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不時有血水滴落,上頭那皮耶爾吸食吞嚥的聲音彷彿被無限放大,傳入底下每一個人的耳中。
少頃,那名被獵食的大頭兵終於完成了獻血的任務,被皮耶爾鬆爪棄下,墜落地面,“吧唧”一聲,摔成了肉泥,只是這團肉泥濺出來白的、黃的、黑的液體,卻唯獨沒有紅的。
這一聲響仿若信號開關,令得有聲色彩迴歸,無聲灰白消褪,塔內頓時一片譁然。
跪拜祈禱,狂熱崇拜有之;敬仰破滅,生無可戀亦有;高呼親孃,抱頭逃竄不少;眼神堅決,緊握兵刃更多。
主塔內裡騷亂,衆皆各分心思,但死志萌生與膽小逃走的不算,仍作兩派。
有的自是決心除魔衛道,便是弓兵裡頭的絕大多數人亦作此想,當然了,見着皮耶爾方纔的兇殘行徑,如廝作派,連自己人都不放過,正常的人要麼逃走,要麼就只能做此念想,立意對抗。
而有的或許覺着有這麼一個惡魔當首領,便再無所懼,追隨於祂,將恐怖播撒大地,功業榮光可期,雖然此類人等只佔少數,但見那狂熱的眼神所露心智,實已走火入魔,陷入瘋癲,觸之何等驚心。
蘭斯洛特打眼一瞧人羣神色,已明衆人雜亂之思,正常人便罷了,那些個化身爲狂熱信徒之人亦被他瞧在眼裡,暗忖若不能夠將皮耶爾除去,這便就要出現一個爲禍人間的邪教了。
蘭某人當即張口叱喝,音浪滾滾,蓋壓過塔內所有的聲響,只聽他道:“樓上的衛兵聽着,此魔鬼兇狠殘忍,專以人血爲食,爾等盡在其捕食之列,若不想死的話就給我放箭將其射下來!”
樓上的弓兵們聞言一呆,直到上頭的皮耶爾雙翅於背後一收,頭下腳上,又一次降下身形,瞧見那獠牙利爪,通紅眼瞳逼近之時方纔醒悟過來,於是乎紛紛張弓放箭,反戈背主。
只見得一陣箭雨朝着上方的皮耶爾射去,但也有一些反向下方的蘭斯洛特而來,蘭某人暗罵一聲,起得劍光於頂上一繞,將襲來箭支盡數截斷。
而那皮耶爾卻是於下墜中忽把翼翅舒張,往下一扇,猛然停頓住身形,再而其把肉翅往面前合抱,裹擋住自家的身子。
就見得那波箭雨攢射其上,卻如中敗革,那對翼翅上的肉膜望去輕薄若紙,似乎易裂,但實則韌逾牛皮,不好毀傷,只叫羽箭無功而返,徒呼奈何。
箭射過後,樓上那少部分狂熱人衆旋即不滿身旁的同袍朝皮耶爾開火,便由起初的呼喝怒罵,不一會兒演變成了拳腳相加,再而便是弓箭齊施,彼此互毆,生死相向。
而這時,皮耶爾擋下羽箭之後,仍自俯衝下來,其若頭先施爲,一個折返,但見又一名大頭兵被擒。其慌亂中反手拿弓身去打,卻因握不緊實,被震得脫手,隨後,不待其再度反抗,便被皮耶爾咬住了頸項,抽取生機,眼見是活不成了。
樓上亂糟糟一片,見狀,蘭斯洛特暗罵一聲,心道這羣廢物真他娘頂個屁用,再一瞥眼瞧見胖尤金與諾德等人縮在廳內的角落裡,不敢露頭,蘭某人無語,這邊的卻是更甚,屁用不頂,什麼鳥合作!到頭來只有某家一個人在幹活。
現如今這皮老二插上翅膀飛了起來,於蘭斯洛特而言確然棘手,只要其人不落下地來,他蘭某人確實是奈何不得,這怪只怪蘭大仙人修行不到家,腳下一跺,沒能夠駕霧騰雲,只不過是將自家的腿腳給震麻。
蘭斯洛特需要等,等其再一次下來撲食,當然了,他也並非不能夠上樓上去,但是若等他上去了,那皮耶爾卻飛下來了,那不是瞎費勁麼。
觀那皮老二並未恢復理智,全憑本能行事,料其前兩次順利得手,想必以爲這一次仍能稱心如意,因而蘭某人蓄滿勢頭,把驚天一擊相待。
也虧得此獠只有本能,無有理智,只一心取食,被底下衆人吸引,留在了此間,若是其往頂上的房間一鑽,再自陽臺去了外面,天高地遠,飛遁絕跡,那蘭大老爺可就傻眼了。
蘭斯洛特在賭,賭其血食並未用夠,未曾解渴,還要再來一瓶。
好個皮耶爾,果然沒有令大老爺失望,只見其拋掉抓下的乾屍,駕輕就熟,一如前兩回般行事。再瞧那小肚皮,平整乾癟,不見凸起,也不知那合共三人份的血液都裝填到了哪兒去,果真海量。
那樓上亂作一片的弓兵很快平靜下來,畢竟那些個頭腦發熱、神經錯亂的只佔了少數,不多時就被其他人給打疼打服,鎮壓了下去。
之中有人始終關注頭頂情況,眼見皮耶爾又來,當即高聲疾呼,道:“來了!來了!那魔鬼又來了!”
隨着呼聲,不管是否能起作用,衆皆抄起長弓,拉開滿月,瞅準了皮耶爾,把那羽箭相送。
皮耶爾依舊合翼圍護,不讓片羽加身,箭停之後,其翼僅張開一道縫隙之際,但覺眼前寒光大作,死亡的氣息迎面撲來。
蘭斯洛特覷那皮耶爾甫一沉降之際,身形猛然一動,他縱身躍上二樓,輕點護欄,人已現身三樓折角走廊,再而化光飛騰。
蘭某人氣息半點不曾外泄,殺機深斂,瞞過皮耶爾那獸類的敏銳直覺,而此刻那皮耶爾身處四樓之高,正自把翼裹身,視線亦也受阻,絲毫未覺兇險臨頭。
一劍既出,蘭斯洛特與劍合和,便做一體,其速更勝利矢良多,倏忽射來,觀其勢狀,不過剎那之後就可穿過隙縫,把藏於其後的皮耶爾戮殺。
那皮耶爾也算了得了,情急間雙翼猛地往外一推,似是開門迎敵,實則借風而退,其人仰面翻身,墜下樓去,因而劍雖自雙翼間穿過,但卻只以撕空劍氣將其頭皮割破,血流滿面,然並未曾真兒個夠着其人。
蘭斯洛特自皮耶爾頭頂飛過,此時方有淒厲銳嘯傳來。他見皮耶爾墜落,便凌空打了個筋斗,掉轉過頭,雙足蹬踏三四樓間的立柱,回身向下電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