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車多,車速很慢,鞏令彰隨着車子慢走着,也不說讓她停下車,就那麼笑眯眯看着你。
陸然還挺佩服他的,臉皮厚,又是個矢志不渝的。
“停一下。”陸然吩咐道。
扎西找了個路邊公共停車位,陸然降下車窗,問他,“鞏老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鞏令彰笑着說,“剛纔電話裡,我聽到你司機說了句,毓英路街口,我就過來碰碰運氣,您這車子名貴,實在是好認。”
陸然防着他又說些無聊的,很嚴肅的提醒他,“你痛快一點,找我什麼事?”
“沒大事,就是給您送點謝禮……”他說着,往後招了招手,陸然往後一看,後面一輛麪包車裡下來兩個師傅,一左一右擡着一個扁平紙箱,看樣子並不沉,挺長,近兩米,到了陸然跟前,鞏令彰小心翼翼的掀開紙箱一側的活動紙板,“陸小姐,您看。”
是一幅畫。
畫上有幾尾色澤鮮亮的鯉魚,有紅色,有黑色。
奇異的是,這看似一張平面畫,可那些魚栩栩如生,就好像活的一樣。
稀奇歸稀奇,可陸然並不怎麼感興趣,她問,“你送我九魚圖做什麼?招財啊,我挺有錢的了,不需要。你快點拿回去吧!”
“別啊陸小姐,這個您掛客廳也行,掛公司辦公室大廳也行,就是圖個吉祥如意嘛,雖然不值什麼錢,但這是我的心意嘛,而且……”他看陸然衣服不耐煩的樣子,連忙撿重點跟她說,“這個九魚圖可不是普通的九魚圖,它是有來歷的,這是嚴憶在他洛杉磯家裡的書房裡掛的那幅畫,他去世後,他的子孫把畫帶回國內,保存至今,機緣巧合下,到了我手上。”
陸然一愣,嚴憶是上個世紀名震美國的華商。
陸然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鞏老闆。我雖然不精通字畫,但不代表我不懂常識,九魚圖不是零四年纔出的國畫嗎?上個世紀?你消遣我呢!”
“不敢不敢。”鞏令彰連忙揮手,笑了下,“所以,這個就是神奇所在,提前幾十年出來的東西,多麼富有神秘色彩,不是嗎?”
陸然心頭詫異,仔細看了眼,畫風跟國畫果然不太一樣,她伸手,觸摸了一下那幾尾魚,倒吸口氣,“這是玉石做的?”怪不得如此栩栩如生,顏色鮮豔得像是下一刻便會滴出水來。
鞏令彰肥胖的臉上眼睛一眯,基本上是兩條縫,眼縫裡射出亮晶晶的光來,像狗看到了狗骨頭一般,“您果然摸得出來?”
陸然眉角抽了抽。看他這樣,也終於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冰冰涼的,不是玉石難道是玻璃?你送我玻璃拿得出手?傻瓜也猜得出來是不是?我說鞏老闆,您就別考我了,我不懂玉石,更不懂賭石,您要是覺得我在這上有什麼天分,那您一定是眼拙了!再說了,我就算有天分,也不可能爲唯你命是從,讓你佔了我便宜去!”
“陸小姐說這話真是折煞我了,你就算有天分,我也只會替你高興啊,玉石界又出了張新鮮面孔,可喜可賀啊!怎麼可能敢有佔你便宜的心思?我跟周少一樣,是古物字畫這方面的癡人一個,愛才惜才,怕您藏拙,埋沒了自己啊!”
他說得誠懇。還連連拭汗,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可惜,陸然纔不信他的鬼話,即使,有那麼一點真誠在裡面,陸然也不爲所動。
因爲,她真的只是檢了大漏,一點技術成分都沒,完全瞎蒙。
看陸然的表情,鞏令彰猜出她在想些什麼,倒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這幅圖呢,您還是要收下,是我小小心意,您若是不稀罕,那我就送過去您的養父周少那裡,他想要這副字畫很久了,我正好,做個人情。”
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明明是堂而皇之的威脅,卻只讓人覺得他實在是沒臉沒皮,倒不令人生厭。
陸然額頭汗滴滴,那日她說周程元是她養父,真的打錯了算盤,周程元倒是來者不拒,她卻不願被他利用。
陸然呵呵,“你可真是一塊牛皮糖。”沾上甩不脫。
鞏令彰搔搔頭,“嘿嘿,不是陸小姐一個人這麼說,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再狠的話,陸然也說不出口,畢竟,他年齡擺在這兒,幾乎可以當他爺爺了,又是一副笑模樣。
伸手不打笑面人。陸然妥協了,“改日,我會再過去店裡一趟,挑一塊石頭給你看看,到時你就知道,我有幾分真才實學。”
鞏令彰撫掌大笑,“哎呦,等的就是您這句話。”
“不過,我提醒你在先,我肯定會讓你失望,所以,別抱太大希望了。”陸然說着,把車窗升上,“走了。”
扎西聽她意思,是要收了那幅圖,可他們這車型,裝不了兩米的東西。
不知道陸然要怎麼安排,扎西只負責開車。
鞏令彰也是個妙人兒,陸然前面走,他讓人把畫重新擡回麪包車上,不遠不近的跟在她車後面。
車子到周氏,陸然在門前大理石地上下車,鞏令彰也從車上下來,腆着老臉上來,“陸小姐,您是想把畫掛在公司嗎?那我讓他們給您送上去。”
陸然還沒想好怎麼安置這麼大的玩意兒,是個好東西,隨便丟哪兒太浪費了,陸然想了想道,“先交給前臺吧。”
“行行行。”鞏令彰點頭如搗蒜,領着兩個師傅跟在陸然後面進了公司大廳,前臺見到陸然趕忙撥通了內線,匆忙說了兩句,陸然到得跟前時她正好掛掉電話,忙不迭從櫃檯後走出來,對着陸然鞠了一躬,笑容矜持有禮,“周夫人,您來了,周總半個小時前纔到公司的,這會兒正在開會,我先送您上電梯吧,周總的專用電梯,您請這邊請……”
“不用,我自己過去就行。”陸然指了指她身後,“那個東西你找個地兒給我放着。”
前臺笑着說,“好的好的。”
陸然跟鞏令彰說了聲再見,轉身走進電梯,電梯門闔上之際,她聽到鞏令彰肉疼的叮囑聲,“小心輕放,小心輕放,這可是好幾十萬的好東西……”
然後,是前臺倒吸口氣的聲音,“哎呀,這麼貴重啊,那可不能放這兒,你們小心點擡,跟我上樓……”
陸然搖頭笑了笑,這個鞏令彰也不是個吃悶虧的主,總要把價錢給她撂這兒,讓她重視起來……
電梯停在頂樓,門開,陸然瞧見了恭恭敬敬站在門口等待的女秘書,顯然,剛纔前臺是給她打的電話。
被人尊重的滋味誰不喜歡?
陸然喜歡,因爲這樣的小細節,更能夠說明周靖安對她的重視程度。
被所愛的人尊重,纔是陸然最喜歡的。
“周夫人,我已經通知了周總,周總開完會即刻過來,大概需要兩個小時,您先進辦公室,或者在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的,有什麼需要直接跟我說。”
秘書體貼入微,陸然微笑以對,“我到處走一走吧。”
“好的好的,您隨便走,這裡任何地方都對您開放。”秘書看了看時間,一點三十七分,她又問,“對了,您用過午餐了嗎?”
“上午吃得晚我並不餓,你去忙吧。”
“好的。”
陸然沒什麼目的地。到處逛了起來,先上了樓頂天台,上面有大片的綠地植被,還有涼亭休息區。
陸然剛坐在沙發上,就有人給她送了一杯熱飲和幾樣小點心上來。
陸然坐了會兒便下樓,誤打誤撞的周靖安現開會的會議樓層,陸然沒打算停留,正要走時,坐在上位的男人像是感應到了,霍地側過頭。
犀利的眼神刷地看向她。
陸然藏在拐角處,有牆擋着,他看不到她。
但他大約是感覺到了,男人性感的脣角微微勾了下,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釦動,眼神裡淌過一絲溫情。
陸然心頭微動,後背貼在牆上,臉上燙得很,她伸手拍了拍,“陸然,你這個花癡!”
還要等兩個小時啊,陸然無聊得很,她突然想起之前鄒凱跟她說過的話,關於她的職業選擇,她已經決定從事服裝設計,跟莊昊合作。
但是,她心裡沒譜,她並不知道這條路對不對,也不知道合不合適自己。自己的興趣愛好是什麼她還不確定,必須先確定好目標,然後爲之奮鬥!
嗯,還是去確定一下比較穩妥。
想及此,陸然下去跟那秘書說了聲,下了樓。
扎西和昆圖送她去了科技園,陸然做了個職業錨測試。
結果出來後,陸然懵逼了。
測試師雙眼瞪得跟銅鈴大,難以置信的看着測試結果,估計是沒見過她這樣的奇葩。
陸然實在無地自容,拿着結果跑了。
跑到門口,聽到身後測試師助理,小姑娘噗嗤笑出聲,“簡直了……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陸然羞得捂臉跑了出去,扎西和昆圖正在車旁吸菸,看到她着急忙慌的樣子,兩人都警惕的掐滅了煙,扎西的眼睛盯着她身後問,“有人騷擾您嗎?”
“沒有沒有,我們快走吧。”陸然低頭坐上車。
扎西和昆圖看她沒什麼事,也上了車。
回到周氏,陸然一路頭也不擡的走進電梯,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陸然走出來就看到周靖安站在秘書室門口的一株闊葉盆栽旁邊,手裡捏着一淺藍色文件夾,皺着眉,面容嚴肅的跟一個秘書說着什麼。
陸然一出現,他便看到了她。
淡眸瞥了眼,繼續跟人交談。
陸然儘量輕手輕腳減少存在感,默不作聲的走了過去。
經過周靖安身邊時,他突然朝她伸出手——
陸然手裡還抓着那張測試單,以爲他要過來奪,嚇得往旁邊跳開一步。
擡頭,對上他驟然眯起的眸,陸然全身打了個激靈,對他咧了咧嘴,乾巴巴的笑了下,“我,我先進去。”
她低頭往前跑,周靖安一個大步上前扣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了辦公室。
門關上,反鎖的聲音讓陸然慌了一下,小身子緊貼門板,“你,你怎麼那麼愛鎖門?快點打開,現在是白天,讓人誤會了多不好!”
周靖安修長的手指擡起她尖尖的下巴,犀利的黑眸把她臉上無處可逃的小樣子收入眼底,他的聲音沉沉的,微沙,很性感,“揹着我,做了什麼虧心事?”
陸然悄悄的把手裡的紙塞進了褲子後面的口袋裡,“沒,真的沒,不信問你那兩個保鏢。”
他的眼神帶着壓迫人的鋒芒,陸然緊張的嚥了一下口水,咕咚,聲音有點大,她臉兒紅紅的撇開了視線。
周靖安眼裡劃過一抹笑意,溫熱的指腹從她下巴慢慢移到她細白滑膩的脖頸,倏爾一把握住,陸然眸子睜大,驚恐的盯着他,他手上沒用半點力氣,深邃的眼睛危險地眯起,“收人好處,你想怎麼回報,嗯?”
輕輕上揚的嗯字,絲絲不悅,陸然錯愕了一下,“哦。那個鞏老闆啊,呵呵,你知道了?”
修長的手指從她脖子上拿開,在她粉嫩的臉頰上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真能招惹人,連老頭子都不放過。”
陸然一臉無辜,拍開他的手往裡走。
叩叩!
“周總,我可以進來嗎?”是周靖安女秘書的聲音。
周靖安隨手開了門。
秘書手中時一個托盤,上面是一杯牛奶。
她笑着走到陸然身邊,“特意給您煮的牛奶,已經放溫了,剛好適口,夫人,您請用。”
陸然說了聲謝謝,伸手接過。
周靖安不經意瞥了眼她褲袋裡鑽出來一半的紙,上前,動作輕巧的取走,垂眸看了眼,“你做職業價值觀測試去了?”
陸然一愣,回頭一看,他手裡拿的紙有點眼熟。
她下意識去摸褲袋,空的,她急得跳腳,手一晃,杯子裡的牛奶一下子潑了出來,殃及了半截胳膊,衣服也溼了。
周靖安一愣,連忙握住她的手,皺眉問道,“燙不燙?”
陸然後怕搖頭,“不燙。”
“sorry!”周靖安看着她,真誠道歉。
陸然趁機去抓他手裡的紙,他敏捷一閃,陸然又撲了空,氣得懊惱不已,“快還給我!你個小偷!”
女秘書笑着道,“夫人,您衣服溼了,快點進去總裁的休息室脫下來,我立即送去幹洗店,正好,房間裡有您的衣服。”
陸然進去換衣服,周靖安隨在她後面,低聲笑問,“需要我幫忙嗎?”
陸然把他擋在了休息室外。
門關上,周靖安臉上的壞笑迅速收斂,淡淡的看了眼女秘書,女秘書點頭。
片刻後,陸然換了新衣服走出來,手裡捏着她的鑽石手錶,用紙輕輕沾着上面的牛奶,“手錶也溼了,不知道會不會壞掉,它真是命運多舛,上次也是受潮,喬秘書,能把風筒拿過來一下嗎?以防萬一,吹一吹。”
“還是我幫您吹吧。”秘書很熱心的主動幫忙,陸然欣然遞給了她,“謝謝啊。”
秘書才走到門口,門還沒關上,周靖安就拿着那張紙唸了出來,“陸然,唯一的興趣愛好是……談戀愛?!”
周靖安愣住了……
陸然又羞又惱,撲過去就搶,他站着不動,等她過來,他手一伸握住了她的腰,頭往下一低,他吻住了她……
喬秘書替他們把門關上,在秘書辦公室的抽屜裡找到一個功率很大的風筒,剛打開,嗡嗡的噪音讓旁人捂住了耳朵,喬秘書立即關掉開關,“抱歉抱歉。”
拿着風筒走進走廊盡頭的茶水間,開了風筒,把手錶晾在臺子上,握着風筒正在吹的時候,外面有人叫她,她隨手把風筒放下。轉身時,不小心碰落了架子上的深色抹布,抹布不偏不倚落在了手表上。
隨後,幾人說說笑笑的走進來,有男有女,有一個女人問,“風筒怎麼開着?”
“不知道啊,剛纔喬姐進來了,沒關興許有用吧,咱們別多管閒事了。”
“就是。”
幾個人索性聚在一起聊着公司八卦。
他們走後,一個男人拿着一個檢測儀走進來,鞋子脫下來擱在門口,穿着襪子的腳悄無聲息的踩在地上。
他走到臺子前停下,用檢測儀隔着那塊抹布在手錶上方晃了一下,儀表上顯示一個數字,他掃了眼。
稍後,他默默離開,到門口,跟喬秘書比了個手勢,喬秘書走進茶水間,大呼一聲,“糟了糟了,怎麼忘記關風筒了,手錶呢?誰把手錶拿走了?”
正巧,清潔工阿姨進來,見抹布掉在流理臺上,連忙撿起來,抹布下面,赫然一塊亮燦燦的手錶,“喬秘書,這兒呢!”
“哎呀,可嚇死我了,謝謝你阿姨。”
“不客氣不客氣。”
喬秘書把手錶吹乾了,拿着走進總裁辦公室,敲了下門。
室內,陸然氣喘吁吁的把周靖安分開,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站在安全範圍內,平復呼吸。
周靖安慵懶的坐在沙發上,黑沉發紅的眸子興味十足的盯着她紅豔的臉蛋兒。
“夫人,手錶吹好了。”喬秘書走到陸然身邊,似乎沒有發現兩人的曖昧氣氛。
陸然頭也不擡的接過來,“謝謝啊,哎呀,好燙。”
燙得她脫手把手錶扔在了地上。
喬秘書嚇得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啊夫人,我一直拿在手裡吹,手都熱了,倒沒覺得這表太燙,真是對不起啊!”
周靖安臉色一變,蹭地幾個大步過來,拉着陸然走進休息室,拉着她的手到水龍頭下面沖洗。
喬秘書一臉愧疚的站在門口,周靖安譴責的看了她一眼,“下去吧。”
“是。”喬秘書懊惱的咬着脣,把手錶從地上撿起來,看似無意的放在了茶几上。
陸然最近養得細皮嫩肉,手稍微那麼一燙,就紅了一片,沖洗得及時。沒有起泡。
看周靖安沉着臉自責的樣子,陸然笑了,“我沒事,以前經常捱打,我皮厚着呢!”
周靖安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陸然想了想,轉移話題,“你知道鞏令彰送我什麼東西了嗎?看了沒?”
“沒興趣。”
陸然沒好氣道,“是一幅圖,要不要給你掛這兒的牆上?是嚴憶的書房藏品,對於你來說還挺有意義的。你最崇拜的商人不就是他嗎?”
周靖安眸子一閃,“哦,這你都知道?”
“高中時,我看過一篇你的專訪。”對一個人動了心,就會下意識記住他的一切,興趣,愛好……
只是,陸然抿脣,繼續道,“這個鞏令彰竟然也知道,真是讓我意外得很。要麼是做了功課,要麼是周程元告訴他的。我想,以周程元和你的交惡程度,他不太會跟人談論你,所以,一定是鞏令彰私下調查的,他爲了討好我,用心至此,也是讓我意外的,我就不知道了,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又不是他衣食父母!”
周靖安蹙了下眉。
這時,辦公室裡的電話響起。
兩人擦乾手走出來,周靖安按了接聽,公司前臺秘書急切道,“周總,不好了,周副總過來,把夫人擱在我這兒保存的東西給拿走了!”
陸然,“……”
這個強盜!
“人呢?”周靖安問。
“剛離開。”
陸然跑到落地窗前,探頭往下看去。一個小小的人影在門前,正在把長長的箱子往車裡倒騰,陸然拿出手機,打給扎西,“在哪兒?”
“樓下。”
“看到周程元了嗎?公司門口,那輛白色suv,攔住他,把畫給我搶回來!”媽的,她的東西就這麼好吞的嗎?
“是,看到了!稍等!”
扎西和昆圖辦事神速,不一會兒,就擡着那箱子進了辦公室,身後,周程元尾巴一樣隨着,跟鞏令彰一般的口吻,“慢點,嘶,我說你們慢點啊,知不知道里面裝的什麼,磕壞了把你們賣掉都賠不起……”
陸然看他招呼也不打直接登堂入室。氣笑了,“這是你的東西嗎?你管太寬了!”
周程元看到她也在,表情不自然了一下,“你留着也不懂得欣賞,轉贈給我吧!”
陸然真想抽爛他的嘴,“石頭你給我解了我還沒跟你算賬,你還敢獅子大開口?那可是一個億啊!”
周靖安聞言愣了下,示意扎西和昆圖把箱子打開,看到那張九魚圖,臉上露出一抹疑惑,圍着走了一圈,難以置信道,“它值一個億?”
周程元咳咳了兩聲,周靖安看他,又看向陸然,慢慢回味過來了,“那塊石頭值一個億?”
陸然目光躲閃了下,一個億,大數目,好像應該跟他先商量一下再給周程元的。
“是啊,一個億,也是他動手搶走的!”昆圖穩穩的扶着九魚圖,瞪了眼周程元。
周程元訥訥,“是我搶的沒錯,可是你已經說了要給我,就不能反悔。”
周程元死死看着陸然,陸然聳肩,撇了撇脣,“我可沒說要給你,我說,那孩子回來,我石頭也得原封不動回來,可是現在呢,石頭你給我解了,解了個天價,你還瞞着不跟我說。”
“我不管,解都解了,已經是我的了,這個九魚圖我也勢在必得。”他看向周靖安,“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手裡的股份嗎?我給你。”
陸然和周靖安。“……”
周靖安手裡的股份,再加上週程元的,就成了公司第一大股東,比老爺子還要多。
老爺子再想牽掣他,就難了。
誰都懂的道理,周程元更懂,所以他以前儘量的聽從老爺子的吩咐,跟周靖安抗衡。
可開始現在,他兒子被蕭煒明綁了當了人質,而老爺子遠在國外,置之不理,他的心,涼透了。
他這個親生兒子,竟不如一個養子來得重要。
周程元忍氣吞聲幾十年,快一輩子了,他一個人倒是無所謂,可是,他有了兒子,有了奔頭,他要爲他的兒子,力所能及範圍內,做點事情!
他不喜歡周靖安,就像周靖安不喜歡他,但是,除了周靖安,也沒人可以幫他了。
割讓股份,讓周靖安在公司獨大,讓周靖安有強大的資本跟蕭煒明對抗!
他又能從陸然手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何樂而不爲?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陸然只當他腦子發熱,好心提醒他,股份可是老爺子給他的,那不是一個億可以買得到的東西。
“我知道,我他媽對股份沒興趣,就稀罕這些東西!你說,這交易到底成不成?”他只看陸然,因爲這些東西是她的,跟周靖安沒關係。
陸然看向周靖安,周靖安蹙眉,面色冷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周程元不耐煩的催促陸然,“你看他做什麼,做交易的是你跟我,成不成,你決定!”
陸然說,“我倒是沒意見,可是……”
“你沒意見就行了,東西我先拿走了。”他推開愣住的兩個保鏢,動作利索的把九魚圖給打包了,吃力的夾在腋下就往外走。
周靖安不發話,兩個保鏢只能乾站着。
陸然眼見他要出門了,連忙跑過去把門給關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懂否?”
“這是我辦公室保險櫃鑰匙,公章私印都在,拿去!”周程元連猶豫一下都沒有。
陸然搖頭,“那不行,還得你親筆簽字。”
正說着,秦遠從外面進來。
周程元見到他就說,“秦遠。準備股權轉讓書,我要把自己手裡的股份轉給周靖安,快點!”
秦遠瞠目結舌,他們努力了差不多一年時間,把周程元在公司裡的勢力清除得所剩無幾,他落魄,在公司裡受人排擠,但這個男人從來沒有低頭過,吊兒郎當的混着得過且過的日子,怎麼這麼突然放手了……
他看向周靖安,不管什麼原因,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抓住。
周靖安思忖良久,微微點頭。
股權轉讓的手續流程有點複雜,需要轉讓人和被轉讓人去工商局,質量技術監督局,稅務局和銀行幾個地方領取並填寫表格,並自備各種資料,公司章程修正案,股東會決議。全體股東身份證複印件等等,並需要全體股東簽字和蓋公章……
但是,因爲有秦遠這個金牌律師在場,而且之前,周靖安他們早做好了完全準備,只需要在擬定的股權轉讓協議上簽字即可,註明股權由周程元轉讓給周靖安,股權、債權債務一併轉讓,兩人分別簽字,之後的的事情,就是秦遠要去各個局登記在冊,在股東大會上發出聲明……
周程元很是平靜的簽了字,放棄了他在周氏的全部股權。
周靖安簽字時,對他說了句,“無論如何,你還是我小叔,有什麼困難和需要,可以找我幫忙。”
周程元冷冷道,“除了我兒子,我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
周靖安微點頭。
兩人之間。從來都是彼此看不順眼,話不投機半句話,很少有這麼平心靜氣的坐下來面對對方的時候。
但他們誰也不主動開口說些什麼,簽完字,分道揚鑣。
陸然讓扎西和昆圖幫擡九魚圖,周程元接受了,但雙眼一直緊盯着,唯恐他的寶貝受到一點點傷害。
陸然送他到電梯門口,開口道,“我答應了鞏老闆,不日還會過去一趟,你如果有意,我們同行。”
周程元雙眼一亮,又很快恢復了平靜,淡淡道,“好啊,你打我電話。”
扎西和昆圖心裡暗自鄙視他。
陸然走回辦公室,秦遠拿了資料離去,周靖安穿着黑色襯衣,雙手叉腰站在落地窗前。眸子裡浮沉着很多複雜的情緒。
周身,瀰漫着傷感的氣息。
陸然從身後,雙手環住了他的腰,臉頰摩擦着他的後背,“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周靖安伸手,在前面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聲音幽幽飄蕩在寬敞的辦公室內,“周氏,凝聚了我爸爸一生的心血,老爺子怕我勢力強大找蕭煒明覆仇,爲了削弱我的勢力,把股份拆得支離破碎,近一年來,我把零碎的股份能收的都收集回來了,周程元這塊硬骨頭,我原沒打算全部要到手的,他畢竟是我小叔,也是周家的人……我成了公司最大的股東,而他,從此跟公司就劃清界限了,我這樣做,是不是很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