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很快等來了警戒者。
對方駕馭着太陽之翼從高空飛掠而下,落在演武場中心時引發的太陽風暴化作刺眼的神聖之火翻滾着清空周圍,在烈焰消散的餘燼中,穿着威嚴盔甲,很有信仰氣息的艾瑞達巨人大步走來。
只有他一人。
其他人都被留在了熔火庭院中,就連艾格文都沒有跟上來。
顯然是因爲迪亞克姆想要保留一點“懸念”,另外,少昊會披露的秘密大概率也過於驚人,目前並不能被更多人知道。
不過倒也不是真的沒有記錄者。
遊學者石步就站在演武場另一端,以一種激動到全身顫抖的姿態,正架起自己的畫板,要把少昊皇帝在永恆島出現的時刻記錄下來。
那是得到皇帝允許的記錄。
在少昊活躍的年代裡,不管他乾點什麼都肯定會有史官在身旁記錄,就連他踏上救世之路,與煞魔打仗的時候,都有不怕死的史官在戰場邊緣奮筆疾書。
所以說,這些記錄歷史的傢伙是真的離譜啊!
人家連死都不怕,這世界上能嚇倒他們的東西就真的很少了,嗷,當然,魔法晉書目錄裡的那些史官是個例外。
你不能指望軟骨頭裡能誕生真正的史官,脊樑硬不起來,無法確保真實的歷史不被污染,那麼被後世釘上恥辱柱就是應得的結局咯。
“抱歉,我甦醒的有點晚,但現在時候正好。”
少昊皇帝以一副風輕雲淡的姿態懸浮在那石柱之上。
這確實是個很有風度的熊貓人,他穿着一身很樸素的白色武僧袍,但背後有龍虎的點綴代表着他的身份。
這傢伙是自打武僧這個職業出現以來,艾澤拉斯歷史上誕生過的最強武僧。
就連創造了武僧之路的“黎明之拳康師傅”都做不到“一氣化三清”,以自己融入能量之中,化作迷霧結界保護整個大陸在永恆井的爆炸中不被牽連。
這基本等於少昊肉身接了天崩地裂,還保住了潘達利亞的所有人。
坦白說,這已經不是“半神”這個階位可以描述的力量了。
“向您致敬,保護了整個大陸的皇帝陛下。”
迪亞克姆躬身行禮,輕聲說:
“在我和我的族人於星海中經歷兩萬年的流亡裡,也少見讓您這般鞠躬盡瘁的領袖,您值得所有人尊重。”
少昊坦然接受了這禮節,他捻着自己儒雅的八字鬍,說:
“但我並不如熊貓人傳頌的那麼偉大,我只能保護這座大陸不受上古之戰和隨後永恆之井爆炸的影響,在這一萬年中庇護他們與整個世界的另有其人。
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秘密。
這也是我拖着殘破的最後一點意識藏在這個時間混亂之地,苦苦等到現在的目的,那位‘閣下’需要幫助。”
“那位閣下?”
迪克挑着眉頭說:
“您不知道他是誰?”
“不,我甚至沒見過他唔,或許是她,我只知道在死亡力量突襲了潘達利亞,導致死亡多年的雷神突然復活時,是那位閣下神兵天降般阻攔了更壞的情況發生。”
少昊解釋道:
“當時我已經精疲力竭,只能靠着‘天人合一’後的力量勉強抵擋雷神的攻伐,我知道那傢伙的目的是魔古山寶庫,以及藏在其中的泰坦裝置。
那個叫‘納拉克煞引擎’的裝置深入世界星體之中,如一個冰冷的鐐銬般鎖住了這個世界的心臟。
雷神在他的時代就用納拉克煞引擎爲魔古人解除了‘血肉詛咒’,把他們從血肉又化作了強悍的岩石,在魔古人的文化中,這是‘純淨’的象徵。
雷神還在魔古山宮殿中藏了一支強大無比的軍團,那是用納拉克煞引擎製作的‘遠古魔古人’,是曾經的‘神靈’用於維護和統治世界的工具。
我不能允許他重獲那種力量。
不怕你笑話,客人。
我當時抱着與雷神同歸於盡的想法,在我的夥伴美猴王的幫助下將他拖入了那寶庫中,我本打算讓美猴王引爆納拉克煞引擎,讓我和魔古暴君一起被埋葬。
然而,在我們踏入那個地方時,我們才意識到我們把事情想簡單了!”
說到這裡,少昊停了停。
熊貓人皇帝似乎是在組織語言,想要形容他當時看到的場面,但最終他放棄了詳細的描述,只是很簡略的說:
“那是一道裂隙!一道由陰曹地府爆發的疤痕,就像是被一把劍在世界的心臟上刺穿留下的傷痕,但那又不只是傷痕那麼簡單。
陰冷的通靈力量從其中爆發,還混雜着世界意志的悲鳴。
雷神就是它挑選的死亡先鋒,他進入魔古山宮殿的目的是爲了擴大那裂隙,讓陰曹地府的權能橫掃過整個潘達利亞,把所有生命聯同這片大陸都化作地府的一部分。
那不是凡人可以對抗的力量。
我哪怕抱着必死的決心也無力阻止這種級別的災難,我當時已經絕望了,但就在那時候,一個聲音出現了。
那位閣下在世界意志悲鳴的傷口中與我交談。
他或者她告訴我,他會留在那裡壓制住雷神和地府的力量涌動,他不知道需要多久,但他一定會堅持到最後時刻。
他還告訴我,地府的一件邪惡聖物被留在了世界的傷口中。
他必須把它拔出來。
他讓我離開那裡,永遠封印住那個地府的傷口,以免情況出現更可怕的惡化。
他是個極爲睿智的俠客,他告訴了我很多方法,我將其告訴給了我的夥伴美猴王,讓它帶着四天神逐一行事。
最終在我們的努力下,那場災難沒有被擴散。
而北方天尊雪怒留在了白虎寺中,它與它的武僧們堅守那個秘密已經一萬年了,但問題在於,我們都不能確定那位閣下還能堅持多久。”
少昊嘆氣說:
“我們甚至幫不上忙,只能寄希望於奇蹟發生,可以說,這一萬年裡,整個潘達利亞都是在走鋼絲,這裡能倖存下來全靠那位閣下打斷了來自地府的災難,並一力承擔起了它。
那位閣下才是您口中值得盛讚的人物。
哪怕我沒見過他,我卻也對他心懷敬意,而且他保護的不只是潘達利亞,你要知道,客人,當時我所見的那道裂隙之恐怖,一旦讓它真的爆發,潘達利亞會在短時間內化作陰曹鬼蜮。
而我留下的迷霧結界會被不斷侵蝕,一百年,兩百年,或者是五百年?
沒有意義!
這片鬼蜮中的千萬死靈終有一天會衝出迷霧,在它們的邪惡主子的命令下橫掃過整個世界,嗷,我們當時以爲只有潘達利亞在天崩地裂中倖存。
那是那位閣下告訴我,世界並沒有因爲那場‘愚蠢的錯誤’而死去。
他應該來自外界的某個地方,遺憾的是,迷霧結界已成,潘達利亞與外界的聯繫被徹底斬斷了。”
迪亞克姆點了點頭。
他並未對這段史實做出什麼評價,也沒有提及自己心中的某個猜測,因爲帶着全覆式的面盔,所以少昊也看不到迪亞克姆那非常精彩的表情變化。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迪克問道:
“所以,您爲什麼沒有將真相告知給熊貓人呢?如果他們知道真相的話,或許熊貓人這些年已經想出了辦法離開結界去尋找外界的幫助,共同禦敵了。”
“因爲我也不確定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與那位閣下一樣強悍的個體。”
少昊搖頭說:
“我們不能冒險,這種事情一個弄不好就是禍亂世界的結局,不能允許那些不夠強悍的英雄參與其中。
俠義之心很重要,但沒有被嫺熟駕馭的偉力一樣無法參與到決定世界命運的交戰中。
我一直留在這,我在等待那樣的人出現。
而您給了斡耳朵斯一個安息,您應該知道斡耳朵斯身上的秘密,能一對一的擊敗它,證明您也有這樣的器量和能力,更重要的是,我見到了諸位用俠義之心淨化那頭炎魔之王的過程。
我以此確認你們就是我在等的人,你們是可以託付大陸命運的豪俠。
因此,我在這裡謙卑的請求您!
請儘快前往昆萊山的禁地,在那裡與那位閣下並肩作戰,驅散來自陰曹地府的恐怖偉力,讓潘達利亞徹底擺脫這戰爭的輪迴。
如果您願意的話,就前往我曾經的行宮永春臺。
我的夥伴美猴王就隱居在那裡,它和它手中的福枬杖會如當年幫助我那樣,竭力協助您完成那場從未結束過的戰鬥,也只有它才明確知道該怎麼進入那個被層層封印的危險禁地之中。”
“我會盡快前往那裡。” 迪亞克姆點了點頭,隨後話鋒一轉,說:
“但錦繡谷的奧秘在您看來依然還不到揭曉的時候嗎?我不信作爲最偉大皇帝的您不知道錦繡谷的存在,但您和您之前的所有皇帝都心照不宣的藏起了這個地方,並不打算讓熊貓人們步入其中。
您的行宮永春臺所在的羣山就在錦繡谷的邊緣呢。”
“那裡確實是聖地,亦是潘達利亞能繁榮至今的源頭所在,四風谷一日一熟的沃土的奧秘就在那金色的山谷中。”
少昊聳了聳肩,說:
“但那裡同樣隱藏着危險之物,那是一個不亞於這場死亡災禍的可怕隱患,我和我之前歷代的皇帝之所以要藏起它,正是因爲擔心那個隱患的爆發。
這是屬於皇帝的重責,我必須隱瞞它的存在。
當然,如果您覺得是時候打開錦繡谷,那麼就去做吧。
如果您能處理掉危險的斡耳朵斯,就證明那裡藏着的危險之物同樣傷害不到您,但錦繡谷的封印需要四天神一起打開。
螳螂妖們這一萬年中不斷蒐集被我封印的煞魔實體也是爲了那個黑暗之物。
一旦被它們搶先一步,恐怕潘達利亞和整個世界都要因此受苦了,不過,您身上有和那玩意很類似的氣息,代表着您曾經擊潰過類似的強敵。
真是難以想象您經歷過什麼樣的挑戰,不過在今日,我只會感慨潘達利亞有福了,您的到來將徹底釋放我的子民們。
他們將不再需要揹負先祖的重擔,他們將得以一身輕鬆的踏上他們所知的世界之外的旅行,那是否是一個足夠美好的世界,值得所有詩人爲其揮毫潑墨?
那是否是一個足夠勇敢的世界,讓豪俠武士們也心甘情願的爲其潑灑熱血?
那是否是一個有希望長存的世界,能讓熊貓人在驚訝中迴歸它的懷抱?
唉,太多疑問,太多好奇,可惜已經沒有慷慨的時間留給我了,我活在過去,我已把最好的時光留在了過去,我已不再老去,逝者如斯夫”
熊貓人的最後一位皇帝豁達的哈哈笑着,他有遺憾卻也不打算再不體面的苟延殘喘。
在混亂時間流回歸正常的律動中,他的身影也在不斷的淡去,代表着這位勇敢的,曾經挽救了大陸和自己人民的領袖將踏上他最後的一段旅程。
在迪亞克姆的注視與送別和祝福中,這位皇帝輕盈的踏風而起。
在他的呼喚中,一隻美麗的仙鶴拍打着翅膀飛過來,載着這位皇帝在他的衣袍飛舞中飛向高空。
當下一個黎明的陽光灑下時,他與承載他的仙鶴一起在笑聲與鬍鬚長髮的飛舞中消失在了晨風裡,又在那風的撫慰與帶動下,前往那片他心心念唸的新世界裡,一覽山河壯闊,萬物生髮。
遊學者石步撲倒在地上哭的傷心。
據說這是熊貓人的傳統,要用哀傷的哭泣送別死者。
但迪亞克姆相信這位遊學者的悲傷發自真心,他哭的撕心裂肺,又在竭力控制着情緒,把皇帝駕鶴西去的那一幕留在自己的畫板上,以供後人瞻仰。
向逝去者寄託哀思並傳承他們的美德,這同樣是熊貓人的傳統。
當整個永恆島的時間流都加速恢復正常時,迪亞克姆站在清晨的陽光下仰起頭,他摘下了自己的戰盔,讓那陽光灑在他身上,隨後張開雙臂擁抱那光芒。
他能感覺到陽光的撫慰。
這不是錯覺,而是陽光真的在被他吸引着匯聚於他身上,那個神秘的神話奧義“曜陽”是如何運作的,迪亞克姆目前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玩意一定和太陽這個天文概念有關。
“那位皇帝走了?”
艾格文化作渡鴉飛下來,繞着迪亞克姆轉了兩圈,隨後化作烏鴉先知的樣子。
她看着迪亞克姆那帶着悲傷的表情,說:
“看來他和你說了很多,而且你是第一次見到他,卻露出了這種悲傷,你很喜歡他?”
“與其說是喜歡,更像是憧憬吧。”
迪克說:
“那是我所知的幾乎完美的領袖,就連老維倫相比他都差了很多,如果維倫和基爾加丹身上的美德匯聚於一人,或許能和少昊皇帝拼一拼魅力。
一位值得尊重的人逝去了,我當然應該感覺到悲傷。
至於那些秘密
實話說,我其實早就猜到了。
一萬年前的那個時代裡,能如少昊描述的那般力挽狂瀾的‘閣下’,有且只有那一位。
唉。
她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帝國,卻又跑來保護了另一片國度。
一萬年啊。
如果這是一場尋求贖罪的苦旅,那我似乎也有理由重新評價她,以及,我們那位星魂尊主的眼光其實並不差。
她真的只是單純的不會教孩子而已。”
迪克眺望着海岸,那頭巨大的鯤正在嘶鳴着隨着水流涌動而化作漫天飛舞的光點消散,在那光點灑落中那羣倒黴催的海盜們也用污言穢語咒罵着命運的不公。
那是它和它們最後的咆哮。
並無痛苦,僅有解脫。
“走吧。”
警戒者揮了揮手,向厲害的鯤哥告別,隨後回頭對艾格文說:
“讓這座見證了太多秘密的島嶼安靜下來吧,別再打擾這裡曾發生又於此沉寂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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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鑄光者戰團回到翡翠林時,已是當天下午。
經歷了一場“心靈之旅”因而很疲憊但精神飽滿的鑄光者們,決定在熊貓人的村莊中舉行一場勝利的宴會,他們還託遊學者石步爲他們在本地僱傭了幾位大廚專門做菜。
但實際上潘達利亞最好的美味並不在翡翠林,而是在四風谷的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