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酷暑漸漸過去,大地漸漸變得金黃,寄出去的信卻是石沉大海。
無論怎麼期盼,那個曾經怦然心動的人似乎在**間就消失在了她的生命裡。
又過了一段時日,隨着秋收的結束,天氣漸漸變涼。
一場秋雨,一場寒,終於隨着一場洋洋灑灑的大雪降臨,終於宣告了貞觀四年已進入到了尾聲,年味漸漸臨近。
而那個人,始終沒帶給她隻字片語。
楊曉然穿着一件大紅色的斗篷,鮮豔的眼色襯托着略顯憔悴的臉,貓蛋依舊邁着優雅的步子陪伴在她身邊。
已經瘦了幾圈的李泰站在縣主府的樓上遠遠看着那個瘦弱的聲音,微微搖頭。
他終於是發現了。
那個女子這幾月來似乎都不怎麼開心,眉間總會浮出一些憂愁。
拐彎抹角的詢問中,讓他意識到,她這般似乎是爲了寶林。
於是,他也對寶林那日的說辭起了疑心。
因爲在這之前,他的確是沒聽到任何風聲,父親有讓寶林去做別得事。
朝中又不是沒有人了,爲何要讓寶林去?
他一直保護着程家女郎,本都要來小青莊了,怎地忽然變卦了?
李泰不大懂程家女郎的心思。雖然他比一般人心思早熟,似乎隱隱約約地也知道男女那點事兒。可他沒喜歡過什麼人,所以他不懂程家女郎的心思。
只是看着往日總是很精神的傢伙流露出那種寂寥的神情他便覺得有些不舒服。
下了樓,拿了把傘,出了縣主府,朝着莊子大門而去。
須臾的功夫便到了楊曉然的跟前,用傘遮住越來越大的雪,帶着一點漫不經心地道:“我說,你天天在這裡看個甚?”
楊曉然頭都沒回下,聽聲音便知是李泰。
垂下眼,道:“沒什麼,屋裡悶,我出來走走。”
“你身邊人都怎麼伺候地?也不陪着?這雪越下越大,你這頭髮上都是,別弄得自己病了。”
楊曉然側頭看了李泰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慮。
定下頭,想了一會兒,便問道:“你知道寶林哥哥到底怎麼了麼?我寫了很多封信,他都未回信……”
“我怎麼會知道?”
李泰搖頭,見風大,便把自己的披風拉起了一點,替楊曉然擋住風,道:“哎呀,我說你這人怎地突然這般消沉?你可是名滿天下寫出少年說的程家女郎,這般扭扭捏捏地我都看不下去了。”
頓了下又道:“不就是一個郎君麼?那個尉遲寶林跟個木頭似得,哪有我大兄好?”
“你,你胡說什麼?!”
楊曉然臉一紅,道:“我,我只是,只是把他兄長罷了。忽然沒了音訊,關心下而已……”
李泰冷哼了一聲,道:“我纔不管你把他當什麼,總之你是我大哥得,你得做我嫂嫂。”
“你再胡咧咧,我就翻臉了!”
楊曉然臉冷了下來。
“嘿!別怪我沒提醒你……”
李泰也不懼,陰陽怪氣地道:“以你如今的地位若不爲我皇家媳,那就只能去做姑子了。”
頓了下又道:“當局者迷,最近你雖把小爺折騰地不清,但我明顯感覺現在身子好了不少,念你一片苦心,我便提醒你一下。早早滅了那等心思,免得越陷越深。”
“你說什麼?!”
楊曉然瞪大眼,看李泰神情認真,不似是開玩笑,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你聽說了什麼了嗎?”
李泰冷哼了一聲,“本王豈是那等愛打聽無聊消息之人?只是本王這心裡估摸着,你做了這多事,又非我李氏宗親,斷無可能封你個公主,誰讓你本就是大臣之女?賞不可賞,那可就是爲你指定個好人家麼?”
頓了下又道:“這天下還有哪家比我家更好?嘿嘿,衆皇子中又以大兄地位最尊貴與你最般配,而你賺錢的能力也不可小覷,父親怎地會讓你嫁人臣爲媳?”
“什麼?!”
楊曉然驚愕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退後幾步,臉色有些發白。
“你這什麼表情?”
李泰不滿,“我大兄對你可好?哪裡比不上那木頭了??”
“不,不,這不可能……”
楊曉然不去理會李泰的不滿,只一個勁兒的搖頭,“你,你胡說!”
“我胡說?你是聰明人,不過當局者迷了。若你是我父親,你會放棄一顆璞玉流入外人家麼?你好好想想吧……”
楊曉然默然。
被李泰這番提醒,腦子清醒了不少。
的確按照李泰的說法,那個可能性很大得。
可,可自己不想嫁入皇家啊!
怎麼會這樣?!!!
難道這就是裝逼的後果?!
不斷地退後,臉色越發蒼白,身子微微顫抖着,眼眶微紅,忽然嘶聲力竭地吼道:“你,你妖言惑衆!你,你放屁!”
說完狠狠地踩了李泰一腳,轉身就朝着莊子大門處跑。
李泰“哎喲”一聲慘叫,“你這不識好歹的妮子,怎麼整天欺負我?!”
看着那在大雪中的身影,那丫頭似乎哭了?
在拿袖子擦眼淚呢!
咬了咬牙,顧不上腳上的疼痛,快步追了上去。
“喂,你,你去哪?這雪下着可大!”
“吱嘎”一聲,大門被打開了。
“貓蛋!”
楊曉然大叫一聲,貓蛋“喵嗚”一聲,跟了上來。
抱住貓蛋的脖子,翻身上去,衝着長安城的方向就去!
李泰急了,大喊道:“程還珠!你要去哪?!”
見她不理自己,急得跺腳,“你是不是想回長安去找尉遲寶林?程還珠!你聽本王一句,再走也不遲!”
見那人還不理會自己,他只得死命地朝前跑着,“程還珠!你瘋了不成?尉遲寶林對你也算不錯,你這樣衝回長安,崔幹那些人立刻就會盯上你,到時鬧出什麼來,不但害了你自己還害了尉遲寶林!程還珠,你聽見沒有?你給本王停下!”
“大王!”
閻肅不知何時出現了,“大王何事驚慌?!”
“閻將軍?你來得正好,快快快,牽馬,去追縣君!她去長安了,要闖禍了!”
李泰這時恨不得打自己的耳光了,多什麼嘴?
萬一出了什麼事,大兄一定不會原諒自己得!
“什麼?!”
閻肅驚愕,不敢多問,立刻快速跑回縣主府,牽上馬就去追趕楊曉然。
好在,雪下了沒多久,路上並無多少積雪,行駛還不算太困難。
楊曉然伏在貓蛋身上,手摟着貓蛋的脖子,把頭埋在貓蛋溫暖的虎毛裡,眼淚止不住地流。
說起來,她對寶林雖未到達情深的地步,可這樣的結果依然讓她傷心。
她不甘心,她要找寶林問清楚。
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騙了李泰,找了藉口避開了自己?
爲什麼?
明明她也感覺到他也喜歡自己得,爲什麼要這樣輕易的放手?
還是是自己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別人根本不屑自己這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
或者他只是跟自己在玩玩**?
一想到種種可能性,楊曉然便覺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了。
貓蛋飛快地跑着,可跑出沒多久,忽然放緩了腳步,似是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淚珠,貓蛋的眼裡冒出了困惑,“喵嗚?喵嗚?”
還有,這裡她好像沒來過,主人到底是要它去哪?
馬蹄聲漸漸傳來,風雪中,一個身影漸漸出現,“大姑娘,大姑娘,您要去哪?!”
是閻肅的聲音!
楊曉然現在心裡正難受,不想見任何人。
不理會閻肅的呼喊,忙催促貓蛋道:“貓蛋,快跑!就朝那個方向!”
“喵嗚!”
貓蛋立刻撒腿跑起來了。雖然在莊子裡熟悉的人都可以跟貓蛋玩,但真正能指揮貓蛋的人只有楊曉然一個。就連一直照顧它的寶珠也不行。
“大姑娘!停下,停下!夫人擔心你!”
閻肅見楊曉然又開始騎着老虎猛跑了起來,心裡一急,立刻把裴氏搬了出來。
一聽這話,楊曉然心裡一抖,隨即讓貓蛋放慢了腳步,擦了擦眼上的淚水,待閻肅上得前來,低聲道:“閻將軍,我,我去縣城走一走,你先回去吧。”
“胡鬧!”
閻肅下得馬來,一把扯下自己的斗篷把楊曉然蓋住,“您可是夫人和郎君的心頭肉!這風大雪大得,您要去縣城怎地不帶幾個人?要出了什麼事,讓屬下如何跟他們交待?!”
楊曉然低下頭,心裡慚愧。可她依舊覺得心裡悶得慌,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靜一靜。
聽着閻肅關心的口氣,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閻肅看自家大姑娘眼眶紅紅得,心裡一驚,隨即憤怒地罵了起來,“直娘賊!哪個王八羔子惹我們大姑娘不痛快?可是魏王仗勢欺人?欺辱了您?!屬下這就找太上皇評理去!”
頓了下道:“大姑娘,你別難過!nn個胸!敢欺負我們大姑娘,屬下這回去讓他在雪地裡跑步!”
“哇!”
沉默了半天的楊曉然忽然擡頭,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心裡的委屈翻江倒海地涌現,“閻叔……閻叔,父親有沒有跟你提過我的婚事?”
說着抽着鼻子道:“還有,您,您時常送口信去長安,您,您知道寶林到底怎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