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迪亞克姆離開已空無一物的虛空扎雷廢墟時,那顆“日蝕的太陽”也已在虛空意志的牽引下上浮,並最終停留在了無光之海那瑰麗但陰沉的暮光天穹之中。
此前迪亞克姆就很多次吐槽過,無光之海的天穹總是空蕩蕩的。
儘管有蒼白的暮光點綴讓其總是籠罩在一種神秘而淵博的氣息中,但看久了也挺沒意思,就像是一片空洞的深淵高懸,要把一切迷茫的靈魂都吞入其中的既視感。
現在有了這顆污濁的太陽懸掛於其中,就不顯單調了。
那曾懸於扎雷歿提斯的冥世鍛爐如今被黑色的統御鎖鏈在外圍徹底鎖死,就像是一個囚徒那樣被安置在無光之海的“囚籠”中,原初黑暗不甘的咆哮還在其中迴盪着,頗有種陰風陣陣,鬼哭狼嚎的落魄。
然而位格極高的祂想要逃離是萬萬做不到的。
且不提由兵主那個糟老頭子設計推演,又被典獄長佐瓦爾花了無數年的時間反向掌握的統御之力專精“封印鎮壓”,有統御之鏈這樣的死亡神器壓制,這個日蝕的太陽根本就別想從內部向外開啓。
就算是統御之鏈的封印出了問題,導致日蝕的污穢泄露出來,這不還有無光之海的虛空意志看着嗎?
就剛纔虛空意志阻攔安瑟飛昇的姿態,就能確定今日失去太多的虛空陣營已決不允許日蝕的力量象徵脫離這片深淵之海。
就算原初黑暗爬出了這枚封印的黑日,也別想在虛空意志的看管下跑出去興風作浪。
只要它還駕馭着“日蝕”一天,虛空意志就是它最冷漠的獄卒!
而一旦原初黑暗主動放棄了這份由它和安瑟一起“塑造”的至高象徵,那麼它本就落魄的力量位格就會再次跌落,直至泯於衆人。
哪怕它和安瑟一樣出自初誕者之手,但兩者之間是有本質區別的。
安瑟雖然落魄,但人家最少打贏了“日月戰爭”,以勝利者的姿態被失敗者的陰謀拖入落魄的處境中,然而饒是如此,安瑟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過,所以太陽神的位格還在,並未受損。
但原初黑暗不但失敗了,還隕落了。
它的殘軀化作了最初的無光之海,是真正的虛空之源,如今的它只是個不甘失敗的孤魂野鬼罷了。
說厲害確實厲害,但說有多強倒也不至於,否則不可能連迪亞克姆都拿不下還被對方反向封印。
但原初黑暗是無光之海的源頭又如何?
這可是虛空陣營!
指望虛空之子們理解並履行“仁義禮智信”的美好道德,對老祖宗敬若神明那是想多了,如今元氣大傷的無光之海不把原初黑暗揪出來“吃掉”就已經很給這個老祖宗面子了。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原初黑暗真的脫離了統御之鏈的封鎖鎮壓,又和虛空意志完成了PY交易,得以在保留日蝕象徵的情況下跑去物質世界興風作浪,但這不還有迪亞克姆和安瑟還有艾露恩三位大神盯着嗎?
這三個大傢伙裡,原初黑暗能打敗哪個?
如果不想選這三個“宿敵”,那不如讓對虛空厭惡至極,逢敵必殺的黑暗泰坦薩格拉斯來和它談談心?
虛空陣營這麼多年在物質星海的倒行逆施已經讓它們滿目皆敵,指望其他原力的行者對原初黑暗有什麼好臉色那絕對是想多了。
它但凡敢在物質寰宇露頭,就它現在這個虛弱的樣子,怕不是立刻就要被“女王三人組”捕獲送去某個任何監控法術都找不到的神秘實驗室裡,接受各種慘無人道的奧術實驗了。
那可是掌握了初誕者密文的奧術師啊
落在他們三個手裡還不如直面薩格拉斯,最少後者能給它一個痛快。
你看,這本就是個兩頭堵的事。
“所以,我給你的待遇已經是最好的了,閣下,老老實實待在那吧。”
迪亞克姆在胸前劃了個三角聖徽。
他將目光從頭頂的那一輪日蝕中收回,傾聽着無光之海里不斷迴盪的喪鐘聲。
那是爲今日慘死的日蝕派虛空大君們敲響的喪鐘,以今日死去的邪神的數量,這個喪鐘估計要一直敲到明日的黎明浮現爲止。
然而,此時的無光之海里可沒有哪頭虛空大君或者深淵之民有興趣去傾聽那喪鐘的迴盪,哪怕有近三十道虛空道途被重新開啓,也沒有多少渴望力量的傢伙會在這時候笑出聲來。
皆因爲,無光之海正面臨着有史以來最恐怖的一次入侵。
哪怕光之民和迪亞克姆都沒有參與到逐影蟲羣對深淵之民的屠戮與清算中,但在烈陽聖戰進行的同時,無光之海中的大輪迴可沒有停下過。
尤其是日蝕派虛空大君的領地裡,瘋狂突襲的蟲羣早已開了盛大宴席。
這些領地裡的主人都已死在了迪亞克姆和光之民手中,甚至連這些領地的精銳力量都在烈陽懲戒下灰飛煙滅,這意味着蟲羣在這些方向的突進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任何有效的壓制。
儘管那些非日蝕派的虛空大君反應迅速,但它們的聯合與敵對根本扭轉不了大局。
當主宰的蟲巢在大量生物質的運送中建立並恢復了“造血能力”的那一刻,無光之海的大輪迴就已經不可逆轉的出現了。
在警戒者眺望遠方的注視中,遮天蔽日的逐影飛龍們正拱衛着三頭蟲聖·利維坦翱翔在無光之海的暮光雲海中。
那些蟲聖特殊的生物艙中載滿了正在孵化的精英蟲,蟲羣意志精準的爲它們計算着時間,確保在蟲聖抵達戰略目標時,它們運載的蟲羣會完成孵化並立刻開啓一場寸草不生的戰爭襲擊。
這就是蟲聖這種戰略武器的特殊性。
它們的體形非常巨大,每一頭都如一艘星艦一般,擁有蟻后一樣臃腫的軀體和章魚般的虛空觸鬚用來撥動相位,蟲聖具備厚重的生物質壁壘甲殼,可以在近距離抵擋星艦主炮的打擊。
當然,擁有如此驚人的防護的代價是蟲聖的攻擊力非常貧乏。
它們幾乎沒有誕生爲戰鬥而生的器官,僅有的防護武器是遍佈軀體各處的虛空眼柄,這些眼柄可以射出能量光束,但對於那些可以強襲的單位而言幾乎毫無用處。
但蟲聖也不需要擅長戰鬥。
它們的每一次出沒,都最少有一個戰團的逐影飛龍和最少兩名蟲羣霸主爲它們護航。
如果敵人可以洞穿這樣的防護力量傷害到利維坦,那就只能說明刀鋒女王的指揮和部署出現了問題,把蟲聖派遣到了一個它根本不該去的地方。
蟲聖這種生物武器的戰略性在於,這恐怖的生物母艦不但可以搭載數量驚人的活體戰鬥蟲,它們同樣可以搭載未孵化的功能性蟲卵趕赴戰場,並用自己的生物質爲這些蟲卵提供孵化營養。
因爲蟲卵的體積要比活體蟲小得多,因此蟲聖搭載蟲卵進入戰場時往往可以用自己一個單位塑造出一支“滅星武力”。
而在真正的絕境時,每一頭蟲聖都可以化作一個移動的“生物基因庫”。
當蟲羣主體被全部消滅,逐影蟲羣面臨滅頂之災時,主宰就會啓動“遷徙協議”,蟲羣擁有的所有蟲聖會被隨機傳送到寰宇星海各處,在確認周圍沒有威脅之後,蟲聖會進入“死亡程序”。
所謂一鯨落,萬物生。
當蟲聖墜入安全區域並迎來個體的死亡後,它們自帶的“蟲羣基因庫”就會被開啓,隨後蟲羣就會在蟲聖的遺骸上重生,於災難之後進入新一輪的快速繁衍。
因此可以說,在蟲聖這個神話單位的生物科技樹被逐影蟲點亮之後,蟲羣就已經不存在“滅亡”的可能了。
啥?
你說在這裡把蟲羣所有的利維坦都幹掉,確保它們不會進入繁衍協議不就好了?
想的很好!
假如主宰的蟲羣思維簡單到不會在迴歸無光之海前,把幾頭編寫了“長壽協議”的利維坦活體藏於星海的隱蔽地帶的話,那還真給你小子給幹成了!
沒人知道主宰這會到底藏了幾頭蟲聖,但可以預料的是,這個秘密只有主宰和鑄光者知道。
逐影蟲羣是鑄光者手中用於平衡六原力的最完美的利劍,它們承擔的絕不只是在各個界域開啓大輪迴的職責。
只要迪亞克姆的名字還在這星海中傳言,那麼在那黎明晨曦的日影之下,蟲羣的至高進化就永無盡頭。
懷着這樣的感慨,迪亞克姆平靜的看着那三頭蟲聖抵達了某個日蝕派虛空大君的領地上方。
伴隨着生物艙的擠壓,密密麻麻如豪雨一樣的蟲卵被利維坦拋向大地,那些蟲卵在墜落中就會擠壓撕裂,以猙獰的精英武士蟲的形態落地,隨後朝着最近的深淵之子撲殺過去。
它們很餓,它們很渴!
這些深淵之物又軟弱又美味,它們沉浸在無聊的陰謀詭計中,完全浪費了虛空意志賦予它們那近乎無限可能性的血肉與潛能。
如果深淵之子不能良好的履行保衛無光之海的職責,那麼蟲羣很樂意取而代之。 但在那之前,曾被驅逐曾被羞辱曾差點被滅絕,在這些混蛋們的壓迫下最落魄時只剩下幾百枚蟲卵的逐影蟲羣一定要先討回利息。
所有的苦難都必須被償還!
蟲羣,餓了!
在更遠的地方,再度成長再度晉升,距離次級神已經很近很近的第一王獸阿迦瑪甘正以一種“沒心沒肺”的姿態,快樂的奔馳於這無光之海的大陸中。
它的四蹄踐踏讓地面撕裂,它的剃刀長牙橫掃八荒讓深淵之子膽寒,那聖鐘的迴盪讓虛空大地的基岩都在顫慄,根本不敢直面這毀滅與吞噬之獸。
很快,迪亞克姆就看到無光之海站起了身,並滿目怒火的朝着阿迦瑪甘撲了過去。
那近百米高的虛空海嘯如揮動的重拳猛擊,然而在它無能的憤怒之後,撞碎了海嘯的第一王獸發出了勝利的咆哮,繼續對這悲鳴的大地施加毀滅的踐踏。
阿迦瑪甘根本不在意這片無光之海對它的斥責!
它現在只想踏平這片可憎的血肉大陸,爲自己做一個溫暖的窩,讓自己迴歸到蟲卵的溫暖形態裡,在長久的沉睡中洗去它在扭曲虛空和無數大惡魔廝殺的疲憊,在遙遠的未來以“神靈”的姿態被重新喚醒。
值得注意的是,在第一王獸施加無情毀滅的軀體之上,在那聖鍾之座旁,阿迦瑪甘的獵手和代言人黎蕾薩·風行者將軍正靠在那裡,用筆寫着一封家書。
她並不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
她並不爲毀滅而興奮,也不爲復仇而喜悅,她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眉宇間多少有一絲期待。
在第一王獸進入漫長晉升的沉睡之後,她就可以給自己暫時“放個假”了。
她可以回去奎爾薩拉斯,過一段時間的正常人生活,不必爲阿迦瑪甘尋找合適的獵物,也不必在大惡魔的追獵中伺機反殺。
也不知自己的女兒們是否安好?
也不知自己的兒子是否已實現了成爲吟遊詩人的夢想?
也不知自己的老公在魔樞是否和那個藍龍賤人卿卿我我的好好過日子啊,越想越氣!要不,在阿迦瑪甘尊主沉睡之前,請它幫自己完成一次“殺人碎屍”?
第一王獸肯定不會拒絕,而且它可能對藍龍的味道也有興趣呢。
“我很好奇.”
真理獵手的聲音靜悄悄的在迪亞克姆身旁響起。
它說:
“你就不怕這支遲早會讓薩格拉斯頭皮發麻的蟲羣在未來失控嗎?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一旦它們失控了,你將親手塑造出一場比燃燒軍團的惡魔災禍恐怖無數倍的災難。”
“我爲什麼要擔心自己的左手背叛自己的大腦?”
迪亞克姆反問道:
“難道你們虛空大君會閒到給自己的觸鬚也賦予反抗的意志嗎?”
“你是在避重言輕!”
真理獵手很不滿的說:
“你把一個可怕的爛攤子丟給我,讓我每一次呼吸都會感覺到疲憊,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連分享秘密這一環節都不願意與我完成嗎?我還以爲,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我們確實是,我的朋友,別生氣,我只是打個比方。”
迪亞克姆發出了笑聲。
他伸出手撥動環繞着自己旋轉的黑白球和那絢麗的星環碎片,輕聲說:
“逐影蟲不會背叛,因爲沒有那個必要!”
“嗯?”
真理獵手好奇的傾聽。
它知道這是它唯一一次窺探蟲羣奧秘的機會。
警戒者沒有藏着掖着,說:
“蟲羣鍾情於大輪迴,但這種通過戰爭特化的遴選是爲了‘至高進化’這偉大的目標,蟲羣自始至終都追求着‘完美’。
當至高進化完成的那一刻,當真正完美的蟲族真神誕生的那一刻,大輪迴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到那時,一切由蟲羣掀起的戰爭都會偃旗息鼓。
我與主宰從未討論過這個,但我與它皆有默契。
待至高進化完成的那一刻,蟲羣自然就會從我手中得到所有的自由,即便是真神,也沒辦法控制另一位真神.
你能理解嗎?
在至高進化完成之前,它們選擇背叛只會影響它們進化的效率;在至高進化完成之後,背叛與效忠也失去了意義。
因此對於蟲羣來說,背叛與失控從來都是個可笑的僞命題。
它們的失控只有一種可能.”
“在至高進化未完成前,你這位鑄光者因意外而隕落。”
真理獵手嘆氣說:
“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陽謀,將其展現給那些對你抱有惡意的傢伙們,祂們想要殺死你就意味着祂們必須做好在你隕落之後,直面一場橫掃過寰宇八荒的‘蟲羣之災’的準備。
然而在那樣的戰爭中,即便是真神,亦會隕落。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蟲羣行走的道途.”
“繁育、進化與適者生存、優勝劣汰。”
迪亞克姆輕聲說:
“這是虛空和生命原力共享的領域,虛空這邊不必多說,我已賦予它們行走的權能,生命那邊.艾露恩女士目前正在用祂的方式瞭解蟲羣。
或許不久之後,生命對於它們的賦予也會完成。
到那時,蟲羣就不只是‘虛空之子’了。”
“月神?”
真理獵手嘆氣說:
“祂的力量無可挑剔,但她的駕馭能力.我對此表示懷疑,唔,我都可以料想,如果以後出現蟲羣災禍,大概率就是生命陣營那邊出了問題。”
“我要走了,虛空意志已經不待見我了。”
迪亞克姆從懷中取出一枚淨化過的“虛空之種”,將其遞給了真理獵手,他沒有解釋這玩意來自何處,真理獵手也沒有詢問,只是在接過之後對警戒者鞠了一躬。
“你可以嘗試行走日蝕之路。”
在飛昇回至高天前,他提醒道:
“雖然這條至高道途的終點已被我攫取,但剩下的權能也足夠再塑造出一名次級神”
“不,那不是我的選擇。”
真理獵手輕聲說:
“我只想要安安靜靜的對一切渴望者分享虛空的靜美真理,力量於我而言毫無用處,甚至有害。
離去吧,我會收拾殘局。
最後,祝你和薩格拉斯的決戰一切順利,我在晨曦中歌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