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薩拉女王說艾歐納爾需要一份可以分走阿曼蘇爾一半財產的離婚協議書,這顯然是一種調侃。
畢竟泰坦們慘遭團滅之後,屬於祂們的財產肯定早就被薩格拉斯席捲一空了,黑暗泰坦需要那些寶貴之物爲自己的事業服務,因此,阿曼蘇爾和其他泰坦現在就是真正的“窮光蛋”,哪來的財產分給渴望一夜暴富的好集美?
當然,艾歐納爾女士也不是那種對伴侶心懷冰冷惡意,因惡毒的算計而肯定會在死後落入噬淵的靈魂。
她這會心情悲痛,已經完全不在乎這些事了。
哪怕在艾薩拉離開萬神殿廢墟迴歸物質世界後,艾歐納爾都沒有能從這悲劇的重壓中恢復過來。
她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阿曼蘇爾的閃電寶座,過往的種種不斷於腦海中浮現,就像是化作了石像一般。
這一幕讓諾甘農和高戈奈斯非常擔心。
阿曼蘇爾如果真的是個騙子,那麼也只是騙走了他們的信任,但艾歐納爾可是投入真感情的,一個被騙子蠱惑的女人,其復仇欲迸發時會造成多麼恐怖的破壞,想想都會讓泰坦之魂感覺到大腦顫慄。
艾歐納爾肯定不會留在萬神殿中了。
諾甘農已經有了這樣的準備,或許艾露恩女士很快就會和艾歐納爾達成“轉會協議”,親自接引生命泰坦前往生命的領域中,在以後的歲月裡放牧星海。
但這極有可能只是個開始。
諾甘農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擔憂,如果阿格拉瑪也做出同樣的決定,那事情可就真的麻煩了。
不管阿曼蘇爾要塑造的完美秩序是否是正確的,也不管艾薩拉女王如何判斷奧術與秩序的關係,秩序是奧術的需求之一這一點絕對沒錯。
也就是說,萬神殿在之後的歲月中一樣要在星海里塑造秩序的體現,但泰坦之魂本就遭受重創,以萬神殿現在的能力,很難在接下來那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裡確保秩序一方的利益。
很顯然,諾甘農是個喜歡操心的性格
但眼下,除了這些思考這些宏大敘事之外,已經迴歸萬神殿的三名泰坦之魂還有另一份工作要做。
艾薩拉在離開前邀請祂們幫助她暫時承受來自宇宙的斥力,好讓女王能在星海中駐留更久,以此來完成君權秩序的推廣與根基塑造。
這一點和泰坦們的需求是一致的,在祂們目前無法動身的情況下,交由艾薩拉來完成也是恰逢其時。
因此,諾甘農和高戈奈斯並未拒絕。
有萬神殿的保護和力量的提供,承擔宇宙斥力對於祂們來說並非難事,甚至不會讓泰坦之魂感覺到不適,作爲宇宙奧術的聖地,萬神殿的神妙之處可不止這一點。
“我決定了!”
就在諾甘農和高戈奈斯開始爲艾薩拉女王承擔宇宙斥力的同時,一直低着頭的艾歐納爾終於做出了決定。
她朝着阿曼蘇爾的王座啐了一口,大聲說:
“我要找安瑟和艾露恩爲我主持公道!在公正的警戒者的主持和見證下,我要完成與阿曼蘇爾的所有切割,自此之後我將回歸自由的本源。
也不需要艾露恩爲我重塑神軀,我要回去我誕生的世界,放棄我在奧術之道里的所有力量,迴歸星魂的原始形態,就和阿古斯的新生一樣。
我要重活一生.
我這一輩子過的太愚蠢了!
我不想再和過去那生活在謊言中,還要自我說服這是爲了‘秩序’的自己有一絲一毫的聯繫。”
“別!”
諾甘農嚇了一跳,急忙勸說道:
“不必如此極端,只是一個謊言而已。”
“你不懂。”
艾歐納爾憂鬱的說:
“這件事對你們和對我的意義截然不同,我已經做出了決定,別擔心,在我進入重生的序列之前,我會把奧術給我的所有都還給祂。屬於我的道途將爲星海的奧術之民開放,終有一天,會有新的生命泰坦在這裡登臨。
至於我.
我會在艾露恩的月光照拂中進入長眠,待我再次甦醒時,將有一個不再悲傷的星海爲我張開懷抱。
但在我離去之前,我必須讓阿曼蘇爾親口說出真相!
我要讓祂爲那些因祂的冷酷慘絕而慘遭滅絕的文明說出祂的懺悔,祂要在萬神殿中服刑,你們就是祂的永恆獄卒。”
說到這裡,語氣鏗鏘的艾歐納爾拍了拍寶座的扶手,她呼喚道:
“星聖們,到我這裡來!”
“嗡”
在召喚的指令下達之後,伴隨着萬神殿的星光跳躍,一尊尊如觀察者奧爾加隆一樣的星聖在弧光跳動中出現在了萬神殿的平臺之上。
它們的打扮各有不同,展示出不同星聖的不同風格。
“我要廢止你們之前得到的指令。”
艾歐納爾大聲說:
“我命令你們前往被你們觀察的那些泰坦世界裡,由你們親手廢止一切還在執行的阿爾法程序,並告知那裡的居民們,泰坦塑造的完美藍圖計劃已經徹底終止。
自此之後,再沒有來自天上的冷漠神靈會用苛刻的‘完美藍圖’要求他們,也再不會有從天而降的天火焚滅他們擁有的一切。
所謂的‘完美藍圖’本就是個可怕的錯誤。
那是個錯誤的指令。
這可怕的悲劇該結束了!”
星聖們面面相覷。
它們理解不了爲什麼艾歐納爾女士會突然發出這樣極端的指令,於是它們看向諾甘農和高戈納斯,其他兩位尊貴的泰坦在片刻猶豫之後也點了點頭。
這代表着萬神殿在沉寂數萬年後又一次下達了指令。
雖然這個指令的內容有點奇怪,幾乎完全推翻了萬神殿曾經的宏偉計劃,但星聖們覺得這也沒什麼。
畢竟哪怕它們這個種族天生性情淡漠,但反覆執行毀滅也不是什麼讓人身心愉悅的事。
星聖們得到了命令,又化作星光消失在萬神殿的星海背景中,待最後一名穿着肩甲的星聖要離開時,艾歐納爾喚住了它。
“你叫.萊葛隆,對嗎?”
艾歐納爾揉着眉心,說:
“我記得你,你是第一批被徵召的星聖之一,你喜歡觀察星海,總會被各種各樣的大事件吸引目光,甚至會因此耽誤自己的工作,你是個很奇特的星聖。”
“感謝您的銘記,女士。”
名爲“萊葛隆”的星聖彬彬有禮的彎下腰,用星聖們特有的顫音說:
“也感謝您廢止那可怕的計劃,即便在萬神殿沉寂的這些歲月中,阿爾法程序也被啓動了很多次.”
“那是我們的錯誤,一個可怕的錯誤,必須有人爲此負責。”
艾歐納爾沉聲說:
“所以,我能委託你幫我收集那些被阿爾法程序毀滅過文明的世界信息嗎?
待我進入重生的長眠又甦醒之後,我將以生命真神的姿態前往那些世界,我會想辦法將那些被我們毀滅的文明覆現出來,我會將這作爲我此後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去完成。
必須有人爲這無恥的毀滅負責,我會肩負起這樣的重任!但我需要一位對萬物和星海都有好奇心和足夠善意的嚮導。
你.
你願意成爲我在下個時代的嚮導嗎?”
“當然,女士。”
萊葛隆身上的星海光點不斷的閃爍着,代表着這名星聖此時過於激盪的情緒,它用一種歡呼的語氣說:
“這是我的榮幸,亦是我的職責所在。”
星聖隨後便離開了。
萬神殿的廢墟重新安靜下來,諾甘農嘆息道:
“那是我們共同犯下的罪孽,你不必一力承擔。”
“但我是你們中最該出面阻止的,我沒有那麼做,我辜負了生命對我的期待,我成爲了一個軟弱的可悲者和懦夫。”
艾歐納爾無力的擺手說:
“就這樣吧,我來承擔那些罪孽,而你們要以此爲鑑,若我們真能從薩格拉斯手中奪回未來,請不要再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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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艾薩拉女王激活的奧術和絃如劃過星海的波濤,那是奧術原力在沉寂之後的鮮活發言,並不會因爲距離的拉長就衰減,相反,越是在星海中傳播,它奔行的速度就越快。
就像是一位負責的信使,要將關於萬神殿和奧術原力的好消息傳遞到星河中的每一位奧術師耳畔。
這樣的宣告顯然是公開性的,並不會刻意避着誰。
也就是說,一切能感知到奧術波動的生命都可以清晰的察覺到萬神殿重現的波瀾,這意味着,某一位已經用“實際行動”和軟弱的萬神殿劃清界限的大佬,其實也能清晰傾聽到這樣的餘波。
薩格拉斯!
黑暗泰坦行走於扭曲虛空的邊境,向阿古斯的方向大步前進。
作爲目前星海中的最強之神,祂在物質世界遭受的宇宙斥力也是最強的,如非必要,薩格拉斯不會以實體出現在物質星海中。
當祂需要出面的時候,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會降下一尊化身,而薩總的化身也基本可以處理掉這星海里發生的99%的事。
祂此行行走於扭曲虛空的邊境,能清晰的看到沿途的物質星海。
那燃燒的雙眼目視之地,唯有一片片毀滅之後的風景,不再有虛空賊子的竊竊私語,也不再有混亂生命的喧囂吶喊,只有一片讓人安心的純淨死地。
薩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欣賞這樣的安寧,或許是因爲目睹虛空作惡的憤怒引發了初次毀滅之後,或許是在自己對萬神殿的同胞們尸位素餐的厭惡,因而將其徹底屠滅之後。
祂已經學會了欣賞毀滅。
那是必要的手段!
在整個星海遭遇這樣的烈陽焚盡之後,才能留下最乾淨的星河,這一季文明早已飽受墮落之苦,在肉眼可見的未來,他們終將因爲這樣那樣的誘惑而陷入黑暗的籠罩。
自己施加的毀滅固然慘痛,但那是一種凡人無法理解的祝福。
死於邪能手中最少不會遭遇折磨,然而一旦被虛空捕獲
這是仁慈。
最重要的是,薩格拉斯一生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呢?
如果連萬神殿的蠢貨們都無法理解這種行爲的必要性,那麼在其他下級生命眼中,自己的形象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那些愚蠢的生命無法理解,若這星河之中無薩格拉斯與燃燒軍團,早已不知有多少生命要慘遭虛空吞食。
他們既然無法理解,那就在絕望中擁抱毀滅吧。
知道的太多對於凡人來說不是什麼幸福之事。
當萬神殿復甦的和絃從星海中傳來之時,薩格拉斯的表情微微變化了一下,但隨後又迴歸到了平靜的死寂。
祂不在乎。
萬神殿也好,迪亞克姆也罷,無非是多揮一次劍的事情罷了。
面臨沉重抉擇的各方都有自己的道義,那不是用交談可以消弭的對抗,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不要浪費時間,用力量來詮釋各自的道路。
弱者是沒有資格追尋道途與道義的!
即便尋找到了真理也無力守護,只能讓那開拓出的道路被黑暗籠罩,爲這本就不平靜的星海再添更多隱患。
但就在薩格拉斯行走於毀滅之徑時,來自物質世界的一道精神的祈求卻讓祂停下了腳步。
基爾加丹!
那個不夠堅定的叛徒居然還有臉在這時候聯絡祂?
“何事?”
黑暗泰坦決定給基爾加丹最後一個機會。
畢竟征服者在過去兩萬多年中爲祂執行的毀滅讓人驚歎,爲了那份勤勤懇懇的付出,薩總願意給它一個交代遺言的機會。
面對黑暗泰坦的詢問,基爾加丹反問道:
“您正在向阿古斯走來,對嗎?”
薩格拉斯沒興趣回答這愚蠢的問題,於是征服者發出了笑聲,又說道:
“從宇宙星海的邊緣前來阿古斯會路過‘黯光宙域’,那是藏污納垢的虛空勢力在物質星海的大本營,在我曾經的計劃中,燃燒軍團的最後一戰會在那裡完成,以無數惡魔的獻身爲這片星海洗滌最後的虛空污穢。
但現在,這計劃破產了。
燃燒軍團將不會再有機會爲您洗刷那些虛空賊子的老巢,而既然是毀滅,爲什麼不能由您順路完成呢?
我想,哪怕是一整個虛空宙域,在您的劍下也不過是短暫的屠滅,就可以徹底消弭的物質星海禍患罷了。”
“你”
薩格拉斯說:
“你在拖延時間,你覺得我會上當?”
“是的,我就是這麼認爲。”
基爾加丹話語中再無任何尊重,它大聲說:
“如果你在屠滅一個虛空賊子盤踞的星區和毀滅我們之間,選擇了後者,那您又怎麼對得起您在過去那些時光中所作出的殘忍奉獻?
您犧牲了那麼多才獲取的道義,難道要被您親手摧毀嗎?
我就是在拖延時間!薩格拉斯。
我堂堂正正的這麼做,我確信你會爲那些虛空賊子浪費一點時間,好讓我們的準備更充分一點。
兩萬五千多年前,我們也是這麼等待你的出現。
兩萬五千多年後,艾瑞達人一樣不會在你面前丟下武器.那場大決戰從未結束過,兩萬多年也不過是中場休息罷了,這一次,我們不會輸了。”
“呵,但願如此吧。”
薩格拉斯懶得和這傢伙爭辯。
祂再次起步,但在走出一步之後,薩總停在了原地。
直行前往阿古斯,轉一個方向就是黯光宙域的方位。
所以,祂會如何選擇呢?
這一瞬,薩格拉斯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那顆被虛空徹底侵染,即將墜入無光之海的弱小星魂,那是祂第一次親眼見過虛空侵蝕會給物質世界帶來何等恐怖的影響。
那弱小的星魂悲鳴着祈求祂給自己一個解脫.
自己揮出了那一劍,然後就再無法回頭了。
黯光宙域中是否也有那樣悽慘的星體在渴望着來自毀滅者的解脫?
那些躲在暗淡星雲裡的虛空賊子們是否在計劃着當燃燒軍團落幕之後,又一次踏上這片已被賦予了安寧的星河?
它們是否躲在冷漠的影中貪婪的窺視着光下的世界,並期待在邪能與死亡和聖光鬥個你死我活之後再跳出來奪取主動?
呵,它們想的未免有點太好了。
若自己也對這一戰之後的時代抱有那麼一絲絲的期待,或許就應該提前解決這些讓人厭惡的隱患?
薩格拉斯如此想着,便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祂即將踏入物質寰宇,那股讓人厭惡的斥力施加而來,但黑暗泰坦並不在意。它從火焰中抽出了咆哮怒吼的戈瑞勃爾之劍,向黯光宙域大步前進。
處理扎堆的臭蟲並不會浪費多少時間。
嗯。
無非是多揮幾次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