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客廳裡,清一色純白色歐氏家居,頗具英式貴族的風格,歐先生坐在沙發上,一副悠閒的姿態將右腿輕輕擡起,壓在了左腿上,側轉着身子,低垂着頭,將旁邊放置的一杯清茶端了起來,輕移到脣邊,輕輕的吹拂着浮在上面的一層水紋,並非是茶不好,而是在藉由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動作,低頭深思着,要如何開口。
淺淺的飲了一口茶,慢慢的吞嚥着,感覺着餘留在口腔裡的茶香,心中終於有了思量,歐先生正想開口,卻不想坐在對面的歐少搶先他一步開了口,他說,“先生,還是喜歡喝茶,喝不慣咖啡嗎?”
“是呀!”歐先生淺笑着,放下了手裡的杯子,他非常的開心這個兒子還能清晰的記着他的喜好,算來,他們父子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像現在這般好好的閒話家常了,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呀。
擡起頭,歐先生透着鼻樑上架着的花鏡仔細的打量着自己的兒子,那棱角分明的俊臉,濃黑的眉毛,薄薄的脣,如此的英俊,如此的瀟灑,這要是把他丟到上流社會的交際宴會上,一定會被太多的美女簇擁着,說不上,就會迅速的給他帶回來一個滿意的兒媳婦纔對,只是......洛小西!
那個女孩子的魔力會有多大,竟然能夠讓歐冽傾心於她,甚至於直言要將她娶回家。
想到這裡,歐先生不由自主的微蹙着眉頭,他決定不再迂迴婉轉,而是直來直去,一臉嚴肅的看着歐冽,“你母親跟我說,洛小西有了身孕,是你的孩子,這是怎麼回事?”
歐少呆呆的一愣。回來的一路上,他都在猜測此次突然的召他回來究竟是爲了什麼事情,想到了種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到會是談及洛小西。清冷的眼眸看向歐先生,從父親的身上,他彷彿看到了久違的嚴厲。
自小,在他的記憶裡,父親就是特別的嚴厲,他從來沒有向其他小朋友那樣,隨意的與父親談笑過,反倒是總是能夠從父親那裡聽到他是歐家繼承人需要嚴格要求自己之類的勵志的話語。
那時,年紀還小,不會有什麼感覺,似懂非懂。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他身上就很自然的感覺到了那副沉甸甸的擔子。
如今,面對父親突然的質問,歐少恍然間明白了什麼。
這次所謂的述職只怕就是一個幌子,是歐先生爲了把他誆騙回到美國的幌子,這樣做的目的只怕會是對洛小西不利的。
果不其然,歐先生見歐少面色凝固,遲遲沒有發聲回答,竟然沉不住氣來,厲聲說道,“你,短時間就不要回中國了,我會吩咐下去,擬定一個任命,中國分公司的一切事物由廖青陽暫時全權處理。”
“先生!”歐少驚呼着,他睜大眼睛,簡直就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父親,急切的之情溢於言表,聲音激動顫抖着,“您不能這麼決定。中國分公司的幾個大項目剛剛上馬,正是關鍵時候,你不能把我留在美國,這樣會讓分公司羣龍無首,延誤了很多事情的,影響到整個年度的效益。”
“那就關掉它!”歐先生怒目圓睜,一擡手,一隻手心拍在了沙發上面,幸好是沙發,拍下去也只會是軟綿綿的,這纔沒有傷到手。
關掉中國的分公司?
歐少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冷的眼眸裡閃過了一絲慌亂,卻依舊是努力的平復這紛亂的心情,故作鎮靜的看着對面的這位老者。
“先生,你的意思是?”輕蠕動着嘴脣,歐少的聲音是顫抖的,任憑他在外面怎樣的呼風喚雨,可是在這個跟自己有着相似容顏的老者面前,他卻本能的顫顫巍巍。
“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我是說,可以把中國的分公司關掉了。以後,可以捨去中國這塊市場了。”歐先生仿若一個賭氣的孩子,一字一句認真的說着,而他的眼睛則是一瞬不瞬的緊盯着歐少的臉,不着痕跡的觀察着歐少的表情神態。
怎麼會這樣?又是如此的強硬,近乎不講道理。
歐少別過臉去,避開了歐先生的視線,潦草的看向一旁,一雙手垂在在雙腿的兩側,攥成拳頭,指甲幾乎摳在了手心的肉裡,微微的刺痛讓他感到了異樣的清醒。他艱難的吞嚥着口水,儘量的保持着風度,說道,“中國是一個龐大的市場,現在太多的集團公司都在努力的擴展其中的業務,您卻突然說,要關閉中國的分公司,這不是放着大塊的市場不要,拱手送給別人嗎?”
“拱手送給別人?”歐先生眯着眼睛,語氣中有着微醺,那時難掩的怒意,振振有詞的責問着歐少,“是誰逼我這麼做的呢?”
歐少抿着嘴脣,欲言又止,他從來都是直言不諱的人,可是,面對眼前的老者,往昔的那種跋扈卻蕩然無存,不是他不想辯駁,而是太過了解對面這個人頑固不化的性格。
清冷的眼眸打量着父親微怒的面容,那張臉上完全沒有了往日裡慣有的冷靜模樣,歐少頓時明白了,父親是真的生氣了,看來,再繼續交談下來,是沒有什麼益處的。
站起身來,歐少邁着修長的雙腿,向着門的方向走去,步伐緩慢,走了幾步後,這纔回轉過頭來,淡淡的迎上歐先生冷冽的目光,低沉的聲音略帶着一絲沙啞,“我會按照先生吩咐的做的,留在美國,只是,也希望先生能夠重新考慮一下關閉中國分公司的事情。”
坐在沙發上的歐先生並沒有因爲歐少的這番話而有所動容,而是,隨手又將剛剛放下的茶杯端了起來,送至嘴邊,卻並沒有急着飲茶,而是輕描淡寫的丟出了一句話,“最近幾天,你就先待在城堡,下週我會吩咐下去,在這裡的公司給你安排一些事物,等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如何處理掉洛小西的問題,什麼時候再來找我吧。”
“先生!”歐少擡起眉眼,兩道眉毛擰到了一塊。
“去休息吧,剛剛下飛機,一定還沒有適應這裡的時差。這幾天,就別給你安排事物了,好好的調整一下時差。美國這裡的事情也並不比中國分公司的少,你在這裡,也正好能減輕一些我這把老骨頭的負擔。”
歐先生淺飲了一口茶,低垂着眼簾似乎是在研究着杯子裡的剩餘的茶水,說話的語氣裡平添了一絲輕柔,多了一份體貼。說到底也是親父子,哪裡就會那麼的生疏。對於這個寶貝兒子,他絕對是又恨又愛,又無奈又無轍的。
他叫他先生,可是他是他的父親。
他明明對他的話氣憤異常,卻偏偏選擇冷寂忍耐,而不是暴跳如雷。
這就是他們特殊的父子關係。
他甚至於羨慕洛小西,那個女孩子竟然能夠與歐少朝夕相處十幾年,甚至於能歐讓歐少一再的爲了她變換場所和生活工作地點,其原因不過就是在遷就一個女孩子的嬌貴性情。
距離歐先生的不遠處,歐少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他並不是沒有聽見先生的話,恰恰相反,他聽的很認真,一字未落的都聽進了耳朵裡,記在了心裡,可是,卻絲毫沒有迴應的意思。
就算是這個樣子,也僅僅是停留了是幾秒鐘,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望着消失在門的方向的兒子的背影,歐先生輕輕的嘆了一聲,“哎!”
歐先生選擇用一隻手執着杯子,而另一隻手輕輕的擡起,摘下了眼鏡放在了一旁,隨即又非常習慣性的用兩根手指輕柔着鼻樑,驅散着略感的疲憊。
他的這個兒子,真的是撓頭精。
歐少根本就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房間的,他只感到自己的着一雙腿跟灌了鉛一般的沉,那顆原本堅定無比的心,瞬間變的脆弱的不堪一擊,整個人也軟綿綿的依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一雙清冷的眼眸微微上擡,毫無聚焦的望向對面的牆壁上方。
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先生會突然間問起洛小西來了?
不對!
剛剛先生開口去問到了小西懷孕的事情,他是怎麼知道的?
知道小西懷孕並且能夠直達先生聖聽的人並不多,只有他,廖青陽,還要夫人。
他沒有說,廖青陽自不會這麼八卦,那只有夫人。
驀然,他清晰的回憶起來,夫人說過,要詢問先生,看要不要去看洛小西的。
睜大眼睛,面露懊惱,擡起手捂着臉,歐少的內心無比的沮喪。原來,竟然是他一時不查,有所大意,纔會讓先生知道了洛小西懷有身孕的消息,不用再繼續問了,先生的反應這麼大,如此憤怒,一定是夫人告訴了先生,他有娶洛小西的的打算。
短短几分鐘內,歐少在腦子了將整件事情穿成了一條線,捋清楚了思緒。
***直身子,將後背離開冰冷的牆壁,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褶皺的衣襟,緊蹙的眉頭有些許舒展,清冷的眼眸了射出兩道堅定的目光。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躲不掉,逃不掉,只有迎面而上,才能夠將幸福攥在自己的手裡。從他察覺到愛上洛小西的那一刻開始,從他將她攬在懷裡,貪戀他的那一絲溫柔開始,他就非常的清楚,遲早要面對規矩森嚴的歐氏家族,要面對一定會反對他和洛小西在一起的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