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夫人像獻寶一般將玻璃桌上的那個插花作品挪了挪,距離洛小西更近了些,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宛若靚麗的春光,輕柔的掃在洛小西的臉上,溫柔的問道,“小西,你看這個作品怎麼樣?”
她的聲音裡竟然有着一絲絲的緊張,那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緊緻,顯而易見有着不加掩飾的期待,就好想是等着被誇獎的孩子一般。
洛小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腳下輕輕的移動着,圍繞着插畫作品轉着圈。她歪着頭,一隻手託着下巴,另一隻手則是彎曲平攤子啊胸前,支撐着撐下巴那隻手的手肘,一副前所未有的專注模樣。
當她重新再回到原處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判定,擡起眉眼,對上了歐夫人期盼又不失緊張的眼神,輕輕的,慢悠悠的,開口說道,“乾媽,你的這個作品應該說是恰到好處吧。無論是從修枝、花朵和葉片的搭配,還是石頭的選材,都不錯,多點就會亂,少一點就一定會不夠飽滿,而現在這樣,剛剛好。總之,我很喜歡。”
說完話,洛小西莞爾一笑,笑容靦腆而拘謹。
歐夫人認真的聽着洛小西的點評,可是也同樣的心思細膩的沒有忽略掉洛小西的面容上呈現的緊張,更不可能聽不出來,小丫頭語氣裡的那份小心翼翼。忙伸出手,親暱的拉着小丫頭的手,緩緩的、優雅的坐在了座位上。
“小西,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歐夫人仔細的打量着洛小西,由衷的讚歎着,眼前的這個女孩兒,真的是出落的越來越水靈了,看她的眉眼間那份神韻,依稀還能辨認出昔日好友的神采。“越來越像你媽媽了。當年,你媽媽可是我們女校的校花呀,真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卻偏偏你母親就是沒有動心思,直到遇見了你父親,也許,着就是緣分吧。如果,你母親要是能夠看見你現在出落成一個標誌的大家閨秀,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洛小西一開始還是出於禮貌,微笑不露齒的看着歐夫人的額頭,可聽着聽着歐夫人的話語,鼻子就忍不住一酸,雖說倒不至於哭出來,卻依舊是有着幾分難耐,忙低垂下頭,抿着嘴脣,剋制着情緒。
站在一旁,始終都不曾坐下來的歐冽此時微微的皺了下眉頭,出聲提醒着口若懸河,說的正起勁的歐夫人,“母親,您說這些做什麼。”
歐夫人經兒子這麼一提醒,猛的反應過來,忙擡起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讓已經快進五十歲的她看上去如青春少女一般青春可愛,而後,用另一隻手輕搖着洛小西的手,撒嬌一般的看着她,“小西,是歐媽媽太粗心了,竟然一見面就提起你的傷心事,不要生歐媽媽的氣呀。”
“怎麼會?”洛小西擡起頭,嘴角揚着笑意,眼睛裡佈滿笑意,親暱的稱呼着歐夫人,“歐媽媽也是懷念我母親的緣故,纔會提起這些。”
旋即,洛小西的身側微微有些暗淡,語氣憂傷,“事實上,已經有好久沒有人跟我提起過我母親了,就連她最愛的那個男人也把她給忘記了。”
“小西,你母親那麼善良,她也一定希望我們所有人都快樂,只要她愛的人快樂,就足夠了,你說,是嗎?”歐夫人到底是一個長輩,說起話來,就是那麼的慈眉善目,禮貌周全,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謝謝歐媽媽,小西最願意跟歐媽媽聊天談心了。”洛小西乖巧禮貌的莞爾一笑,讓明媚又重新的回到了她結白的小臉上。
“對了小西,”歐夫人面色一改,立時凝重起來,就連說話的語氣也略顯低沉了一下,認真的看着洛小西,問道,“歐媽媽想要跟你打探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對歐媽媽說實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能做到嗎?”
在歐夫人如此鄭重的問話下,洛小西也從對方莊重的眼神裡讀到了一絲重要,忙認真的點點頭,“歐媽媽,您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實話實說的。”
可是,歐夫人卻反倒有些奇怪,並沒有立馬就開口說什麼,而是,面色凝重的看着洛小西,就好想她的臉上有着神秘莫測的故事一般,在靜默中能夠認真研讀,良久之後,歐夫人這才輕緩的開口,“小西,你妹妹這個女孩子怎麼樣?”
“這個?”洛小西怎麼也沒有想到歐夫人要問的是這個,張大嘴巴,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無奈的側轉過頭看向站在身後的那個高大男人,求救的目光,一絲不落的映進了男人的眼眸裡。
擡起手,男人輕觸了一下堅硬的髮絲,似乎是在撓頭一般,清冷的聲音並沒有因爲對方是母親的緣故而有所顧忌,“夫人怎麼想起問席晴夏那個人來,沒記錯的話,夫人跟這個女孩子談不上多麼熟悉吧。”
夫人?若是有外人在場一定會瞠目結舌。
洛小西稱呼歐夫人爲歐媽媽,雖然在媽媽的前面加上了一個姓氏,可不管怎麼說,那也是母女之間的名分稱謂。可,歐冽這個歐夫人的親生骨肉卻偏偏稱呼生身母親爲夫人,這真的很奇葩。
可在場的三個人卻彷彿習以爲常,理所當然一般。
這也不難怪,從歐冽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孩童開始,他與母親相處的時間真的是少之又少,帶着他長大的是慈祥的外婆,再大點,就是各種各樣的家庭教師。每每從傭人和教師的嘴巴里聽到的都是“歐夫人”三個字,久而久之,他的心裡也就沒有了母親、媽媽的概念,索性隨着那些人一樣,稱呼母親爲“夫人”。
當然,歐夫人也的確是個前衛而新潮的女性,這跟她長期生活在西方社會有着很大關心,非但沒有因爲歐冽的逾越而不開心,反倒覺得這是拉近母子距離,建立平等關係的良好契機。
就這樣歐冽的這一聲“夫人”越叫越順口,最後,索性徹底的拋棄了母親、媽媽的稱謂,一路的稱呼着“夫人”,也就這麼過了近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