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泠擺好茶點退到瑩嬪身後,輕輕爲瑩嬪揉捏肩膀“主子慢用!”
鉛夜靜靜說道“主子,晚半晌聖旨估摸就道咱們鍾粹宮,如貴人那邊沒有進封,會不會……心心中不快?”
玉瑩知道,鉛夜這是擔心她封了妃,而如貴人那邊才小產一個多月,不僅沒有聖上頻繁的賞賜慰之,此次進封,更是沒有如貴人,雖然她與如貴人相交甚好,可鉛夜還是怕如貴人那邊心裡有膈隔閡,玉瑩說道“如貴人那邊……咱們該去探望還要照常,就是本宮封了妃也要常去,若不去,如貴人才會真的以爲本宮位份較她之上,不削她不親近!”
鉛夜點點頭,歉然道“如貴人向來聰慧,定能打心底爲主子進封高興,奴婢多嘴,這才無故擔心!”
瑩嬪抿了一口茶水“無妨,你向來心思縝密,你在本宮身邊,若我是劉備,你便是我的諸葛亮了!”
鉛夜爲瑩嬪又添了茶水,心中無限懊惱,若自己真如諸葛孔明般就好,誰不願意自家主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況瑩嬪待她們是極好的,鉛夜靜默,似是心中不甘,方道“若奴婢有諸葛孔明般的頭腦,今日那明黃色的旨意就是給主子的了!”
鉛夜頓了一下,自知失言,聲音放低,又道“想來,在這宮中,還有其他更高明的人在!奴婢不敢自比諸葛,如若能及的上美周郎的一半,也便是好了!”
鉛夜話音剛落,一旁的鉛泠手指御花園一處的花叢中,道“主子,您看,那不是孫太醫麼?”
玉瑩看見孫白楊揹着一個藥箱在御花園,不禁高聲問道“孫太醫怎麼也好有興致逛御花園!”
那邊孫白楊聞聲,步行數十步,方躬身行至亭子外,行了禮,方回道“微臣採下美人櫻、四月季、石斛蘭、紅玫瑰、紫櫻的花苞,回去瀝乾水分,留着秋日備用,各宮主子縱使到了秋冬季節也能喝上這調配的花茶了!”
坐在石凳上的瑩嬪輕鬆一笑,百無聊賴隨手拿起棋子“孫太醫與本宮走一局如何?”
孫白楊拾階而上口中恭謹道“娘娘吩咐,白楊哪敢不從!”,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聽得玉瑩那乾淨清澈的的聲音從口中道出“本宮這局怕是守不住了!”
此刻,御花園假山那頭,有人停住腳步,靜靜低聲道“咱們還是回延禧宮吧,我受不了花粉的味道!”
一旁的小宮女低聲道“主子,咱們宮裡四季松柏長青,主子看也看煩了,咱們也知道主子素來聞到花粉就會噴嚏不止,這些年更是不敢養一株花兒在延禧宮,如今御花園的花兒都開的美極了了,主子也出來散散心,咱們等瑩嬪娘娘走了,奴婢扶主子去亭子坐坐,今日沒有風,亭子離着御花園還有段距離,主子能遠遠瞧見百花盛開呢!”
一旁的小太監也輕聲道“主子,素兒說的對,常出來走動走動,對身子也是好的!”
只聽那邊亭子裡穩健的聲音又響起“下棋本就是個樂子,瑩嬪娘娘一直守的穩固如山,虛讓微臣,所以才被微臣僥倖拿下!”
即刻便傳來瑩嬪的笑聲“本宮多謝孫太醫沒有把本宮殺的片甲不留,給本宮留了些許顏面,本以爲孫太醫醫術和丹青乃佼佼者,沒想到下棋……”玉瑩雖然輸了,卻沒有懊惱,只是又笑道“本宮自嘆不如!”
孫太醫一笑,又落下一子,似是隨口問道“似乎有一月餘未曾爲娘娘診平安脈,娘娘身子最近可好?”
瑩嬪擡眼道“身子還好,就是一直未曾有子嗣,實在遺憾!”玉瑩忽而又道“是否覺的和本宮對弈無趣,這才扯別的話說?”
孫白楊頓了頓,前些時日,如貴人小產,因爲在湯藥中被人下了斷腸草,後,瑩嬪差遣貼身宮女鉛夜悄悄問他要一些,他起初是不願意給的,在鉛泠反覆保證下不會讓自家主子傷到自己,這纔給了一些,其實孫白楊她怕玉瑩做傻事,她若自己服用,然後‘嫁禍’皇貴妃,如果這樣,那就真是愚鈍至極了,皇貴妃位置今日,這些把戲怕是她看也懶得看了,剛纔聽聞玉瑩說身子還好,孫白楊這才笑道“不是,只是最近娘娘未曾傳召微臣把平安脈,這才問起!白楊能與瑩嬪娘娘對弈,是白楊的福氣!”
瑩嬪手執一子,久久不落,認真道“本宮近日常去探望如貴人,又因這次皇上大封后宮之事勞心,未曾把賞銀送與你,怎麼,本宮不傳你,你就不會來請脈麼?”
孫白楊歉然一笑“是微臣的疏忽,娘娘聖眷隆寵,衆人都在暗中看着,況且娘娘純淨的猶如天山上的雪蓮,雖然微臣負責鍾粹宮的脈,可小臣若是擅自去鍾粹宮請脈,只是怕有心之人陷娘娘於不義,微臣……”
瑩嬪凝神於棋盤,聽孫白楊這麼一說,才知道孫白楊爲她考慮的甚多,遂即開口道“清者自清,孫太醫這番話本宮自然清楚,可若是被旁人聽了去,豈不認爲真的以爲有什麼了?”
孫白楊低聲道“微臣的疏忽!微臣只想娘娘平安喜樂,別無他求!”
瑩嬪素來知曉孫白楊的心意,自從在嘉親王府邸時候他贈與她玉爐後,她那時候還不知曉孫白楊的心思,只是隨着她與嘉親王入主皇宮,她位嬪,她也不知何時而起,她的平安脈便一直由孫白楊調理,幾年來,言語之間,她總能聽出孫白楊那超出君臣之間的那種叮囑和呵護。
許久,瑩嬪落下一子,嘆道“天下竟出癡男兒,而他卻不知所謂,‘癡’纔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孫白楊的笑容如沐春風,道“娘娘素來上下打點的銀錢,想來也是來自娘娘的母家總督府,娘娘的地位和母家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娘娘的家人爲了娘娘能在後宮中榮華富貴,肯捨棄許多錢財人力、物力,這是爲親情,殊不知,還有一種情……”孫白楊不看玉瑩,安靜的執下一子,道“更有人願意爲了娘娘豁出一條命,也是心甘情願的!”
瑩嬪一笑,嘴角的梨渦似是飛揚起來,那口氣彷彿看透了天下的人,輕聲道“你根本不知道本宮要什麼,本宮要的是和皇上舉案齊眉,相親相愛,和相愛的人誕下孩子,與之偕老!你不過是個太醫院的小小太醫,你能給我侯佳氏一族滿門榮耀麼?你能給本宮榮華富貴麼?”
孫白楊黯然道“一日鍾情,終身爲偶,可惜白楊沒有福分!”孫白楊站起身,行禮“微臣要回太醫院了,娘娘保重!”孫白楊踏出兩步,忽而回身輕聲道“微臣能爲娘娘的做的就是心甘情願做任何事,如若有一天能爲娘娘從容赴死,那微臣也是願意的!”
玉瑩赫然起身“孫太醫不必走,本宮累了,本宮先走!”玉瑩在鉛夜和鉛泠的攙扶下,回了鍾粹宮。
孫白楊原地苦笑一聲,遂即從紗袋裡拿出摘下的花骨朵,一邊分理種類,忽而看了一眼剛纔與瑩嬪最後一局的殘棋,心中無比感嘆……
卻聽到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孫太醫好光景啊!”
孫白楊擡眼看見來人,躬身行禮道“微臣給淳貴人請安!貴人吉祥!”
爾淳獨身一人拾階而上,看到石桌上地殘局,遂即一粒粒撿起,白黑子分放好,道“孫太醫,你我博弈一局如何?”
孫白楊笑道“貴人盛情,微臣心領了,只是微臣還要早些回太醫院!”
爾淳卻喃喃唸叨“要得到男人的心,無外乎便是其一,千依百順,可這樣的女子時間久之,便會讓男人覺得乏味,再者便是若即若離,可這樣的女子亦會讓男人覺得可望而不可及,到最後亦以乏味而收場;若要真讓一個男人記得,便是-欲拒還迎!”爾淳側目又道“可我卻那種都不是!”
孫白楊的眸子閃爍着,溫然道“皇上後宮各色紅顏,貴人主子聰慧,無需用計!”
爾淳方纔明明看到瑩嬪與孫太醫執棋嗎,她也猜到孫太醫的心思,語氣喜樂,似是要把好消息與人分享,笑道“這次皇上大封后宮,恐怕日後孫大人在見瑩嬪娘娘之時,就要喚華妃娘娘了!”
孫白楊的臉上仍舊掛着笑“皇上賜華字給瑩嬪娘娘,想來也實是疼愛佳人!”孫白楊後退兩步,溫然道“淳貴人慢坐”說罷,方躬身道“微臣告辭”
淳貴人忽而叫住孫白楊輕聲道“孫太醫……”
孫白楊回身拱手抱拳,恭謹道“貴人有何吩咐?”
爾淳篤定的眸子閃爍着,堅定的道出八個字“一日鍾情,終身爲偶!”
孫白楊忽而擡頭看淳貴人那端靜肅然的眉眼,道“淳貴人乃皇上的的妃嬪,皇上與貴人自然是佳偶天成!”說罷愈要轉身離去。
爾淳篤定聲音又一次響起“孫太醫,你知道爾淳在說什麼!”
只見孫白楊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這一切自然都落在不遠處假山石後面的春貴人眼中,假山後的人,看着眼前幾人的戲碼,輕聲嘆道“又一個癡人!”
福雅卻回想着剛纔亭子內的人所說的話,不過都是寧願爲一人辜負他人……春貴人王佳福雅身旁的小宮女素兒悄聲道“主子!奴婢本想讓您出來透透氣,可如今看來,這御花園也不過是個是非之處!”
小太監也嘆道“主子,奴才和素兒一宮攙扶您,咱們回宮罷!”
“自古癡情兒女,向來多是鍾情易,相守難!只是沒想到這後宮中竟如此多的癡人!”福雅嘆道,說罷扶着宮女素兒的手臂悄然走遠。
傍晚,延禧宮(福雅處)
傳旨的小太監那尖細的嗓音響徹整個延禧宮,聖旨曰“春貴人王佳氏福雅和恭端靜,自入宮以來,上恭謙,下和善,恪恭久效於閨闈,諮爾王佳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動諧珩佩之和、克嫺於禮今,賜吉爲號,進封爾爲吉嬪,欽哉!
春貴人封爲吉嬪旨意不過半柱香時間,皇帝的賞賜便直至延禧宮,乃“朕祝吉嬪此生康健,願早日爲我大清綿延子嗣,今特賜玉如意一柄、送子觀音一尊!”
福雅心中忐忑不安,她一直未曾主動親近過皇帝,她很少出延禧宮,也只有平日閒暇了,也是偶爾去侍奉那些因無子無法出宮隨子居住而在壽康宮終老的前朝嬪妃,因爲她身子羸弱,現在的皇后還是皇貴妃攝六宮權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免了晨昏定省的問安,甚至福雅自己已經隔絕了見到皇帝的一切途徑,她想,也許她的綠頭牌興許早就被內務府拿下了,又也許,她在皇帝心中就是一粒塵埃,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