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馳騁在喬若初離開的路上,他半闔着星眸泠泠看着窗外,劍眉帶風。
看着他閻王一樣的冷臉,平時在他面前最活躍的魏同生,也跟舌頭被閹了一樣,放屁都不敢出聲。
喬若初這一走,他的這個小爺可能又要殺人出氣了,不知道誰要倒黴了,魏同生和周玉成都祈禱不要攤到自己頭上來。
“上次的六爺,打聽到了嗎?怎麼出的相城?”走到一半的路程,林君勱想起了這茬。
“咱們的兄弟進了皖南,沒打聽到什麼六爺,應該是化名。”周玉成答道。
林君勱摸了一支菸出來點上:“抓緊時間給爺找到人。另外再查查喬家的事兒是什麼人最先發現的?”
“會不會是許真希?”魏同生想不到別的什麼人。
林君勱噴吐了幾口煙霧,搖了搖頭:“不可能,據兄弟們查回來的情報,他是從北邊直奔相城來的,說明他至少聽到了點消息。”
滬杭公路上車輛很少,他們一會兒就回到了相城。
真巧了,他們剛提起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回到司令部,就見着許真希探頭探腦的來了。
真巧,要是他再不來,林君勱就要派人去請了。
“林司令”他的臉掬成了一朵花,笑的極醜,“過年回了趟老家,剛趕回來,給司令拜個晚年吧。”
說着他從懷裡掏出幾個玩意來,擺在林君勱的面前。
幾隻白玉的小酒杯,雖然有點瑕疵,但個個光華逼人,掩飾不住的貴重質地。
林君勱掃了幾眼。
“坐吧。”他說。
“司令,自從您上次交待過之後,我再也沒打過喬家的主意。您看,我是真心敬服您的。”許真希規矩地坐下。
“那你今天來找我是什麼意思?”林君勱斜了他一眼。
許真希感到挫骨的寒意。
他收住了笑容:“小的今天來,是想求司令幫我個忙。”
果然呢,無事不登三寶殿,況且他林君勱這裡是個閻羅殿。
送這麼貴重的禮,一猜就是來交易的,林君勱懂。
“什麼事?”他側目。
“門下不幸,出了個叛徒,去年十一月,小的得了一樁大墓,誰想進去得手後墓室坍了,幾個兄弟當場被活埋在裡面,那個慘啊。萬幸爬上來兩個,身上帶了幾件玩意兒,也不算虧本。”許真希說到這裡,停下了,他看了看林君勱的顏色。
林君勱雙眉一揚:“聽說一個叫朱麻子的偷走了玉含蟬?”
許真希抖了抖,原來他的一切盡在林君勱的掌握中。
“是的,司令,小的挖這麼多年墳了,那麼好的東西只見過這一次,可是上來之後,朱麻子竟然說被拉在下面了。當時小的也沒多想,沒想到第二天,他就不見了蹤影。”他垂頭喪氣地說。
後面的事兒林君勱早得到情報了,朱麻子回家後吃了瀉藥,把吞進腹中的玉含蟬拉了出來,結果感染了細菌,幸好遇上了辜駿,把他從閻王手裡拉了回來。
許真希的人知道朱麻子生性好賭,進醫院的時候身無分文,所以懷疑他把玉含蟬送給辜駿抵醫院的費用,他的人還找過辜駿的麻煩,想要弄清楚這件事,可惜被魏同生給攪黃了。
攝於林君勱的淫威,許真希沒再讓手下找辜駿的麻煩。
“你後來在醫院裝鬼,沒翻找出來嗎?”林君勱明知道他沒找到東西,故意問。
他想確認一下當時醫院的事兒是不是許真希乾的。
“小的只是翻找了兩日,誰知道後來方家老爺子介入了,小的哪敢跟他碰。”許真希臉色霎間變了。
林君勱見許真希提起方平山嚇得面色黑黃,很奇怪,方平山這個人,他查了許多遍了,暫時沒發現方家有勢力在活動。
“方家威脅你了?”他有點意外。
許真希矢口否認:“小的哪夠方老爺子的眼!”
“你想讓我幫你找玉含蟬?”林君勱不想扯遠了。
“不,司令,朱麻子已經帶着玉含蟬跑到上海,投了青幫的門下,追不回來了。”許真希痛心疾首。
“那我幫你個球啊!”他怒吼。
精敏如林君勱,也不知道他來求自己幹什麼了。
他今天心情不好,對許真希的拐彎抹角,也沒了耐心。
“求您幫我殺了朱麻子,他跟着小人挖了十來年的墓了,他不死,小人不安心啊。”許真希鼓足了勇氣說。
“你是怕他把你挖墓的道道泄露出去吧?”林君勱算是聽懂了。
許真希蔫蔫的,像一隻被閹割了的雄雞那樣點點頭。
按照許真希說的,朱麻子帶着玉含蟬投靠了青幫的門下,這麼重的禮物獻上去,他不可能不尋求青幫爲他阻擋許真希這個仇家。
素聞青幫老大杜月笙在上海的名氣,誰動了他的人,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林君勱手握數十萬雄兵,還不至於怕區區一個青幫流氓,只是,如今爲一個小小的盜墓賊和青幫動手,他怕髒了自己的手。
“哎呀,許老哥啊,我的手再長,也伸不到上海去。這個忙,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林君勱玩起了辭令。
這麼幾年交道打下來,別人不知道,他許真希可是清楚林君勱的本事。
別說青幫的一個小癟三了,浙江前,當年閩浙的風雲軍閥吳術成,還不是被他輕易給幹掉了。
林君勱這麼說,完全是不想管他的事兒了。
這些年,他給他送了多少值錢的東西,不知道夠買多少條朱麻子的命了。
如今他來求他幫這麼點小忙,林君勱都不肯。
許真希當下心中就生了憤恨,不過當着林君勱的面,他沒表現出來罷了。
從林君勱那裡告辭出來,他對司機說:“去一趟徐處長府上。”
“徐鴻聲府上?”他的手下問。
“沒錯,現在就去。”他掏出了大煙袋。
媽的,死了張屠戶,還吃帶毛豬了,不識擡舉。我就不信我拿着東西找不到個可靠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