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狼羣捲起的聲勢浩大,遠比巡邏隊奔跑時造成的場面要震撼得多,怎麼辦?!勞瑞還沒從穿越中緩過勁來。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巡邏隊的騎士老爺們呢?怎麼沒有人來通風報信?狼人都他媽要衝進城門來了!

奧,不!狼人就是從巡邏隊的地界過來的,勞瑞嚥了口口水,不知去向的騎士老爺們,八成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在它們的肚子裡。

“關門啊!!楞什麼!”女人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中,愈加顯得焦急。

勞瑞猛然驚醒,從衆多糾纏的念頭中抽身而出,他四下顧望,他看到了連接着大門的鎖鏈。對!關門!得趕緊關門,現在這個北大門,只能靠城衛兵了,只能靠咱們自己了。

勞瑞想呼喊,讓那些還在喧鬧的同伴趕緊關門,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幹得難受,只發出了嘶啞的[呀呀]聲。於是他又連忙從臺階上跑下去,卻慌忙中踩錯了步伐,這個城衛兵從城牆的階梯上一路滾了下來,撲在黃褐色的地面上。

場面一時再次沉寂。

連串的痛呼從他的喉嚨裡迸出,勞瑞猜想是自己落地後愚蠢的姿勢讓他能成功的引起別人的注意,於是他顧不得渾身的疼痛,張嘴喊道,”快關門!把門關上!”

喊完後,場面卻還是那般安靜,似乎沒有人聽到勞瑞的提醒,他奇怪的擡起頭,發現那些城衛兵們,全部聚集到了門口,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如泥塑般怔怔的望着城門外。

然後勞瑞聽到了他們小聲的說話聲,如匍匐在草堆之下盯着羔羊的狼,小聲討論着羊羔的肉質一樣。

“那是……是個淘金者吧?”

有人不確定的小聲問道,然後立馬有另外一個更加不確定的聲音回答了他。

“是淘金者吧,你看她那身緊身皮甲……”

“淘金者不是不施脂粉的嗎?爲什麼她看起這麼……”

“漂亮!比……比艾米小姐還漂亮……”

說這句話的人越說聲音越小,說完後他連忙護着頭部,怕引來追崇者的攻擊,然而出乎預料的是,不止沒人反駁他,他的評價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

“恩,我也這麼覺得。”

“我也是!”

……

這一刻,城衛兵心中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彿他們的心靈在那一瞬間相通了在一起,在那片縱橫交錯的通道之間,迴響着一句話。

——去他媽的流鶯,去他媽的貴婦,去他媽的艾米小姐。

卻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女人背後滾滾的煙塵。

嘚嘚嘚嘚……

“她似乎在叫我們關門?”

終於有人給自己的耳朵分撥了些許的注意力,他的話提醒了其他人,要一飽眼福的同時一飽耳福,聽聽那個女人的聲音。

“快關門!!”女人又喊道,聲音清晰明亮,悅耳動聽,城衛兵們不由得幻想,她躺下時,說話是什麼樣的聲音?

但是這時一個令人討厭的,嘶啞的男人的聲音鑽進了耳朵,讓城衛兵們皺起了眉頭。

“你們不要命了嗎?!!還不關門!!”勞瑞聲嘶力竭的呼喊着,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氣流將他的喉嚨都割破,”後邊都是狼人!!全都是!!!!”

後邊都是狼人?什麼狼人?

城衛兵們這時才戀戀不捨的將目光從淘金者的身上投向後方,他們看到了那大片大片的煙塵,看到了朝他們急襲而來的狼人,原本如泥塑般直挺挺的城衛兵們晃動了,然後沸騰了,他們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失聲尖叫,在勞瑞聽來那和女人的叫聲沒什麼兩樣,只是更加噁心。

勞瑞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剛纔自己的蠢樣,驚慌、昏厥、跪倒,接着,絕大多數的人都轉身逃跑了,他們推倒擋住他們後路的同伴,瘋了一樣朝內城奔去,他們甩着鼻涕眼淚,一路嚎叫着橫衝直撞,將狼人進城的消息傳達給了所有掠過的同類,讓驚慌與恐懼在北門開始一路向內蔓延。

卻沒有人跑向東門和南門,給望城區其他的領民報信。

這其中卻只有幾個人能強自鎮定,渾身顫抖着跑去操作轉輪。

勞瑞扶着城牆,勉力站了起來,他想要跑,就像那些瘋子一樣,不顧一切。

他打算給這個自己待了好幾年的地方留下最後一撇,卻猛然瞥見一道意想不到的人影,這個發現讓他停住了轉身的動作,讓他厚如砧板的臉皮層層脫落,直至裸露血肉。

他看到了那個被所有人看不起,最應該逃跑的萊尼,居然在賣力的推那個巨大的轉輪,而他旁邊的人,是傑斯特,只是兩個人的力量似乎不夠,轉動一動不動。勞瑞心中不解,他們不怕死嗎?!

疑惑中,一個從來沒聽過的聲音在他心裡質問道,說出了讓他心靈震顫的一句話。

——你怎麼能跑,你要背對陽光嗎?!

勞瑞想到了那個女人,如果我現在轉身逃跑,她最先看到的,是我狼狽的背影吧。否定和肯定在他的內心糾纏了片刻,終於某一方獲得了勝利。

不行,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他下定了決心。

“草!”

抹了一把鼻涕,他連忙繞過那幾個或躺或跪在地上的混蛋,來到萊尼和傑斯特身旁,雙手牢牢抓住其中一根把手,將全身的力量都使了出來。

有了勞瑞的加入,輪盤開始緩緩轉動,伴隨着嘎吱作響的雜音,通過連接之上的鎖鏈,將巨大的門板慢慢閉合。

可以的,勞瑞心想,作爲老城衛兵,三個人的力量關閉一扇門板所需要的時間自然瞭然於胸,他又加了把勁,這樣的話絕對能在狼羣進來前把門關上,他們能做到,那個女人從大門進來的一瞬間,如果她看向這裡,那麼她會看到我勇敢的側臉。

他瞅了瞅萊尼和傑斯特因爲用力過猛而血紅猙獰的臉,咧嘴一笑。

隨着大量的體力消耗,他感覺到那隻貼地飛行的蒼鷹,被自己的力量託捧着,越過了陰霾,飛上了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