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鳳聽說過,皇宮的春天是最漂亮的,百花齊放,奼紫嫣紅。
此刻,她躺在秋蘭園的院子中,看着頭頂上方的天空,並未覺得皇宮的春天多麼的讓人驚豔。
三天前回來,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重罰,也沒有禁衛軍將秋蘭園團團圍住,唯一變化的,便是她再也不用去瑤仙殿了,而君景嵐,也再也沒有踏進秋蘭園半步。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前世,她在秋蘭園中,一日一日的度過。五年後,她出宮,被烏江城捉住,然後就是十年不堪回首的囚禁生涯。
“娘娘。”花娘將熱了三次的燕窩,端到了慕青鳳的身邊。
慕青鳳毫無生氣的眼睛,緩緩的閉上。
花娘看在眼裡,急在心中:“娘娘,打你回來就不吃不喝,是打算將自己餓死嗎?”
慕青鳳依舊面色清淡,神情寂寥無邊,如同秋日泛黃的日光。
花娘嘆口氣,端着燕窩,退了下去。
璽貴人立在秋蘭園的門口,看着搖椅上的慕青鳳,臉上勾起了一絲迷茫的色彩。她緩緩的走近,立在了慕青鳳的身前:“幾天不曾來瞧妹妹了,妹妹怎麼這般憔悴。”
慕青鳳仿若不聞。
“我是來謝謝妹妹的。若不是妹妹帶我出宮,我也不會看到母親見到我的剎那,眼中激動的淚水。”璽貴人的聲音輕緩平淡,“妹妹的書也極有用,這個天下固然有那麼多愛和孝不能兩全的事情,但做父母的,都不希望黑髮人送白髮人。”
“我一日是貴人,梅家便一日不會明面上苛待朱家。”璽貴人緩緩的道,“以後,我會爲了朱家,爲了母親,努力的活着。”
璽貴人見慕青鳳仿若睡着了一般,微微一笑:“我承諾過,若是妹妹幫我出宮,我便告訴妹妹一個可以榮寵不衰的辦法。今日,我是來兌現諾言的。”
“不必了。”慕青鳳蒼白脣動了動,“帶貴人出宮,不過是順便。既然你已經看明白了,抄佛經的情,便還清了,日後的如何造化,就看你自己了。你的病還沒好,我之前給你開的藥,你可以繼續用。”
璽貴人看着慕青鳳靜默平淡的臉,面上閃過一絲吃驚:“妹妹真的不想知道?”
“不想。”慕青鳳淡淡的聲音,輕輕的劃過璽貴人的心尖,讓她有一絲莫名的失落。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了,妹妹他日有需助的,可以開口,只要我能辦的到的,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璽貴人說着便離開了秋蘭園。
花娘看着搖椅上毫無半點生意的慕青鳳,終究是忍不住,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外,小百合見花娘來了,立馬走上前道:“姑姑,可是爲了賢美人的事情來。”
花娘點點頭。
小百合一臉愛莫能助:“姑姑還是請回吧,皇上在議事。”
君景嵐的作息起居,花娘身爲乳母,再熟悉不過了。小百合的託詞,她一眼便看穿了。當下問道:“那日宮外,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百合搖搖頭:“小百合也不知,只知道回來之後,皇上命我端了一盆水,然後將一個綁了紅繩的蓮花形狀的玉碎丟到了水盆中,又拿了夜明珠,照着那玉碎。後來水中就浮現了四個字。”
“四個字?”花娘疑惑道,“哪四個字?”
小百合認真道:“此生相隨。”
花娘聞言,一臉的震驚。她伺候了慕青鳳這麼長時間,怎麼不知道蓮花狀的玉碎是什麼。沒想到,那小小的玉碎上,還藏了這麼隱晦的小秘密。
小百合見花娘神色不好,急忙問道:“姑姑是不是知道什麼?”
花娘白着臉,喃喃自語:“此生相隨,此生相隨,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家娘娘一心撲在宮外,貼身戴的玉碎上,還藏着這種小秘密!看樣子,她家娘娘心中已經有人了,而那個人,不是她家皇上!
“皇上那日一腳就將水盆踢出了御書房,到今天,整個御書房都沒人敢大聲喘氣。”小百合苦着臉看着花娘,“姑姑要是知道什麼,不妨告訴小百合,這整個御書房,都會感謝姑姑的!”
花娘白着臉:“何止是御書房不好,恐怕秋蘭園也將不好了。”突然,花娘抓住了小百合的手,看着小百合道,“死馬當作活馬醫,解鈴還須繫鈴人,你找個機會告訴皇上,就說賢美人三天沒有進食了,看樣子,要不好,看看皇上如何。”
“啊!”小百合聽花娘這麼一說,就知道御書房的人遭了幾天的罪,和秋蘭園脫不了干係。頓時覺得花娘給了他一個苦差事。不過,爲了早日擺脫籠罩在御書房的低壓,他甘願冒死一語。當下點點頭:“那就聽姑姑的了。”
花娘回到秋蘭園的時候,搖椅上已經不見了慕青鳳的聲影。當下四處去尋慕青鳳。最後將整個秋蘭園翻了,都沒有找到慕青鳳的身影。
“好好的怎麼會不見了!”歡喜急的團團轉,“早知道奴婢就不去繡那什麼勞子帕子,貼身跟着娘娘就好了。”
“娘娘在搖椅上躺了三天,誰想會突然不見了,也怪我,剛剛只顧着忙廚房。難道娘娘又出宮了?”冬梅看着花娘認真的問道。
“娘娘身上的赤玉令牌被皇上收回了,離不開皇宮,御花園找找,許是出門散心了。”花娘說着,立馬和冬梅歡喜三人,分頭尋找。
暮色將晚,三人尋了一遍,便回秋蘭園碰頭。見沒人碰上慕青鳳,當下都急的額頭直冒汗。
慕青鳳三天沒有用飯的事情,沒讓君景嵐眉頭蹙一下,卻是聽到慕青鳳不見了後,眼底壓抑了威壓,溢出了絲絲迫人的風:“找,讓連統領帶人,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隨着君景嵐發話,這個皇宮被禁軍翻了一個底朝天。最後在酒窖門口的樹上,發現了抱着酒罈子的慕青鳳。
君景嵐到的時候,慕青鳳正曲腿坐樹椏上,靠着樹幹,抱着酒罈子,閉目不睜。
春日的風暖暖的聊起了慕青鳳垂下樹幹的衣裙,讓此時頹廢的她,多了一絲畫中的仙氣。
“娘娘!”歡喜看着樹上坐着的慕青鳳,嚇得整個心差點蹦出來。
許是被歡喜語氣中的擔憂驚到,慕青鳳微微的睜開眼睛,有些朦朧的瞳瞥向了聲音的發源地。看到了歡喜,她輕輕一笑,抱着酒罈子,仰頭灌了一下巴:“宮中的藏酒,果然都是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