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羅米眨着眼睛,假裝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侏儒吟遊詩人,往旁邊的篝火里加了幾塊柴,順便豎起耳朵去偷聽迪亞克姆和艾格文的對話。
她覺得在這個早已經歪掉的時間線裡當臨時看護者,真是太有意思啦!
作爲可以遨遊時間的青銅龍,她早就在“正常歷史”中穿梭了太多次,她知道那條歷史裡整個世界會經歷多少事情又會有什麼的大冒險與完美結局,那是相當不錯的經歷但看了太多次也會厭煩。
她就像是天生的先知早已洞察一切未來,就像是開着掛玩遊戲一樣失去了體驗的樂趣。
但這條時間線不一樣!
不但過去不一樣,未來也混沌未知,就比如克羅米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兩個傢伙一會會不會突然打起來。
這種神秘的“未知感”對於她這樣“長歪了”的青銅龍來說簡直是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
她的所有經驗在這裡都無效了。
她必須用自己的智慧和判斷才能在這個比正常時間線危險太多的世界裡找到存活之道,她還得跟着迪亞克姆這個“紊亂之源”去冒險,這是她身爲時間看護者的職責。
克羅米一點都不討厭這一次的“被迫加班”。
如果可以,她甚至願意付錢來延長這次加班體驗,最少讓她親眼看到這條亂糟糟的時間線,可以在迪亞克姆的推動下最終抵達什麼樣的結果。
啊,偉大的諾茲多姆啊,求您開開恩,讓其他時間線暫時別出事,最少別出那種需要流沙之鱗全員集結的大事。
就當是給我這個辛辛苦苦,全年無休在時間線裡竄來竄去的時間保衛者放個假,讓我在這裡好好休息一番吧。
“那頭青銅龍在偷聽。”
被叫破身份的艾格文沒有摘下自己的兜帽,她盤坐在自己帶來的坐墊上,對坐在篝火邊的德萊尼巨人說:
“你的膽子得有多大,敢讓一頭青銅龍跟在你身邊?我猜,你是她的犯人?又是因爲擾亂了時間線的緣故被捕捉了?”
“按照我和克羅米女士的約定,我不能和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討論時間線和命運的問題。”
迪亞克姆翻開自己的聖契,用手指撫摸自己親手書寫的神聖經文,他說:
“所以,我們還是談談您的兒子在我的世界做的那些‘好事’吧,以及,您準備以什麼樣的方式來介入並結束這件越來越糟糕的事。”
“我洗耳恭聽。”
艾格文語氣平靜的回了句。
她能察覺到迪亞克姆的強大,但她一臉無所謂。
作爲一個活了八百多年的人類法師(人類正常壽命120歲左右),在數百年前就依靠自我對奧術的理解登臨奧術半神的人物,即便現在失去了強悍的守護者魔力,她也並不畏懼眼前的異邦人。
臨界的半神而已。
艾澤拉斯物質世界裡的半神雖然不多,但也絕對算不上少,光是巨魔那羣亂七八糟的洛阿們就能湊出幾十個,和她這波瀾壯闊的一生中遇到過的那些危險傢伙相比,迪亞克姆給她的威脅甚至排不到前五。
警戒者也很清楚眼前這位女士年輕時有多麼“瘋”。
作爲實體宇宙裡唯一一個被正式記載“擊敗過薩格拉斯”的女人,艾格文的含金量在施法者羣體中簡直是個無法超越的奇蹟。
雖然艾格文擊敗的那個“薩總”只是最多擁有百分之一力量的化身,而且那一戰基本可以肯定是薩格拉斯爲了達到某些目的而故意放了水。
但勝利就是勝利,即便是弱化的薩總也不會隨便輸給哪個阿貓阿狗,這過硬的戰績足以證明眼前這個女人的“強者風度”絕非刻意。
他沒有誇張也沒有隱瞞,將麥迪文是如何介入德拉諾的戰爭,又是如何和戰爭部落達成協議最終將一整個要塞和幾十萬魔血綠皮送入黑色沼澤的全過程都告訴給了她。
在聽完“苦主”描述之後,饒是艾格文早已失去了世俗的慾望,這一瞬也如孩子犯錯而被叫到學校的家長一樣,感覺到了一絲臉頰發燙的羞愧。
畢竟如果眼前這個半巨人沒說謊,那麼她的好大兒差點就親手葬送了一個世界。
這可比在學校裡不聽話隨便推搡同學,或者躲在廁所裡抽菸的性質嚴重多了。
“那或許並非他的”
艾格文再怎麼強悍,她首先也是一位母親,面對迪亞克姆嚴厲且正義的注視,半神法師有些尷尬的剛開了個頭,就被迪亞克姆打斷:
“我知道您說的是什麼,麥迪文的靈魂中有些不屬於他的‘黑暗’,但我可以明確告訴您,尋找獸人作爲自己的僕從,把它們帶入一盤散沙的人類國度,用戰爭迫使人類乃至整個東部大陸重新團結。
這一切都是由他自己思考並決定的!
別把所有的問題都歸結到他靈魂中的黑暗上,你比我更清楚你的兒子是個什麼樣的性格,因此他沒有任何理由爲這樣一場瘋狂的行爲辯解!”
艾格文沉默下來。
她無法反駁,不只是因爲理虧,眼前的德萊尼人說的不錯。
她自己的兒子她最清楚,在麥迪文從自己這裡繼承了提瑞斯法守護者的魔力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該怎麼更好的保護人類的文明和族羣的延續。
眼下人類七國之間的蠅營狗苟確實讓一切有遠大理想的人看了都會失望,在自己與兒子並不多的相處中,麥迪文也向她表達過類似的偏激想法。
她的兒子認爲現在的東部大陸,早已不如兩千八百年前索拉丁大帝帶領先民征服阿曼尼巨魔帝國的時代了。
帝國的分裂讓人類陷入政治的內鬥而持續衰弱。
不止於此,艾格文見多識廣,所以她總會給自己的兒子描述整個艾澤拉斯世界曾經的輝煌。
在一萬年前的上古之戰裡,那時候人類還沒誕生,但這個世界依靠自己的力量正面擊退了不可一世的燃燒軍團,甚至黑暗泰坦親臨都被世界的力量打了回去。
那時候纔是這個世界最團結最榮耀最輝煌的時代,自那之後,整個世界就陷入了各種紛爭的泥潭中無法自拔。
麥迪文是睿智的,這孩子的天賦甚至比艾格文還要強,他註定要成就一番大事業,因此作爲守護者,麥迪文認爲自己有責任讓分裂的世界重新團結。
但這孩子就是太支棱了。
他或許預感到了古老的敵人正在重返世界,因此他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來強行塑造團結。
這確實是她兒子一手釀成的災難。
在旁邊篝火燃燒的剝離聲中,艾格文嘆了口氣。
她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魔法兜帽,讓那並不蒼老還維持着年輕時容貌的臉暴露在迪亞克姆眼前,她很真誠的說:
“我會解決這件事!我會前往卡拉贊與我的兒子交談,我會勸說他將那座城市和那些綠皮送回你們的世界,由他一手引發的問題會被我親手解決。”
“我相信麥迪文尊重自己的母親,但我覺得您似乎高估了自己對他的影響力。”
警戒者搖頭說:
“如果一場交談就能解決問題,我想麥迪文也不會做出這麼瘋狂的行爲,我勸您做好面對最壞情況的準備。既然這是一場跨越世界的追捕,那麼我稍後會和您一起前往卡拉贊。
我會用公正的方式結束這場爭端。
當然也不只是要解決麥迪文的問題,我聽聞那座法師塔裡收藏着這個世界中的很多古老的秘密,我不隱瞞我在艾澤拉斯還有其他目的,我需要借閱卡拉讚的藏書來找到一些線索。”
“如果這可以讓你們這些被我的孩子傷害過的異邦人感覺到舒適的話,那麼我與我丈夫親手收集的那些藏書皆可以對您開放。”
艾格文點了點頭。
這一幕也像極了犯了錯的孩子家長向受害者道歉時的姿態。
你還別說,迪亞克姆覺得這真挺有意思,能見到麥格娜·艾格文這樣的“真·女強人”低頭服軟的機會也不多見。
旁邊記錄這一幕的克羅米眨了眨眼睛。
什麼嘛! 這怎麼又回到勸說麥迪文的故事線裡了,正常時間線裡艾格文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命運的自我修正嗎?
迪亞克姆本打算就這麼結束這場交談,然而很快他就聽到了暗影之語不滿的低吟:
“陰影之中的規則並非如此,迪亞克姆,聖光將你塑煉作寬容,但面對一個傷害過你們的兇手,你也要如此仁善嗎?
你身上的枷鎖已去掉,但卻讓自己的靈魂受縛!黑暗中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弱肉強食纔是我等的規則。
這樣的你無法走入黑夜。”
警戒者想了想,暗影之語這次說的不錯,於是他看向艾格文,說:
“但你的孩子傷害了德拉諾世界,這並非一兩句歉意就能彌補。您有歉意也該展現出誠意,在這事結束之後,您能帶我去一趟薩格拉斯之墓嗎?
那裡面有幾樣東西我很需要。”
艾格文聽到這話心裡一鬆。
她這樣活了八百多年的人怎麼可能只相信口頭承諾。
她希望在迪亞克姆這樣的“異界緝兇者”面前爲兒子爭取一個“緩刑”,眼看迪亞克姆開出了“條件”,她意識到真正的談判開始了。
不過在正要開口時,她卻詫異的看着迪亞克姆。
警戒者臉上那一絲不自在根本掩飾不住,於是前任守護者轉了轉眼珠子,輕聲說:
“怎麼?第一次做這種討要賠償,討價還價的事?你的表情就像是那些公正的聖光信徒第一次參與到團伙詐騙時一樣。那股彆扭,我甚至不用眼睛都看得出來。
你原本沒打算加這個附加條件,對吧?
什麼讓你改變了心意?”
“我只是聖光下的我不會這麼做,但陰影自有規則,我需要深入其中。”
迪克解釋了一句,艾格文恍然大悟的說:
“唔,道途試煉啊,原來如此,想要駕馭陰影就得走入陰影。
我當年爲了明晰我的奧術道途也曾研究過一段時間的邪能法術,甚至差點就迷失在了扭曲虛空的召喚中,但麥迪文出生之後,邪能的誘惑似乎就離我而去了。
異族的聖人,你要行走的是光與影的雙生道途嗎?
聽起來就很困難。
這兩者的界限大部分時候都很模糊,尤其是在光中待的太久的信徒,往往會和現實世界脫節,越是執着於執行正義,越會容易墮落成偏執狂。
我倒是可以帶你過去那危險地方作爲麥迪文對德拉諾所做之事的賠償,但你必須先告訴我,你要在薩格拉斯之墓裡找到什麼?”
前任守護者嚴肅的說:
“如果你是先知,那你就該知道那裡面封存着何等危險之物。”
“我需要那把可以隨意穿梭世界的黑暗法杖,那把將薩格拉斯的化身帶入這個世界時攜帶的空間神器。”
迪亞克姆說:
“我擔心德拉諾的局勢,那根法杖可以將我和我的追隨者送回那裡,我在德拉諾準備了一支團結的大軍,魔血部落也只是他們的第一個獵物。
那個世界與惡魔勢不兩立!
如果艾澤拉斯要再次面臨惡魔的威脅,那麼,克烏雷之盟很願意在你們需要的時間加入這場命運的對抗裡
當然,這不是免費的!”
警戒者在最後畫蛇添足的加了一句,然後就聽到暗影之語不屑的哼聲。
顯然,對於他這場糟糕的談判,黑暗表示很不滿意,但考慮到這是光中的聖人初次嘗試拒絕光明正大的行事,因此暗影之語婉轉的表示,他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唔,事情似乎變得有趣起來了。”
一直在偷聽的克羅米表情變的愉悅起來,但還沒等她繼續思索迪亞克姆的計劃呢,包括她在內的三個人在這一瞬,同時扭頭看向黑色沼澤另一側的某個地方。
他們能清晰的感覺到有龐大的奧術能量在那裡爆發。
但並非卡拉讚的方向。
“是藍龍!一頭成年藍龍。”
克羅米跳起來,大喊道:
“它在那附近和什麼人戰鬥!”
“不好,是我邀請來的朋友,是阿坎納苟斯,魔法軍團在東部大陸的巡查員,它很負責,或許有些過於負責了。”
艾格文霍然起身打算傳送。
但迪亞克姆比她速度更快,前衝幾步呼喚太陽之翼,讓日光飛鷹載着自己化作一道飛火流星就衝了出去。
在奧術能量爆發的同時,迪亞克姆聽到了星魂的提醒:
“那邊有德拉諾神戒爆發的氣息,是克烏雷之盟的戰士。”
星魂力量雖小,但其感知遠超凡人。
祂都這麼說了,迪亞克姆就必須行動起來,當太陽之翼飛速靠近那黑色沼澤的另一處邊緣時,警戒者看到了交戰雙方。
一頭藍龍正以巨龍形態不斷的狂轟亂炸,而在它前方的泥水中,自己的外孫女正護着一個受傷的人類法師在狼狽躲避,在藍龍爪下還有一頭飲血者瑪魯斯指環召喚出的原祖荊獸殘骸。
德拉諾的神戒離開了德拉諾力量變的孱弱,連帶着召喚物階位都嚴重下降,這才被藍龍幾招秒了。
正常情況下,原祖荊獸這皮糙肉厚又兇狠猙獰的玩意可沒這麼容易處理。
“丟下我,你快跑!這頭龍被激怒了。”
被AOE傷到的卡德加這會臉色慘白。
他畢竟還不是日後那個強悍到可以隨手施展奧術+火焰+冰凍的“三分歸元氣”,並且讓卡加斯都願意給面子讓他欠一個人頭的強悍大法師。
他對拖着他艱難躲避奧術轟炸的迦羅娜喊道:
“它要的只有我,你走!它不會追你,這頭藍龍瘋了。”
“閉嘴吧,你可是我的俘虜!”
迦羅娜躲閃的有點狼狽。
她也感受到了手指上神戒的虛弱,這會正在瘋狂想辦法,卻突然看到了一團熟悉的“太陽”自空中落下。
這讓半獸人刺客立刻煩惱盡去。
“我強大的聖人外公來了,這頭愚蠢的四腳蜥蜴死定了!等着看吧,強大的警戒者會用無盡的聖焰燒死它!詛咒這暴脾氣的該死蜥蜴!
什麼樣的狗東西見了面不由分說就開戰?
你們這個世界的人太沒禮貌了!
我們那邊最粗魯的食人魔在打劫之前,都知道要喊幾句口號壯壯聲勢。”
迦羅娜歡呼着喊了一聲,讓卡德加也充滿好奇的擡起頭想要看看“無盡的聖焰”是個什麼東西。
然後,在兩人驚訝的注視中,迪亞克姆就在高空中披上了黑暗的紗衣,那濃重的暗影.不,虛空形態下,亂舞的陰影甚至連光耀的太陽之翼的明光都沾染成了神秘又瑰麗的“暗焰”,讓好好的太陽之翼變成了一頭“暗色鳳凰”。
雖然也很漂亮就是了。
但在看到自家“外公”進入暗影形態後,迦羅娜臉色微變,她拖着卡德拉飛快後退,語氣遺憾的說:
“爲那頭藍龍默哀吧!它驚醒了黑暗執政官,這下就不是一頓打能結束的事了外公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定是這個糟糕的世界招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