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李恆做的,專門做了餘老師愛吃的豬血丸子與臘肉合炒,另一個則是臘野兔。
做完兩菜,李恆說:「再來一個青菜和湯吧,明早我們就走,這是白鹿原最後一餐,咱們破個例,豐盛點。」
餘淑恆清雅一笑,贊同。
隨後她說:「老師還想吃虎皮青椒,辣子我都帶過來了,忘記拿出來了,在行李箱中。」
說着,她走出廚房,沒多會又走進來,手裡果真提着一袋青椒。
李恆無語,打趣道:「就專門爲了口吃的?我咋感覺老師你比我還貪吃呢。」
餘淑恆笑了下,「突然想吃,臨時讓人送的辣椒。」
「哦?還專門打電話叫人送?」
「是。」
話到這,兩人相視一笑,李恆吩咐:「這道菜放點蒜瓣更好吃,幫我剝幾個。」
餘淑恆蹲下身子,下5瓣蒜,開始剝外皮。
她問:「你寫到多少章了?」
李恆回答:「第24章。」
餘淑恆聽得有些高興,在家一直惦記着稿子,這次終於能看個飽了。
她問:「後續大概還有多少章?」
李恆琢磨:「按計劃目前只寫了一半出頭,總共估計40多章的樣子。」
從做菜到餐桌上,兩人都在聊《白鹿原》的故事,由於聊得很是投入,
以至於飯後散步都在說談。
路過村長家時,兩人還進屋坐了會,不坐不行哇,人家忒過熱情了些,
半推半拉,弄起他們都不好意思直接甩臉。
得知兩人明早要走,村長還跑上跑下拿了一些土特產出來送給他們。
出人意料的,餘淑恆這回竟然沒拒絕,而是收了下來。
李恆悄悄問:「村長兒子的事成了?」
餘淑恆點下頭。
繞村裡溜一圈往回走時要經過趙家,這次趙家大門是緊閉的,估計都回西安城裡去了。
自光掃眼趙家大門」,餘淑恆突然想起了李然,遂問:「這段期間李然沒來找你敘舊?」
「來過一次,但不是敘舊,而是替她媽媽送東西,順帶告辭。」
李恆應聲,好奇問:「老師怎麼問起她來了?」
餘淑恆沒隱瞞,「去年暑假潤文在信裡不止一次提到對方,好像說李然有性癮?」
李恆告訴道:「確實是有這麼回事。」
說着,他把李然和趙安的事簡單講了講,臨了問:「老師你怎麼看?趙家會不會事後追責?」
他之所以講出來,就是想評估下趙家會不會日後找李然麻煩?畢竟相識一場,還是祝願對方過得好一些的。
餘淑恆沉思小會,搖搖頭:「按道理應該不會。不過她去外面避一避也是不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不敢保證所有趙家人都能忍得下這事。」
李恆贊同這話。
回到家,他進了書房,繼續寫作,明早就要回滬市了,爭取今夜一口氣把第24章寫完。
餘淑恆也跟了進去,在左後方手捧稿件前面章節的稿件,看得十分投入不過閱讀期間她中斷了好幾次,每次看到書裡的黑娃與娥兒姐偷情時,
每每看到那些細節和語言描述時,她都被迫停下來屏息一會。
偶然一次,她的目光落到了他側臉上,隨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曾移開。
受書裡的情緒影響,此時此刻,她不由想像李恆和陳子在一張牀上的畫面,稍後又情不自禁幻想他和麥穗在書房的親熱畫面,心頭莫名地有些涌動。
思着想着,餘淑恆合攏稿子,輕手輕腳退出了書房。
走出屋外,一接觸到外面的清新空氣,她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仰頭望看漫天繁星,她忽地想起什麼,徑直走到房子對面的土堆上,轉身往新家窗戶瞧去。
正好能看到他專注創作的場景。
昏黃的電燈光下,他時而停筆深思,時而奮筆疾書,時而轉下筆花,時而臉上露出一絲沉浸式的歡愉表情。
餘淑恆微微一笑,目光透過窗戶靜靜望着這一切,一時挪不開腳。
吳蓓跟她快三年了,對老闆的習性有些瞭解,當即搬了一張椅子夠來。
餘淑恆吩咐說:「幫我把茶几上的相機取過來。」
吳蓓把椅子放她背後,又返回正屋拿了相機過來。
餘淑恆調好焦距,對準李恆被拍,可惜光線不太明亮,不是特別清晰,
但她沒在意,朦朧有朦朧的美。
拍照時,她忽地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瘋狂生長:那就是把自己和他的合照挑一些寄給潤文。
包括在長市嶽麓山的。
包括上個月中午在小河邊的。
包括今晚的。
這個晚上,餘淑恆沒再進書房,就那樣坐在土堆上,時不時仰頭看會星星,時不時看會他。
窗外的情景李恆並不知情,而是開心地沉浸在自己的筆下世界中。這不,晚上11點多結束時,他又寫了差不多4000來字,一口氣把第24章寫完。
眼見他伸懶腰出書房,外邊的餘淑恆起身朝屋裡走去,「寫完了?」
「嗯,寫完了。」李恆嗯一聲。
餘淑恆說:「不早了,洗漱休息吧,明天我們早點出發。」
「成。」李恆應聲,進了洗漱間。
餘淑恆想了想,跟看來到了洗漱間門口。
察覺到動靜,李恆一邊擠牙膏一邊問:「老師,有什麼事麼?」
餘淑恆意味深長地問:「去年暑假,你和潤文分開時,你主動抱了她?」
李恆:「
王老師啊王老師,你咋什麼都往外說呢?
他沒否認,「那是分別禮。」
沒等到回覆,李恆試探問:「老師需不需要?」
餘淑恆笑了下,回了自個臥室。
這一夜,沒打雷,沒下雨,李恆睡得特別踏實。
而與他相反的是,餘淑恆在牀上怎麼翻來覆去都睡不着,中間甚至有一次起牀來到了房間隔門處。
望着近在眼前的門把手,靜呆兩分鐘後,她緩緩轉身,再次爬到牀上,
掀開被褥坐進去,從牀頭櫃上的揹包中,掏出一本《簡愛》讀了起來。
此《簡愛》非彼《簡愛》,是她新買的。
媽媽送她的那本,如今正擱李恆書房呢。
其實餘淑恆不知道的是,那本記錄有攻略8條的《簡愛》現在已經換了位置,跟隨肖涵到了滬市醫科大學。
當初肖涵在書房隨手找到這本書時,她十分鬱悶,同時還有一絲困惑。
困惑世界上竟然還有幫女兒搶男人的媽媽?
把攻略8條通篇讀兩遍,肖涵心情有些沉重,要是餘老師真按這書裡的方法誘惑,honey估計堅持不了6個回合的吧?
尤其是他們一起在白鹿原,天高皇帝遠的,餘老師那麼漂亮有氣質,李先生又獨愛美人兒,會發生什麼都不可預料?
也不知道自己讓餘老師轉交的信,他收到沒?
肖涵對餘淑恆算不上了解,心裡有些沒底。
正因於此,信不過的肖涵在信裡沒寫什麼內容,就簡簡單單一句話:李先生,您想要老婆嗎?
她真就寫了這一句話。
寫的時候在想:這封信就算被餘淑恆半路拆開看了也沒什麼,她也不怕餘老師在白鹿原截胡心上人。
過去6年的苦澀暗戀已經教會了她一套完整的生存法則:鼓起勇氣嚥下一切,少抱怨,少追究,牢牢抓緊自己想要的,不忘初心才能笑到最後。
當然,這套生存法則也有弱點,那就是面對陳子矜時,她偶爾也會控制不住小暴脾氣,直接粗魯地刀刀見血。
比如,正月去上灣村就是個典型的例子。陳子睡了我honey那麼多次,我幹嘛要對她好脾氣?
讀完第三遍攻略8條,肖涵把書翻到扉頁,上面有一個名字:沈心。
她知道,沈心就是餘老師母親。
低頭凝視着「沈心」二字,肖涵脊背發涼,心頭浮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基於攻略8條的驚豔,她覺得這沈心是個釣男人的高手,就是不曉得餘老師繼承了幾成功力?
李先生在白鹿原能擋住這份誘惑嗎?
還有,爲什麼這本書會出現在他的書房裡?
他讀過這書沒有?
圍繞這本書,肖涵做了很多假設和猜想,但在諸多猜想的背後,她都得出了同樣的結論:也許餘老師是故意的,目的是敲山震虎。
敲誰?
震誰?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對方也許就是衝看自己來的!
因爲在滬市,她纔是李先生明面上的對象嘛,
一夜過去。
當李恆睜開眼時,剛好看到餘淑恆從裡邊房間出來,
「老師,早。」他迷糊打着招呼。
餘淑恆點頭,擡起右手腕看下手錶說:「起來,我們該出發了。」
「矣。」
李恆應一聲,卻躺着沒動,直直瞅着她。
見狀,餘淑恆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頓時加快速度離開了臥室。
早上8點過,把一些不帶走的東西送給這些日子照顧他的左鄰右舍後兩人坐上越野車離開了白鹿村,往機場趕去。
看他探頭探腦四處張望,餘淑恆問:「不捨?」
「嗯,有一些。」李恆道。
餘淑恆說:「你倒是一個念舊情的人。」
李恆道:「這點確實是,畢竟在這裡呆了一個多月,突然走了,以後說不定今生都沒機會再回來了,所以趁現在多瞧幾眼。」
餘淑恆沉思一陣說:「你要是喜歡,我可以把住的房子買下來。」
李恆擺手:「別,浪費這個錢幹嘛,將來要是真唸叨了,咱再組隊一起回來看看。」
聽到「咱們」,餘淑恆側頭瞟眼他,繼續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一路朝前走,快要達到西安時,李恆忽地一拍大腿,唉聲嘆氣道:「說好要你教我學車的呢,竟然把這事給忘記了,我記得當時就是經過這段路時說的。」
餘淑恆環視周邊一圈,「確實是這裡,要不延遲兩天回去?我教你?」
李恆搖頭,「算了,回滬市再教我吧,我有些想家嘍。」
過一會,餘淑恆冷不丁問:「想肖涵了?」
「對。」李恆坦誠,沒有任何敷衍。
聽到這話,餘淑恆關閉聊天模式,後面沒再說話。
李恆有些無聊,先是欣賞了一會沿途風景,接着才包裡找出肖涵寫給自己的信,徐徐拆開。
裡面就一張紙,簡簡單單一句話:李先生,您想要老婆嗎?
李恆愣了愣,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信裡竟然會出現「老婆」二字?今生真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啊。
他內心不由有些小激動。
第二反應,他笑了。
不按套路出牌纔是腹黑媳婦的本性嘛,端得是一個變化莫測。
而第三反應,李恆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或許,這句話並不是全對他說的,
至於針對誰?試探誰?還用問麼?
不過她顯然不瞭解餘老師,低估了餘老師的品性。餘老師根本不會攔截自己的信件,就更別說偷偷拆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