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裹着厚重棉衣,身影依然纖細,長相雖不出挑,卻如同雨後竹林那般清新怡人,黑色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肩頭,背上挎着一個黑皮單肩包,她一隻手捏着包帶,一隻手插在棉衣口袋裡,腕子上晃着一小塑料袋。
周靖安看她的褲子,是昨天早上出門穿的那條淺藍色的牛仔小腳褲,鞋子,也是昨天的白色平底皮鞋,裡面的毛衣,亦是。
對於徹夜睡不着的男人來說,有大把的時間胡思亂想,尤其是在餓着肚子的情況下等她,耐心被磨平,憤怒,越來越盛!
好不容易忍到現在,看到她如此雲淡風輕的出現……
他的心情一時之間,各種煎熬!
陸然以爲他會像上次一樣失控,先折磨她一通再說……
可是,他只是慵懶的靠在車門上,慢條斯理的吸着煙,深邃的眼眸靜靜的看着她,一副等她上前解釋的樣子。
陸然心裡一動,站到他跟前,率先開口打招呼,“早。”
周靖安冷睨她一眼,“你行啊陸然,敢給我夜不歸宿!說!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讓你好看!”
陸然張了張嘴,一下子不知從何說起……
說她不太能夠接受他和蔣夢晚同牀同枕,可她已經決定不再計較。
說她以爲懷了他的小孩這幾日思想混亂掙扎,結果沒有。
說她阻止了孔佔傷人,她自己卻被傷了。
說她跟着白先生去了醫院,他原本就對白先生心存芥蒂,說出來不僅不能讓他消氣,還會刺激到他!這是公司門口,他萬一禽獸起來……
“怎麼?詞窮了?編不出理由了?行!”周靖安胳膊一伸,將指間的煙碾熄在車裡的菸缸中,一個大步過來抓住她的手腕,眼底裹挾着她一眼就能體會到的深意,“回家,路上你可以慢慢編,到家了再跟我說,我有一整天的時間……聽你說,聽你叫,聽你哭……”
他隨後拉開副駕座後面的車門,摟着她的肩往力推,陸然轉過身掰扯他的手,“周靖安,我不回家,我要上班,你放開我……”
掙扎的動作弄亂了她額前的劉海,貼着藥包的那一塊露了出來,周靖安動作一頓。擡手把她的劉海拂到兩邊,“你又受傷?”
陸然還未回答,他又注意到了她腕上的袋子,是楚天醫院的專用藥袋,他把藥從裡面取出來看了眼,是普通腸胃藥。
前一刻還火冒三丈的男人,這會兒憐惜的把她抱在懷裡,“你昨晚睡在醫院?”
陸然點頭,看着他眼底的青色,輕輕道,“周靖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受傷,周靖安下意識以爲是她外婆和小姨,心下有了計較,並沒有多問,只是道,“你該跟我說,讓我過去陪你。”
陸然揮了揮手。“沒必要的,你那麼忙,不需要把時間花在我身上。”
她的話換來他異樣的眸光,周靖安擡手,輕攏了她的下頜,開口的聲音深沉而溫和,“我最近出差頻繁,陪你的時間太少,你覺得被忽略了嗎?”
他長眉深斂,神色深得像一汪海,陸然神思停頓,伸手撫掉了她下頜上的那隻手,輕別了頭,“沒有。”
周靖安瞧着她漸漸染上淡粉的耳朵尖,無聲勾脣,再次伸手將她的臉扳了過來向着他,“腸胃不舒服是怎麼回事?”
陸然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楚天醫院的老中醫說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不該吃的?”周靖安眯眸沉思片刻。“以後午飯你還是跟我一起去私廚。”
陸然這幾日被嘔吐折磨得有點慘,雖然來回私廚太麻煩,但還是答應了,“好。”
周靖安輕擡起她的下頜,慢慢低下頭來,陸然躲閃了一下,“有人。”
周靖安笑看着在他懷裡慌亂成一團的小人兒,內心一片柔軟,他在她的發頂上深嗅了一口那淡淡淺淺的香,閉了閉眼睛,“陸然……”
他的嘴脣在她的耳垂處繾綣着她的名字,陸然的身子不由得輕顫。
陸然輕盈淡漠的身影消失在j.k金融大廈大廳內,周靖安才收回視線,打開車門正要坐進去,有人叫了他一聲,“arman!”
周靖安擰眉,擡頭看了眼那個自作聰明的女人,是唐一心的妹妹,他見過一面。
唐芊芊見他看過來。撩了撩垂在肩頭的栗色捲髮,朝他微微一笑,這笑容,她照着鏡子練習了千萬遍,很美。
沒有男人抗拒得了!
周靖安面帶不耐的擡起腕錶看了看,“唐小姐,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爲什麼知道我是arman,但是,往後見面,還請務必叫我周總。”
笑,僵在了臉上。
唐芊芊沒有氣餒,好不容易偶遇了周靖安,她不會放過任何展示自己魅力的機會。
她上身穿了一件類似紫貂裘皮的半大衣,光着腿下面一雙休閒長靴,她邁着修長的腿走到他面前,“您放心,您是arman的這個秘密,我會替您保守。”
她身高鞋高,站在周靖安面前,微一擡頭,呼吸就能噴到他臉上。
她想讓周靖安意識到他們身材有多般配,可是,周靖安臉上卻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唐芊芊一怔。
周靖安緊抿着脣,對她頷首,旋即拉開車門上車,深深吸了一口車裡不帶香水的空氣後,才轉臉說道,“唐小姐,再見。”
哪,哪裡不對嗎?他這就,走了?
唐芊芊心裡不可思議着,眼見他要離開,她連忙說起了正事,“周總,陸然的孕吐好些了嗎?”
周靖安的眸子倏然一凝,“孕吐?”
“您不知道啊?”唐芊芊故作驚詫的捂住了嘴,一副說錯了話的懊惱模樣,“真是不好意思,我以爲陸然告訴您了,其實我也不很清楚,就見她在公司裡吐得蠻厲害的,還專門去藥店買了驗孕棒來測試……”
周靖安的目光定了定,淡淡的睨着她,須臾才張口,“她只是腸胃不適。”
唐芊芊不是一個太聰明的女人,但這麼多年在商場上的歷練,她自然也不是什麼胸大無腦的女人,她雖然看不出他深藏不露的面容下的心思,但她的目的已達到,見好就收,嬌俏一笑,說了再見便優雅離去。
j.k金融市場部。
雷總一分爲二的案子,有需要j.k金融和融科有合作的內容,會議上,謝正東對人員分工進行安排,因着被融科盜用策劃案的仇恨在裡面,沒有人願意過去跟卑鄙的對手交涉,陸然也不想與莊昊產生交集,第一次在工作中做了縮頭烏龜。
下了會議室,陸然隨着面容嚴肅的謝正東進入辦公室。
謝正東把文件往桌上隨便一扔,高大的身軀陷入大班椅裡,修長手指輕輕敲擊着膝蓋,“今天呢,師傅給你上一堂課,工作中最忌諱知難而退,心理不夠成熟,沒關係,可以鍛鍊,有挫折,不要緊,越挫越勇,萬丈高樓平地起,總有一天,你會變得強大,遇到再大的困難,也會迎頭而上!”
陸然低下頭,小聲支吾,“我……我只是想避嫌。”
謝正東輕哼一聲,“避什麼嫌!你和莊昊不是早斷了?難不成,你還怕自己見到他會情不自禁?”
陸然一噎,“當然不是!”
謝正東大手一揮,“那就去啊,彆扭扭捏捏的不像話,再說了,融科公司派去的人也不一定就是莊昊,人家可是老總!哪有時間總圍着你一個小姑娘瞎轉悠?”
等陸然回到座位上,約見對方公司的聯繫人,電話轉接,莊昊欣喜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然然……”
恰好,謝正東從辦公室裡走出來。
陸然瞪他,他揚了揚眉。
不知怎地,陸然總覺得,師傅居心不良!
說什麼上一堂課,分明就是講一堆大道理忽悠她……
中午臨下班前。陸然找到高以翔瞭解進度,高以翔愁容滿面,“孔佔這條線恐怕要斷了。”
鄒哥把這事全權交給了他,讓他配合陸然,可是,他無能……
陸然驚訝道,“爲什麼?他咬死不肯交代?”
“不是,我根本見不着他。”高以翔苦惱的撓了撓頭,“孔佔在抗議楚天建築的拆遷示威中襲擊了某個高層,我估計這個高層是個厲害人物,孔佔禁止被保釋,禁止任何人探望,我現在連他人都見不到。”
陸然覺得理所當然,“你派去監控孔佔的人沒告訴你嗎?他傷了人!”那人就是她!
“說了,是個女人,被推了一下,撞到了頭,流了一點血。”高以翔輕鬆一筆帶過,“這種程度的傷害交點罰款一般就了事了,尤其是在徵地拆遷這類社會敏感事件中,公司一般不會選擇把事情鬧大,按理保釋金送進去人就會被放出來了,所以我懷疑這個高層,是被惹怒了,不會輕易放過他。”
陸然心想,白先生那樣溫柔的男人,會生氣動怒嗎?她搖搖頭,一定有什麼他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下午,我和你一起過去。”過了會兒,陸然突然說道。
高以翔一怔,“去哪兒?”
陸然回答,“警局。”
陸然說完,就接到周靖安的電話,“過來接你了,一起過去。”
高以翔的辦公室就在c座一樓,隔着窗戶,陸然看到了車旁等待的周靖安。
陸然推門走出去,周靖安擡眸看到她,也看到了她身後跟出來的高以翔,兩個男人點頭致意。
上車後,路上較堵,走走停停,周靖安戴鋼表的那隻結實的手腕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找到陸然的左手,握住。
陸然轉臉看他深刻的五官,“你怎麼了?”他以前不會這樣。
周靖安看着前面,輕聲道,“抓牢你。”
陸然咬了咬脣,她喜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周靖安溫溫淡淡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在調查的事情,我聽鄒哥提過,如果哪裡需要我幫忙,你直接說。”
陸然乖巧點頭,“好,不過高以翔也挺能幹的,又不是什麼很難的事,實在解決不了的,我會向你求助。”
周靖安‘嗯’了一聲,“吃過藥,上午有吐嗎?”
陸然一上午都在忙,這會兒才猛地想起,“沒有呢,這藥還挺有用。”
藥在包裡,胃藥是飯前吃的,陸然擰開車上的一瓶水,吞了兩粒。
到了私廚,飯菜已經端了上來,有特意給陸然煲的養胃湯。
陸然特意嚐了一口清蒸鱸魚,嚥下去,沒有產生嘔吐的感覺。
她心下挺詫異的,藥是有用,可效果也太顯著了點吧,這才吃了不到一天……
飯後,周靖安棄了車,牽着她手走起路來,所經之地,是江北市有名的商圈,街道上人頭攢動,有外地人來旅行觀光,對着建築物合影拍照,也有上班族趁中午飯後這一會兒出來逛街的,購物是其次,主要是閒逛打發時間。
很巧的,陸然遇到了辦公室的人,四女一男,像是出來一起聚餐的。
打了個照面,他們看了眼周靖安,很友好的跟陸然打招呼。
陸然下意識把手從周靖安手裡抽了出來。
等對方走遠了,陸然才注意到,周靖安的脣抿得緊緊的。
她垂眸往前走,沒注意到前面是紅燈,也沒發現周靖安已經停下了腳步,她一隻腳邁了出去……
嗖!一輛摩托車撞開她的腳竄了過去!
陸然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隨即腰上一緊,她被身邊的男人一把撈到了懷裡。
他蹙着眉頭低頭看她。她也驚魂甫定的擡頭看他,脣和脣碰到了一起……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睫毛微顫……
兩人都過電一樣定了幾秒。
陸然慌亂轉開頭,但異常快速的心跳還是讓她頭皮發麻,身體也是軟綿綿沒有一絲力氣。
“又不是沒有吻過……”周靖安注視着他害羞敏感的小妻子,戲謔道。
十分鐘後,周靖安送陸然到公司門口,他道,“你進去吧,我在這兒等個人。”
陸然以爲他等鄒凱開車來接他,就徑自轉身進入了大廈,在大廳裡遇到同樣從外面回來的楊影。
等待電梯時,楊影突然看着陸然問了句,“陸然,你嘴不舒服?”
陸然一愣,“啊?沒有啊!”
“那你幹嘛一會兒咬,一會兒摸的?”
“有,有點幹。”陸然紅着臉舔了舔脣瓣,那個稱不上吻的碰觸,不曉得有沒有被辦公室裡那幾個人看到……
在家裡吻還是做,跟外面,是不一樣的,她放不開……
兩道高大的身影從旁經過,徑直走進一旁的專用電梯裡,梯門闔上後,楊影才後知後覺地驚呼出聲,“剛纔進去的男人是周靖安和謝總監嗎?”
陸然身體一僵,不……會……吧?
周靖安沒事進來j.k幹嘛呀?真當j.k是他家開的嗎!
回去辦公室,午休時間還沒結束,陸然趴桌上打了個盹,醒來就看到桌上多了一管潤脣膏……
陸然頓時臉頰緋紅,不用想也知道是謝正東替周靖安拿給她的……
下午,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陸然和高以翔出發去警局,陸然的車在御景苑的小區裡停着,坐的是高以翔的車。
路上,陸然從裡調出今早許就送她時給她的號碼,撥了出去,“許先生,您好,我是小鹿。”
“小鹿小姐,您好。”
“我想見一見孔佔,就是那個……”
“我知道,傷您的那個,現在警局裡,您想見他?”
“對,是我公司裡遇到的一些事情,我找他,瞭解一些情況,可是,警局裡的人不讓見……”
“是的,因爲他傷了您,白先生想讓他吃點苦頭,總不能讓您的血白流……這事白先生不打算讓您知道,但既然您要見孔佔,且猜到跟白先生有關,那我總要跟您說清楚,免得您誤會了白先生,他不是睚眥必報的人,只是不想委屈了小鹿小姐……”
陸然聽完,心頭充斥着感動,“您替我謝謝白先生吧,讓他不要勉強自己,還是以公司的事情要緊,別讓孔佔這事兒捅到了媒體那裡,說是公司欺負人,得不償失了,我受這麼一點傷不要緊的……”
高以翔開着車,耳朵聽着陸然講電話,再看她額頭上的傷,瞬間明白了。
等陸然掛完電話,高以翔問,“我怎麼都沒想到,那女人是您!”
“我那天恰好在附近,看到了孔佔在人羣裡,拿着板磚。我頭腦一熱就衝了上去……”陸然笑着道,“這事兒你別讓鄒哥知道,鄒哥知道肯定會讓周靖安知道,他若是知道我這麼傻氣,一定罵死我!”
高以翔有些爲難,但還是答應了。
兩人到警局,許就那邊已經跟警局的人打過招呼,兩人被一位穿着深藍色警服的民警帶到一個屋子裡,瘦小的男人縮在椅子裡,精神萎靡不振。
“你就是陸然吧?”孔佔盯着陸然看了好大一會兒,泛着血絲的眼睛裡遲鈍的閃過一抹恍然。
陸然點頭,問他,“唐芊芊跟你提過我?”
他嘿嘿笑了兩聲,不語。
陸然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我要證據,你和唐芊芊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但凡關於我的,統統給我。”
那男人輕褻的態度睨着她,“拜託,誰會有這種東西?你平時說話做事都留底的嗎?”
陸然搖頭,很肯定的態度道,“我不會,但你孔佔肯定會!你喜歡唐芊芊,可是你的條件,你有自知之明,對於她來說你就是一坨牛糞,她看不上你甚至厭惡你,若不是你是丁冬雲的老公,她纔不會多看你一眼,你想得到她,肯定要耍點手段,錄音,視頻,我不信你沒有!”
孔佔渾然不在意的笑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有又怎樣,老子憑什麼要給你這個小娘們?”
高以翔霍地站起,“你他媽欠揍!”
民警就在外面看着呢,陸然連忙攔住了他,孔佔嬉皮笑臉的,給了高以翔一個挑釁的眼神。
陸然緩緩開口道,“你有錄音和視頻,你承認就好,今天的談話我也錄了音,我猜,你不太會上網,不會把資料保存在網上,所以,極有可能還在錄音筆或者上,的話肯定被民警收去了,我想看,一會兒就能看到,錄音筆,以你這個腦子。大概是藏在了家裡某個角落了,你家要拆遷了,也許等你過幾年出去了,錄音筆早就埋入地下了,你到時候怎麼威脅唐芊芊?還是,你甘心白白的給她做了事卻得不到半點好處?”
孔佔的臉色這就有點不好看了,“過幾年?你胡說!我犯這點事屁大一點,怎麼可能關我好幾年?”
他不是釘子戶,因爲賠償金夠多他樂意拆遷,可是,有人給他一筆錢,讓他去現場鬧事,他衝着錢去的,喝了酒提着板磚就去了,沒想到,得罪的人來頭有點大,不知道是誰,但肯定不是面前的小丫頭……
“那你等着看唄。”陸然故意嚇他,反正他信就行了。“你若是哪天想通了,就讓警察叔叔通知我一聲。”
“我若是給你,你能讓我出去嗎?”不是她,也可能是跟她有關的人……
陸然微點頭,“也許。”
離開時,陸然並沒有向民警索要他的,高以翔以爲她忘了特意出言提醒了她一句,陸然道,“他不緊張,倒是挺緊張錄音筆的,裡大抵也沒什麼對我們有用的東西,不看也罷。”
高以翔直接把陸然送到了家,意外的是,家裡的中央空調開着,空氣暖暖的,讓人心也跟着暖了起來。
玉蘭嬸見到她回來,上前接過她脫下來的外套,問她,“夫人。您晚上想吃些什麼?”
玉蘭嬸平時有些高冷,這會兒雖然也沒笑,但是挺和藹的,陸然受寵若驚了,“依着以前做就行,以前做的就挺好吃。”
“夫人若是有什麼想吃的菜式一定要跟我說,我平時什麼也不會做,燒菜上還行,您想得出來的,我就一定能做出來給您……”
“哦,好,好的,我想出來一定給你說……”
玉蘭嬸回頭,笑着說,“少爺,那晚上就按剛纔您說的菜式去做了。”
陸然這纔看到,周靖安一身深灰色休閒裝,姿勢優雅的坐在客廳沙發上,茶几上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杯子大小的燉盅。他一邊專注的盯着手裡文件,另一隻手裡握着瓷勺在燉盅裡來回攪拌,散熱。
玉蘭嬸跟他說話,他輕嗯了一聲,等玉蘭嬸關門出去,他才側頭看向陸然,淡淡道,“過來,差不多可以喝了。”
陸然過來一看,跟今天中午喝的不一樣,“也是養胃的?”
他點頭,“既然不吐了,藥就不用吃了,是藥三分毒,養胃的燉湯每天不重樣的加入菜譜裡,你喝一陣子看看情況。”
陸然端起,小口喝着,把今天謝正東讓她去跟莊昊公司的那個案子說了下,俏皮的打趣他,“我就是事先給你透個氣,是我師傅逼我的,你若是很巧的看到我和莊昊在外面見面談事,你可不要生氣。”
周靖安碰了碰她因爲喝湯冒出一粒粒熱珠兒的?尖兒,“我敢生氣嗎?你氣性可是比我大,我都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你,你莫名其妙的疏離我,你這個小東西,快要把我的情商給用盡了……”
陸然裝作聽不懂,喝完湯就小臉紅撲撲的跑去了臥室。
是夜,兩人自是一番溫存。
陸然靠在男人懷裡,輕輕開口,“我吐的那幾天,以爲自己懷孕了,情緒有些失常……”她繞開了他和蔣夢晚同牀的事情。
黑暗中,周靖安會心的笑了,他以爲,要等很久,她纔會跟他說。或者,她乾脆隱瞞到底。
他並不希望自己妻子的事情通過別人的口傳入他的耳中,尤其是懷孕。
良久,周靖安輕吻着她的背說了句,“近階段,不會讓你這個小孩再給我生一個小小孩,會等你長大一些……”
第二天,陸然糟糕了好幾天的心情突然間變好了,面上也放着紅潤潤的光,楊影好笑的問她,“遇到了什麼開心事?分享一下唄。”
陸然但笑不語。
她自己也不知道,昨天那樣,算不算是跟周靖安和好了。
懷孕烏龍的事,她跟他分享後,她整個人都輕鬆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精神上的依賴……
下午,莊昊約陸然見面,因爲要討論工作上的事情,地點在他的辦公室。
陸然第一次來到融科公司,比之j.k,是小巫了。
但是在商圈之內,寫字樓是一棟大廈內的上下兩層,租的,裝修和格局都很棒,走進去,會讓人耳目一新。
陸然早知道,莊昊是個有才華和實力的男人,即使沒有家裡的背景,他自己單幹,也能闖出一番名堂來。
“怎麼樣?”莊昊站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裡,自信的樣子讓陸然欣賞也欣慰,他親手給她煮了一杯貓屎咖啡,她愛喝的。
“看得我都想在這裡工作了。”
“融科的大門,隨時爲你敞開着。”
陸然一句玩笑話,他也笑着以對。
兩人正談笑風生,辦公室的門上傳來篤篤兩聲,隨後有人推門進來,是一個擁有一雙晶亮眉眼的女孩,身量不高。跟陸然差不多。
一襲側影嬌媚而明亮,蹦着跳着到莊昊面前,“小叔叔,我來了。”
陸然一愣,小叔叔……
莊昊大她五六歲的樣子,叫叔叔,過了,小叔叔,倒是正好。
“誰說的再也不見我這個壞蛋,嗯?”俊朗無邊的男人睞了她一眼,溫和眉眼間的樣子說不出的迷人。
他眼角餘光裡,是陸然望着他,失神的樣子。
陸然失神的是,曾幾何時,他也對她這樣……
跟她同樣年輕的女孩天真無邪的咧嘴笑了,“誰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莊昊笑了一聲,寵溺的拍了拍她的頭,然後扶着她後腦勺。轉向陸然,“這是陸然。”
藍可眨了眨那雙明亮的眼睛,“呀,你就是小叔叔的初戀呀,唔,怎麼跟我差不多年紀啊,你好,我是藍可。”
陸然微笑點頭,“你好。”
藍可回頭問,“小叔叔,你還要多久?你們談公事的話我出去等,談私事我這裡等。”
“公事,一兩個小時。”
“那我出去等。”說完,又蹦躂着出去了。
陸然看她離開,感嘆似的說了句,“她跟周悅,很不一樣。”
“嗯,我喜歡的,原本就是你這樣的。”
陸然一愣。看向莊昊,他卻已經走到椅子旁坐下,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道,“我們開始吧。”
陸然遲疑片刻,走過去,在離他最遠的正對面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翻開了她帶來的文件夾。
結束,已是兩個半小時後,莊昊送陸然出門時,藍可趴在秘書處的桌子上睡得正香,口水橫流……
陸然用口型對莊昊說,“我先走了。”
莊昊抱歉的眼神看她,“慢走。”
陸然到大廈樓下,她的寶馬車旁,倚着許久不見的周悅,陸然下意識看了眼車子引擎蓋……
“看到他的新人了嗎?”周悅擡頭盯着大廈的某個樓層,問陸然。
她的氣色,比小產時好了無數倍。恢復了往日的明豔照人,可是,眼底帶着一絲滄桑。
陸然想到了樓上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孩,警告她,“你別再想着去禍害別人,你跟莊昊本來就不合適,他是你從我身邊搶走的,他不屬於你!”
“嘖,你這是在幫那小賤人說話嗎?真是物以類聚!”她嘴巴依舊很賤。
陸然懶得再跟她發生口舌之戰,轉身想要離開,周悅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臂,幽幽問她,“我來送你一個消息,白送的,要不要?”
陸然冷笑,“放手,我沒興趣!”
“是嗎?”周悅輕笑着挑了挑脣,“牛皮紙袋裡的文件……”
陸然怔怔的望着她,“你怎麼知道?你還知道什麼?”
“晚上八點。玫瑰獵人酒吧,來找我。”她說完,又補充道,“記住,你一個人。”
陸然擰眉,“你想幹什麼?”
周悅笑道,“怕什麼!你是我哥喜歡的女人,我要真對你做了什麼,我哥還不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