩說自己叫藍佳兒,什麼市長三千金,您是沒看,她那得意勁兒,大公雞似的,嘴巴都翹到天上去了,還讓我們蕭蕭跪在她腳下替她擦鞋,我嘞個去,換我我肯定揍她,但蕭哥愣是忍住了,被她帶來的那些人揍得鼻青臉腫沒還手,我日他媽我提着椅子就上去了,蕭哥還把我攔住了……”
“他的傷要緊嗎?”
“不要緊,那女人就是想教訓一下蕭哥,打的不是重點部位,看着很恐怖,養養就好了,蕭哥連衛生所都沒去。”
陸然心裡陣陣心疼,這事兒,若不是薛老師,她還被矇在鼓裡,她對宋鑫道,“以後他有什麼事,你都跟我說一下。我號碼你記一下……”
說着拿出手機,宋鑫笑了,“我有你號碼,偷看蕭蕭手機翻出來的,你千萬別對他講,我沒別的意思,手機裡有女神的號碼覺得自己倍兒有自信。”
陸然輕笑出聲,從包裡取出一沓現金,“你押他去衛生所看看傷。”
宋鑫看着那錢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姐姐,那個女人說你們不是親姐弟,說蕭蕭是被你包養的……”
陸然微微一笑,“同父異母,前陣子才相認的。”
男生恍然大悟,咧嘴笑了,很爽快的把錢給收了,“你放心,我綁也把他綁到醫生跟前。這個死娘們,竟是造謠,您放心吧,我一定把這事兒在學校裡宣揚一遍。讓那些對蕭哥有偏見的人哭去吧!”
“那個女人叫藍佳兒,的確是市長千金,但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姐姐我還真不怕她。”陸然勾脣冷笑,宋鑫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崇拜的眼神望着她,陸然看他,“你告訴蕭蕭,這事兒我會去解決,如果他還認我這個姐姐,就不要受別人給的委屈,我有能力護他周全,在他邁出大學校門之前。”
宋鑫連連點頭。
陸然這就走了。
車子開出沒多遠,蕭蕭的電話就進了來,陸然沒接,發了條短信過去,“懶得理你。”
十分鐘後,宋鑫發來一條彩信,陸然看縮略圖,蕭蕭躺在醫院牀上輸液,陸然下載,打開圖片。蕭蕭一隻眼睛腫得老高,清雋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對着屏幕比了個剪刀手,宋鑫寫道,“姐姐,任務完成!”
陸然淺淺一笑,車子開到市區,看到一家特色小吃店,陸然停車,中飯還沒吃,餓了。
剛推門下車,就看到一個女人跌倒在斑馬線上,死了一般躺在地上,臉朝上。
瘦了不少,名牌衣服鬆垮垮的包着她的身體,臉色灰敗如土。
沒有化妝,臉上肌膚老態橫生,又?又老。
姜玉夢!
路人生怕是碰瓷兒的,走過也只是詫異的扭頭看了看,正逢綠燈亮,行人都跑到了路對面,車子徑直衝過來。但繞開了她。
陸然皺眉,走上前去,姜玉夢睜開了眼睛,眯了眯,看清頭頂上的人,無神眼底迸出一縷光,朝她伸了伸手,“然然啊……”
陸然拿出手機,找到莊昊的手機號,定位發給他,幾乎是立刻,莊昊就打電話過來,“然然,怎麼了?這個地址是?”
“你媽倒在了路上,我打120,還是你過來?”
莊昊的聲音陡然一急,“她現在怎麼樣?”
陸然蹲下身,想探一下她心跳和脈搏強不強,卻被姜玉夢緊緊的握住了手,力氣還挺大……
陸然如實道,“還能抓着我不放。”
莊昊籲出一口氣,“我一時走不開,?煩你把她送到醫院行嗎?我這裡忙完立刻趕過去!”
陸然勉強答應了,姜玉夢不鬆手,陸然冷冷睨着她,“姜玉夢,你要麼鬆手我送你去醫院,要麼我現在甩開你你自己繼續躺着。”
沒有溫度的聲音有如風雪所鑄,姜玉夢明顯愣了下,但很快就鬆了手。
陸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從地上拽起來,路人看她實在太吃力,有兩個過來幫忙,把姜玉夢弄到了她車後座,陸然開車去了最近的中醫院,停在急救門口,進去叫人推車過來,兩個人把姜玉夢擡上推車,一個醫生過來看姜玉夢,姜玉夢睜着眼睛,沒什麼事兒似的,醫生量了血壓,測了個血糖,對陸然道,“高血壓。身子虛,躺躺就好了,一會兒去窗口做個血常規。”
陸然陪着她在大廳裡坐了會兒,剛抽完血莊昊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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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夢一看到兒子就哭了,“昊昊,媽做錯了,你別不理媽了行嗎?媽以後再也不做那種蠢事了!”
莊昊抱着她拍了拍,“行了,別哭了,大家都看着呢。”
血檢結果出來,沒什麼大礙,開了降壓藥,醫生囑咐心態平和,三人就離開了。
莊昊的助理送姜玉夢迴家,姜玉夢上車前,看着陸然,略帶試探的問道,“然然,有空去家裡吃個飯吧!阿姨親自給你燒菜吃。”
陸然搖頭,“不用了。”
她的冷漠讓姜玉夢挺尷尬的,也沒說什麼,轉身上車。
她走後,莊昊看着面容清冷的陸然道,“我媽現在過得很不好。”
陸然冷笑,“嗯,看得出來,以前那麼恨我的人,現在對我都沒什麼敵意了,我想,肯定是把敵意轉嫁給了別人。”姜玉夢這個人,陸然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她和周悅,害她失去了完璧之身,給了那個又胖又老又噁心的男人,這是她一輩子的夢魘。
莊昊苦笑,“沒錯。”
“你哥的母親,聽說是個厲害角色?你媽鬥不過她,所以氣得高血壓了?”
莊昊輕哼一聲,“厲害什麼,不過是以色事人,我父親,就是她裙下之臣。人老了,耳根子軟了。”
“你現在,還依附於你父親?”
“沒有,不過他不會輕易放過我。我公司最近不太平,設計師被星潮挖走不少,我知道是他背後作祟。”
陸然看他,皺眉,“他和星潮合作?”
莊昊點頭,陸然想了想道,“我最近賦閒在家,服裝設計上我可以幫忙,但是……”
莊昊微笑看她,“然然說。”
“那個藍佳兒,我得會會她。”
“哦?”
陸然把藍佳兒做得一些破事兒跟莊昊說了一通,言語裡充滿了厭惡,莊昊蹙眉道,“她平時看着乖乖巧巧的,沒想到還有這樣跋扈的一面。只是這個蕭堯,竟然是蕭煒明的兒子,確定嗎?驗過dna?”
“沒有,不過你看他一眼就知道了,跟蕭煒明很像,而且,智商很高……”陸然點了點自己太陽穴,莊昊笑了。“你智商也高啊。”
“可我跟蕭煒明長得不像。”
“倒也是。”莊昊知道蕭煒明不是陸然的親生父親,其他,並不知情。
莊昊看了眼手機上的日程安排,對陸然道,“晚上有個慈善晚宴,她們三姐妹都會出席,我可以帶你過去。”
陸然點頭,“謝謝你了。”
莊昊打量着她這一身清爽怡人的學生裝扮,眸子裡閃過一抹過往的回憶,他淡淡道,“參加宴會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官員,明星,商人,穿衣打扮上你好好準備一番。”
“這些官家小姐一般去哪裡買晚禮服?”她櫃子裡的禮服是周靖安後來置辦的,他出手闊綽得很,隨便一件的價錢都讓她瞠目結舌。
“她們不敢穿太昂貴的,你知道的。”莊昊溫柔的眼神笑看着她道,“按你自己喜好和平時習慣來就行,不要擔心會蓋過她們的風頭,你背後可是周靖安,你沒必要爲誰改變自己。委屈自己。”
陸然朝他微微一笑,開車回家。
典媽一看她回來,就咚咚咚跑到二樓,趴在書房外面開心的喊了一嗓子,“先生,夫人回來了。”
陸然正在換鞋,聽了不免嘴角抽動,這個典媽,真是越來越會討周靖安歡心了。
典媽笑着跑下來,看到陸然嗔怪的瞪她,她捂嘴笑了,“夫人,先生在家癡癡等您好久了,你這麼冷着他,良心不疼嗎?”
陸然下巴一揚,“不疼,一點感覺都沒。”
典媽搖頭嘆氣,“先生說得沒錯,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
陸然切齒,“重男輕女,你就偏心吧!”
典媽眼裡逼出了幾滴假哭的淚,“哎喲我的夫人哪。說這話可得摸着良心啊,這家裡的傭人,你隨便拉出一個問問,我最疼的是不是就是你?”
陸然把阿鎖從那羣偷笑的傭人裡提了出來,讓她坐在沙發上,雙手墊在自己屁股下面,陸然彎腰站在她面前,雙手扶着她的臉問,“你說,典媽最疼的是我嗎?”
阿鎖想用手語,手拿不出來,想點頭,頭也被陸然固定着。
只能眨着眼睛無辜的望着陸然。
“噗嗤!”典媽笑得無奈,“您要這樣我這就沒話說了。”
周靖安在上面笑看着陸然,她脣角綻出純美的笑顏,就像天真的孩子般,露出稚美的笑臉,古靈精怪的樣子,沒心沒肺,應該是沒事兒了,雖然不知道她出去一天干嘛去了,但看她此刻這樣。他繃了一天的神經驟然放鬆下來。
陸然回頭,看到他,純淨的笑容驟然冷卻……
周靖安擰眉看她。
陸然朝他走過來,走到他身邊時沒有停頓的說了句,“典媽,我晚上在外面吃,晚餐不用準備我的。”
典媽‘欸’了一聲,看着陸然,不知道她怎麼就變臉了。
陸然徑直走向樓梯,走進臥室,打開衣櫃尋找了一件晚禮服,攤開在身上比了比,周靖安緩步走到門口,手插褲袋靠在衣櫃上看她,陸然無視他,拿着晚禮服走進洗手間,伸手關門之際,一隻結實的手臂擋在了門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