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月躡手躡腳地關上了門,臉上帶着志得意滿的笑意,看起來是完成了什麼大事。
沐棠一臉莫名的看着她,想不到她能從這間病房裡得到什麼。
難道……
沐棠面色一冷,看着喬月的目光都變得審視起來。
她難道是在基地的病人身上做實驗?!
喬月本來心情還挺好的,結果一轉頭就發現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張臉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了自己身上,嚇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沐棠被她的尖叫刺激的不受控制的皺眉,指了指牆上的標語:
“醫院裡不允許大聲喧鬧,你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又是這種語氣。
喬月最恨沐棠這種語氣,總能讓她想起以前在ACET時那段連她自己都厭惡無比的時光。
一事無成,明明已經是頂尖大學的學歷,到了那裡卻只能打雜,得出來的實驗成果永遠都是落在別人禮冠上的花。
偶爾讓她署名已經是最大的施捨。
還有沐棠,明明年紀比她還小,卻也早已接受ACET主要負責人的位置,每次都頂着一張冷臉,對她挑挑揀揀。
彷彿她一文不值。
好不容易她有了能夠主導實驗的資格,只要沐棠隨口一句話,她就能拿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
然而沐棠眼睜睜的讓這一切變成了泡影。
就好像窮人雖然一直很快樂,但難免會羨慕富人家出生的孩子,輕而易舉就能拿到自己要用半條命換來的東西。
喬月承認沐棠比自己優秀,卻也沒辦法接受她兩天差地別的地位。
她總覺得沐棠表面上公正,實際上虛僞無比。
她絕不相信沐棠年紀輕輕到達那樣的高位,跟她父親一點關係都沒有。
明明自己就是享受父輩餘蔭而獲利的人,卻偏偏連一點便利都不給別人。
這樣的人才是虛僞至極!!
喬月深吸一口氣,對着沐棠也沒了好臉色:
“沐棠?你在這裡幹什麼。”
前兩天是她反應太大了,反而自己露出了馬腳。
後來喬月細想了想,要是沐棠真的全部想起來了,怎麼可能還可以和顏悅色的和她說話?
估計只是想起了片段。
不過沒關係,她會在沐棠全部想起來之前,先將隱患扼殺於搖籃!!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在沐棠面前露出更多的嫌疑,以免刺激她加快恢復記憶。
沐棠光是掃了一眼她的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禁冷笑了一聲,她還是跟以前一樣蠢。
不過也沒關係,剛好可以給她鋪條路。
於是,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你找我做什麼?”喬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沐棠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目光落在了喬月的小腹上,伸出手想要去觸碰。
喬月驀的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警覺的看着她:
“你幹什麼?”
沐棠笑了笑,也不覺得尷尬,收回手插進了大衣口袋,冷幽幽的眼神直勾勾的喬月的眼睛,讓她沒辦法移開視線:
“我只是覺得奇怪,你明明之前自己就經歷過親生骨肉輪迴試驗品的痛苦,爲什麼還要把這樣的痛苦施加在別人身上呢?”
喬月後退了一步,乾巴巴的扯了扯嘴,想扯出一個笑卻做不到: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沐棠冷笑:
“不是所有的母親都像你一樣,犧牲孩子之後滿心只有自己劫後餘生的喜悅,你跟她們不一樣。”
這原本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嘲諷,可喬月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變得有些癲狂,大吼道:
“那又怎麼樣?”
她的眼眶一瞬間變得猩紅,惡狠狠的盯着沐棠,連聲質問道:
“世人皆說母愛偉大,母親愛孩子勝過一切,當媽的能爲孩子犧牲自己,可這是誰規定的?!憑什麼要求每個母親都這麼做!!”
她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我難道不能更愛我自己嗎?我難道就一定要把自己當作犧牲品,用我的血,用我的肉去餵養一個孩子長大嗎?!我給他能到這個世界看一眼的機會,難道就不是恩惠了嗎?”
喬月說着說着開始冷笑,喃喃自語:
“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就因爲我生了他,我就要無條件爲他付出嗎?”
她死死盯着沐棠,一字一句的問:
“我就不能,更愛我自己嗎?”
其實最開始用這個孩子換一線升級的時候,喬月也日夜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無比煎熬。
這個孩子是她和未婚夫的血脈,曾經也帶着期盼來到這個世界上。
只可惜從她因爲這個孩子失去了體檢機會,她的恨意不僅給了沐棠,更是連帶這個孩子也開始厭惡。
再加上後來她違背做母親的天性,把孩子當作籌碼的交了出去,最終害得自己夜不能寐之後。
她選擇把對自己的恨意轉嫁在孩子身上,與其恨自己,不如恨別人。
憑什麼她就一定要付出呢?
旁人面對這一番撕心裂肺的質問,只怕已經被她帶偏,認爲她說的是對的了。
只可惜沐棠卻沒有如她所願被迷惑:
“你當然可以更愛你自己,但是你不能慷他人之慨,更不能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從別人手裡獲得你不該得到的東西。”
“憑什麼?”
喬月不爲所動,立馬反問道:
“人的一生難道不就是掠奪嗎,從母體掠奪養分,從競爭對手手裡掠奪機會,從比你優越之人手裡掠奪財富!!”
“這些東西難道不是你從別人手裡奪來的嗎?!不是隻能從別人手裡奪來嗎?!”
喬月嘲諷的看着沐棠:
“別把自己標榜的那麼高尚,沐棠,難道你生來就不曾在別人身上奪走什麼?!”
喬月此時彷彿已經站到了這場辯論的最頂峰,居高臨下的看着沐棠,豎起食指搖了搖,咯咯笑着:
“那樣的人是聖人,而聖人,根本不應該降臨在人間。”
“沐棠,不要把自己標榜的那麼高尚,其實你和我都一樣,只不過你比我多披了一層虛僞的假皮。一旦這層假皮撕開,你又比我高尚多少呢?”
沐棠冷眼看着她陷入癲狂,語氣平淡無波:
“你說的對,人生來就是爲了掠奪。只不過,能力與成果相配的才叫得來戰利品,而獲得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那叫作肖想,而毫無底線的人,叫做無恥。”
沐棠慢悠悠的問:
“敢問你覺得你如今得到的一切,是你能力相配的結果嗎?”
喬月的癲狂因爲這句話戛然而止,扭曲的表情固定在臉上顯得滑稽,沐棠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讓她如鯁在喉!
喬月看着沐棠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你……”
沐棠擡手製止她的話:
“好了,我不想和你再在這種無意義的話題過多爭論了,我有事找你。”
說着不等喬月回答,就接着道:
“你能夠和李思取得聯繫吧。”
喬月腦子一空,還沒來得及反應,沐棠突然又搖了搖頭:
“不,不對,應該是說,你從來沒有脫離過李思的掌控。”
喬月知道的東西不少,李思就算爲了當初的交易沒有弄死她,也不可能就這麼把她放出來。
如果沐棠沒猜錯,李思當初應該是想讓喬月跟着明日基地一起覆滅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明日基地的那羣戰士會拼死護住她。
與其等李思做好完全的準備來找自己,順便把基地的人殺光,不如她主動一點好了。
至於喬月……
喬月早已自亂陣腳,原本以爲沐棠只是想起片段的記憶,如今居然想要主動去找李思,看來記憶是全部恢復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還願意幫沐棠,想都沒想的拒絕了:
“爲什麼,我憑什麼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