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魏同生腳下生風,走的飛快,喬若初一路小跑纔跟得上他。
走出了方家公館前的水泥路面,魏同生的車就停在那兒,他拉開車門,讓喬若初坐了進去。
“魏副官,這次是真的吧?不會又是林長官讓你來的吧。”喬若初問他。
林君勱慣用這種手段私會她,她已經厭煩得透透的了。
魏同生不說話,把車開得飛快。
“喬小姐,你呀,真是事後的諸葛亮,確實是參謀長找你有事。”到了相城市區,他才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說。
一下子就怒氣充盈,喬若初恨不得飽揍魏同生一頓。
“這次是正經事。”魏同生見她杏眼圓睜,像個吃人的小老虎,趕緊解釋。
切~
林君勱還能有正經事,真當喬若初是個傻子呢。
那個殺人魔鬼,她一點都不想見。
魏同生把車開進了一條背街,停了一下,林君勱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極其快速地就上了車。
把喬若初嚇得不輕,他一上來就坐在她身邊抱住了她。
他今天穿着便服,風度翩翩,星目璀璨的人睜不開眼睛,臉色卻肅然如冰霜。
他的懷抱也是寒的,喬若初感到冷意都過到了她的身上。
她厭惡也畏懼他,掙扎了兩下,離開了他的懷抱。
“去南巷子。”他吩咐魏同生。
喬若初斜了他一眼:“林長官找我什麼事兒?”
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菸,正要點燃,他好像想起了喬若初討厭抽菸,又塞了回去。
“你能不能不給我找事兒?”
林君勱劍眉微橫。
“找事?我,我幹什麼了。”喬若初聽不懂他說的話。
他把她的細腰攔到他的懷裡,像那樣在她臉蛋上輕吻了一下:“方家背景非常複雜,方平山是黨國的元老,他太太是日本人。他突然從上海回到相城,不得不防。”
喬若初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趁她發呆的功夫,他吻上了她的櫻脣,她反應過來後,咬了他一小口。
“真是個小母老虎。”
吃了虧的林君勱竟然臉上有了點笑意。
喜怒無常。
喬若初又給他貼了張標籤。
回味了一下剛纔林君勱說的方家的事情,喬若初覺得他想多了,草木皆兵,弄得人心不得安寧。
不過,多年以後,喬若初知道了“中統特務”這個機構,不得不深深佩服林君勱的敏銳。
那涉世未深的天真,對他的誤會,在她暮年時回想起來,仍然內疚不已。
“不要對方家透漏過多你父親的信息。”林君勱警告她。
“你就是篤定了我們家藏有東西,所以才胡亂猜測別人一和我走近就是爲了我們家的東西而來的。”喬若初說。
林君勱的臉色復又陰鬱起來,比冰霜更冷,他沒想到到了如今,喬若初還是不肯相信他,不肯向他承認她家裡存有秘密的事情。
他沒有說話,兀自默然了一會兒。
車子路過南巷子的時候,魏副官停車把喬若初放了下去。
他們有事要辦,走的很匆忙。
她走下車來,對他的反感懼怕又多了一層。
一遇上他,她就被捲進了各種危險,土匪啊,盜墓賊啦,今天他只不過是和要好的同學出來玩玩,就算方家背景負責,跟她一個丫頭片子也是風牛馬不相及的事,他跳出來幹什麼。
專業給她添堵,唉。
喬若初悶悶地回了家。
時光易過,秋去冬來,轉眼間又到了年三十,相城內外,家家鑼鼓,處處笙歌,一派新年光景。
喬家的大門內外,都掛上了紅燈籠,因爲今年喬若初訂了婚約,喬青崖格外精神,喬家上下的佈置也比往年隆重了許多。
往年冷冷清清的,傭人們回了家,就剩喬青崖一家三口,沒什麼趣頭,今年就不一樣了,辜駿自放假後就天天到喬家來,每次來都拉滿滿一車年貨,已經堆積的庫房都快放不下了,夠喬家過好幾個新年了。
“若初,下一年,我與你,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辜駿輕擁着她,柔情無限。
多少夜晚,他睡不着覺的時候,腦子裡滿滿的都是喬若初,他多想趕緊娶了她,把他抱在身下恣意憐惜,訴說他是多麼的愛她。
花前月下,柴米油鹽,辜駿是這樣的男人。
他家世顯赫,思想單純,做什麼都是磊落光明的,從不會把她拖入各種黑暗的漩渦,和他在一起,她不會壓抑,亦覺得放心。
“駿,真幸運能遇到你。”喬若初說。
她第一次呼叫他的名字。
辜駿擁吻着她的青絲,溫和的眸子裡全是喬若初,他的世界被她的璀璨填滿了,容不下任何其他的東西。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他說:“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
他的願望即是她的嚮往,她願意同他不問世間風雲,一起過小酌靜好的日子。
後來,紅塵寂然,她才知道,他今天給她的,是後半生的承諾。
“過幾日,去見見我的家人吧。”他說。
喬若初點點頭,他已經提出過好幾次了,這一次,她才真心應下了。
不過她說要晚一點去,辜家是名門,過年來往的人太多,她不願意見許多並不相干的人。
除夕夜相城喧天的爆竹震得她根本睡不着覺,到了黎明,稍微安靜一點了,她才睡了一覺。
醒來時已經快中午了,喬若初換上滾着寬幅杏邊的紅色夾棉旗袍,外裹斗篷大衣,喬青崖親自開車,把她跟餘姨太送到城外的水月菩薩庵去燒香。
正月初一去廟上燒香,是相城人的習慣。
尤其是女眷,爲了搶着上頭香都是半夜就去了庵裡,餘姨太母女到的時候,水月庵裡熙熙攘攘的人都開始往外面走了。
她們這個時候去,是趕着化緣吃齋飯來的嗎?
有好事的人奇怪地望着喬若初母女。
因爲人少了一些,燒起香來也格外的快,一會兒就到了水月菩薩的正殿之中。
兩個小尼已經在清理香灰了,今天的供奉和燭火太多,她們忙的腳不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