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達斯收到了一份來自父親的召喚。
他此時還在艾澤拉斯這邊忙碌關於“鑄光者氏族”組建的事宜呢,但來自父親的信件讓這位追隨警戒者行走光影之道的年輕人察覺到了極大的不妙,他急匆匆的告別了萊蘭登上了前往德拉諾的穿梭機。
但在艾瑞達斯抵達沙塔斯城時,卻意外看到了已經等候在這裡的萊蘭和伊瑞爾還有瑪爾拉德與努波頓。
五小強的其他四人顯然不打算讓艾瑞達斯一人承受命運的重壓,他們直接找了艾格文女士,通過薩格拉斯權杖先一步抵達了這裡。
這是兄弟姐妹們之間應該爲彼此做的事。
“大先知不在沙塔斯城,他在奧金頓。”
瑪爾拉德揹負着那把已經不再點燃聖焰,依然是真正的宇宙神器的逐日者戰錘,舅姥爺上前對艾瑞達斯低聲說:
“你先彆着急,我問過提拉颯蘭將軍了,他告訴我,大先知雖然並未傷愈,但其身體狀況也沒有突然惡化到需要進行臨終彌撒的地步。
他和哈頓大執政官還有薇拉拉女士一起前往奧金頓,估計是要在那裡舉行某種儀式。
召喚你過來可能是要叮囑一些其他事情.”
“你別胡亂安慰了,還是先過去奧金頓看看情況吧。”
伊瑞爾拉了拉舅姥爺的手臂,低聲說:
“咱們最近一直都在艾澤拉斯,但我回來之後剛好遇到了同村的大商人戴娜要去進貨,聊了幾句之後才知道,大先知自從烈陽聖戰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奧爾多神殿裡,只有大執政官們能見到他。
就連伊沙娜大主教都已經很久沒見過大先知了。
這種情況顯然不正常。”
“過去再說!”
穩重的努波頓似是已經猜到了今日可能要發生一些不祥之事,他牽來幾隻塔布羊,隨後衆人護送着一臉悲傷,似是心有所感,已經開始落淚且魂不捨守的艾瑞達斯前往奧金頓聖地。
那地方並不遠。
但等他們趕到的時候,這裡被戒嚴了。
奧金頓的喚魂者大主教瑪爾達拉親自帶着衛兵守在廣場上,奧金頓中的不朽者構造體皆已被啓動,很多暗影牧師在四周施展着咒術,似乎是在隔絕奧金頓和外界的靈體聯絡,避免外部的靈魂也被奧金頓內部正在發生的事所影響。
“你怎麼纔回來?!”
在看到艾瑞達斯時,向來嚴肅的瑪爾達拉大主教上前呵斥了一聲,但隨後又有些不忍的伸手拍了拍艾瑞達斯的肩膀,說:
“快去吧,大先知在等你。”
“到底出什麼事了呀?”
伊瑞爾忍不住問道:
“這副陣仗看起來真嚇人,又有大惡魔打過來了?”
“別多問,你們進去就行了。”
瑪爾達拉大主教擺着手,又提醒道:
“把你們身上的神器留在外面,以免引發不必要的原力衝突,進去之後不管看到什麼事都不許上前打擾。
尤其是你,伊瑞爾!
你的魯莽已經在整個德拉諾聞名。
我必須提醒你,今日之事提前向警戒者報備過,至高天之主同意了大先知的抉擇併爲他施加了祝福,他也會親自蒞臨於此。”
“哦。”
伊瑞爾有些不滿的取下了自己的兩把聖刃,保存在了一臺專門收容貴重物品的不朽者的寶庫中。
她頗有些不滿。
覺得同胞對自己的認知顯然出了問題,自己哪有很魯莽?
明明可以用神聖風暴和灰燼覺醒輕鬆解決的問題,爲什麼要多費腦子去思考呢?警戒者說過,好戰士就要學會依賴自己的直覺而不是在分秒必爭的戰鬥裡浪費時間思考戰術。
帶着這樣的心中吐槽,伊瑞爾和其他人陪伴着艾瑞達斯走入了已經徹底封閉的奧金頓裡。
萊蘭這會似乎也猜到了即將發生什麼。
大旅行者的眼眶也紅了。
她緊緊握着艾瑞達斯的手,希望用這種方式給自己的靈魂伴侶以一些必要的勇氣。
在他們進入奧金頓的那一刻,五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陰冷之風在這本該被聖光庇護的神聖墓穴中吹打着。
那是死亡在咆哮。
對原力運作最敏感的伊瑞爾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眼前死亡之風中蘊含的“喜悅”與“期待”,似乎是已經盤踞在這裡的死亡原力預感到祂今日將收穫一枚無上的至臻靈魂。
舅姥爺警惕的看着四周。
他知道這裡沒有危險,但他依然能看到往日那些總會隱藏於不同相位中的艾瑞達戰士之魂今日都一反常態的現身,他們在死亡之風的帶領與號召下排列成出征的隊形,無視了牆壁與阻礙從不同的方向往奧金頓最深處的靈魂平臺前進。
就像是一支受到了召喚所以必須迴應的軍團,以一種沉默但堅定的姿態去奔赴自己的最後一戰。
這些都是德萊尼氏族在過去數百年中因爲各種意外而死去的同胞,他們本該在奧金頓聖地中安享寧靜。
再往深處,伊瑞爾很快看到了德萊尼氏族的大主教們。
她看到了自己的好姐妹薩瑪拉也在其中,那和伊瑞爾一起長大的姑娘穿着一身奧爾多牧師的長袍,跟隨在伊沙娜大主教身旁,正在進行着慰靈的儀式。
伊瑞爾上前呼喚薩瑪拉,正想要詢問,卻被薩瑪拉伸手放在嘴邊阻止。
來自安波里村的姑娘眼眶泛紅,指了指前方。
伊瑞爾伸出腦袋向前眺望,愕然看到在前方的魂靈平臺中心,大先知維倫正半跪在那紀念戰死者的碑文前祈禱,而在大先知前方道路的盡頭,赫然懸浮着那把來自艾澤拉斯的噬魂魔劍。
霜之哀傷!
這褻瀆死者的魔劍沒有被摧毀也就罷了,它爲什麼會在這!?
“大先知要幹什麼?!”
瑪爾拉德驚呼了一聲。
哪怕提前已經有所預感,但在親眼看到大先知居然和霜之哀傷在一起的時候,舅姥爺出於心中的警惕依然第一時間衝了出去。
伊瑞爾跟着他衝。
他們不能允許艾瑞達人的大先知被死亡的神器所捕獲,那不該是維倫閣下的結局。
“退下!”
在瑪爾拉德和伊瑞爾跳向靈魂平臺的那一刻,一聲呵斥自空中響起。
在晨曦流光的爆發中,於此出現的警戒者的化身揮起手,捲起溫暖的風暴將魯莽的兩人又送回了旁觀的平臺上。
他懸浮在空中,擋在了他們與維倫之間,看着握緊拳頭的五小強,迪亞克姆的化身搖頭說:
“沒有任何人逼迫先知,維倫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你們尚無法理解這一切,但耐心點,很快,你們就會知道先知爲何要以此而犧牲自己。
艾瑞達斯,隨我來。
你的父親有最後的遺言留給你,他希望你能接替他的職責。”
被迫回到平臺邊的瑪爾拉德第一次表現出對迪亞克姆命令的牴觸,他握緊了拳頭想要反駁,卻被自己的妹妹拉向後方。
伊瑞爾就不管這些了,她大聲質問道:
“您很多次說過同樣的話,如果要爲了一件事情犧牲一個好人,那麼這件事本身就不正確!就算我們要奪回自己的故鄉是所有艾瑞達人的信仰,那也不能讓先知承受這樣的折磨!
任何人都不該握住那把劍!
那是死亡的神器,那是邪惡的.啊.”
伊瑞爾的呵斥聲還沒結束呢,一道幻象就驟然在她眼前展開。
在那陰沉的幻象之中,身穿一襲紅袍的薩奇爾拄着顱骨手杖,在永恆者顱骨環繞中,以一種冷漠的目光看着大放厥詞的年輕人。
儘管薩奇爾什麼都沒說,但伊瑞爾的意志這一刻依然如遭雷擊,就像是被一隻陰冷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很顯然,死亡三神之一的塑煉者認爲伊瑞爾正在褻瀆死亡,它認爲伊瑞爾對於死亡的理解過於淺薄,它要懲罰這個被“慣壞”的“明日之星”。
“算了,你和聖質如初的傻孩子生什麼氣?”
用黎明之光籠罩着艾瑞達斯,將他帶向魂靈平臺的迪亞克姆隨口說:
“她只有一百多歲,正是不懂事的年紀呢,但她會在這場光復之戰中正確認識到,即便是死亡也有正面的權能與體現。原力,沒有善惡之分。”
“哼”
冷漠的哼聲代表着薩奇爾的退讓,但依然有股環繞靈魂的陰寒攝住了伊瑞爾,讓她全身顫抖如赤身裸體待在寒冬臘月的風中,甚至連皮膚和頭髮上都結出了藍色的寒霜。
薩瑪拉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姐妹,用自己的聖光爲凍得瑟瑟發抖的伊瑞爾取暖,並小聲指責她過於狂妄。
雖然艾瑞達的死神目前還沒有公之於衆,但牧師們都能感受到,像奧金頓聖地這樣的大墓穴已經有了“主人”,即便是聖光行者在這裡也要注意不能衝撞到死亡的威嚴。
艾瑞達斯在迪亞克姆的陪伴下抵達了魂靈平臺。
他擡起頭看着四周,在奧金頓那獨特的環狀結構的四周平臺上,皆站着來自不同星海氏族的大執政官和信仰領袖們。
他們聚在那裡手捧白色的花束,一個個面色沉重,要用這種方式向即將擁抱死亡的維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艾瑞達斯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他們表現的就好像自己的父親已經死了一樣.
“去吧。”
迪亞克姆的化身在他肩膀上輕輕推了一下,讓艾瑞達斯擦了擦眼淚,快步走向自己的父親,越是靠近維倫,他越能清晰的聽到父親在那記錄死者的聖碑前並非祈禱。
父親在懺悔。
他在懺悔自己是個不合格的領袖,自己也在命運的重壓下選擇了妥協和盲從,以至於德萊尼氏族發生了很多不該發生的傷亡。
他甚至在爲一些奇怪的事情懺悔。
他在說什麼自己不夠堅定也不夠勇敢,才導致了卡拉波神殿大屠殺和沙塔斯城的落陷。
但那些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父親!”
艾瑞達斯越聽越不妙,他跪倒在維倫身旁,握住了老先知的手,他說:
“您還好嗎?您還清醒嗎?”
“我我在昨夜看到了那些未曾發生卻真實存在的事。”
維倫停下了懺悔。
他睜開眼睛,以一種平和到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微笑着說:
“或許是因爲哈頓的講述,讓我第一次想要動用我的先知天賦,去看看沒有迪亞克姆出現的世界裡會發生什麼。然後,我被嚇到了,孩子。
即便是號稱可以預言一切的先知,也無法想象那些自己從未見過之事,但也正因爲昨晚那場意料之外的預言,才讓我下定了決心。
我們現在已擁有的一切皆是奇蹟,但我們不能因爲有偉力照拂就選擇放棄自己應該承擔的職責。
不要因我的離去而悲傷。
我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保護我們的人民,而且,你我終有一日會在另一個世界相見。
到那時我會認真傾聽在我離去之後,我的兒子的人生中所經歷的一切。
抱歉,艾瑞達斯,我的兒子,我沒能在吉尼達爾號墜落時保護你的母親,我知道,這一直是藏在你心中的一根刺。
你認爲你的父親既然可以爲其他族人犧牲一切,那爲什麼不能把所有愛都給予自己的家人。
抱歉,孩子。
我意識到我可能對自己的家人太苛刻了,希望我現在道歉還來得及。”
“父親,我已經不怪您了,在我於通天峰經歷了命運的試煉之後,我已經意識到了您的艱難與痛苦。”
艾瑞達斯抱着自己的父親,他大聲說:
“我已不再執着於過去的矛盾,我只想讓你陪在我之後的人生中,我只想在已經光復的家中舉行那場婚禮,我希望你能在我的婚禮上露出笑容。
夠了!
您已經爲艾瑞達人付出了一切,沒有人再有資格要求您爲我們繼續奉獻.您把所有的熱情與愛都給了自己的同胞,您最少給自己留下一點啊。
命運何曾善待過您?
天吶。
你們就要這麼坐視一個爲你們付出了一切的好人再爲你們去死嗎?
你們怎麼能這麼殘忍!”
他回頭對那些默哀的大執政官和領袖們吼叫着。
他如將失去一切的野獸般的咆哮在這靈魂的平臺上回蕩,但迴應他的唯有沉默。
不是沒有其他人願意接過維倫的重任,多的是老邁的大執政官們願意爲了光復的偉業犧牲,但問題在於,人家不讓啊!
死亡原力已點名要維倫化作艾瑞達人的“死亡三神”之一,這甚至不是苛刻的要求而是一種難得的賜福,其他人想要奪取這份榮光都做不到。
“好了,別那麼孩子氣。”
老維倫抱住自己的孩子。
他如艾瑞達斯剛剛誕生時那樣擁抱着他,輕輕拍打着他的肩膀,溫聲安慰道:
“孩子是父母人生的延伸,若你認爲我的一生還有遺憾,或許你可以花一些時間爲你可憐的老父親補齊那些遺憾。
我並沒有離開你,孩子。
我會在彼岸的國度中注視着你並祝福着你.
瞧,艾瑞達人的死亡有三種面容。
穿紅衣的死神弘揚着生者的智慧與死者的刑罰;穿白衣的死神駕馭着生者的仁慈與死者的赦免;穿黑衣的死神執掌着生者的勇氣與死者的懲戒。
我乃其中之一,我的兒子。
我會在人生終結的那一日來接你,就像是你誕生之時我第一個擁抱你,只是一場萬年後的再會,只是一場萬年的孤身旅行。
堅強點!
要走完自己的人生,且不留遺憾。
聽啊,我們最勇敢的戰士們已經整裝待發,那些已經爲人民奉獻了一切的勇士們不吝於爲自己的族人奉獻出第二次生命,但他們需要一名統帥。”
老先知在哭成淚人的兒子的攙扶下起身,在那些亡魂們無聲的注視中,艾瑞達斯攙扶着自己的父親走過被亡者護衛的道路,最終抵達了懸浮的霜之哀傷前。
“去吧。”
維倫對艾瑞達斯說:
“回去陽光下的世界,告訴我們的族人,維倫死了!先知以自己的生命爲艾瑞達人換來了死亡的祝福。
自此之後,我們將不再是孤魂野鬼;自此之後,我們的靈魂將回歸安寧。”
“父親,不!不要離開我!”
艾瑞達斯努力想要抓住維倫的手臂。
但在死亡之風的排斥中,無數的死者推動着他,讓生者遠離穿白衣的死神,一道道幽靈的戰戟劃下,徹底關上了最後一扇門。
先知最後一次歌頌聖光,隨後伸出手握住了霜之哀傷的劍柄。
統御之力匯聚的風暴環繞着他,讓維倫在步入死亡的那一刻回過頭,看着另一側黎明晨光下的迪亞克姆。
他對警戒者微微點頭,警戒者也對他點頭回應。
剩下的交給你了。
嗯,黎明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