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棠棠？”陸焱眉眼帶着不可置信，語氣十分詫異：
“你知道？！”
陸中將點了點頭，目光悠長，彷彿在回憶着什麼：
“很早之前，我其實就見過她，那個時候她還跟在她父親身邊，很優秀。”
陸焱還是覺得奇怪，只是很久以前見過，那爲什麼他們會知道沐棠的身體狀態。
那份資料裡提及了一個名字，李思……
陸焱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李少將身上。
李少將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也不再掩飾：
“你猜對了，原本我還在奇怪辛敏是怎麼接觸到那些東西的，後來看到那份文件，看到李思的名字，我才知道，是因爲我。”
“我和辛敏很少溝通，他鑽了空子，利用和我的親屬關係，獲得了我妻子的信任，又藉助我妻子打通軍部要道，建立了初期的病毒研究場所。”
李少將表情很愧疚：
“雖然後來這個病毒研究所被舉報研究生化武器，上面也盯上了他，甚至派了內線去調查，但是人就是因爲我們家族的關係，被他輕而易舉的躲了過去，我很抱歉。”
這在末世以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很多家族因爲族系旁大，軍，政，商都有涉獵，又或是家族有人身居高位，下面很多人都會不看僧面看佛面，下意識的網開一面。
這是不可避免的官場糟粕，且永遠都沒辦法剔除。
李少將臉上的愧疚越來越明顯，聲音逐漸變得低沉：
“因爲沒有查出問題，這件事不了了之，但是後來仍舊有人不斷舉報，事情越鬧越大，纔會讓你去調查，只可惜那時已經來不及了，病毒已經全面爆發。”
私自研究生化武器是很嚴重的事，鬧大了就不好收場了，讓陸焱調查是因爲陸焱沒有必要看李家的臉面。
可惜真正有人看清了事情的嚴重，準備挽回的時候，木已成舟，再也來不及了。
李少將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中將，你一直覺得我是因爲辛敏害明日基地陷落而感到愧疚，所以想替我瞞着，其實不僅僅是因爲那個，而是因爲當初調查生化武器的時候，我並沒有出面告訴他們不用顧及李家的面子。”
李少將一向挺直的腰背此時已經弓的像蝦米，黯然道：
“我選擇了默不作聲，默認事態發展，默認下面對生化武器調查的是網開一面，我那時在想，李思沒有那麼大的膽子碰生化武器，就算有，一旦他們真的查出來，我們整個家族體系都會受到影響。”
“所以，我甚至幫着遮掩過去了，而正是因爲我的遮掩，事情纔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所以比起我妻子辛敏，我更加該死。”
事情永遠是那麼的陰差陽錯，因爲缺乏交流，辛敏明明已經跟着李思做了那麼危險的研究，卻不告訴他，他也不曾主動去問。
而他，因爲所謂的家族榮耀，選擇了遮掩李思的罪行，最終導致病毒徹底泄露。
陸中將一時之間有些失語，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場諾大的災難居然是因爲官場糟粕，這麼一個小小的原因而誕生的。
“至於沐棠，辛敏傳回來的文件告訴我們的是她和她父親全部感染了喪屍病毒，已經喪屍化了，所以當我們看見沐棠在你身邊的時候，都很震驚。”
已經確定喪屍化的人，現在如同正常人一般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還是ACET病毒研究站站長這麼敏感的身份。
讓他們大膽的猜測，喪屍病毒其實是有可能治癒的，這無疑令人振奮。
就像是在沙漠裡瀕死的人，嘴裡突然被滴了一滴水，雖然只是一滴，但足以讓人燃起求生的慾望。
然而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陸焱居然會和沐棠談戀愛，還帶着她去見了陸中將。
“我們纔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前的所有計劃全部都被打亂，我們重新制定了新的計劃。”
都聽到這裡了，有些事陸焱也都全部猜到：
“所以，於洪，於少將根本不是什麼實驗失誤導致的感染，而是你們動的手，是嗎？”
“是我動的手。”站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齊陽突然說道：
“中將說了，他在基地身居高位，很多事情想要進行根本避不開他，所以他不能留着。”
而感染喪屍病毒然後被射殺，是最好的方式。
因爲於少將本身就在偷偷研究那些東西，如果他感染喪屍病毒，那他背後的人就算有所懷疑也不可能大肆要求基地調查，否則就是自投羅網。
而陸中將假裝害怕他默許於少將在基地研究喪屍的事會被暴露出去，明目張膽的抹掉了於少將死亡原因的所有線索。
這也是於少將背後的人樂於見到的，所以陸焱後來調查的時候很難挖掘到其他線索。
“可是你們明明可以告訴我的，爲什麼一句話都不說。”
這是陸焱最想不明白的事。
“不知道，就不用騙人，反而更加容易獲得信任。”陸中將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陸焱卻聽懂了。
因爲他不知道，所以想方設法的想要保留這個基地，甚至軟禁陸中將。
這是陸中將處心積慮創造出來的，用來迷惑李思的假象。
還有什麼是比血親翻臉反目，陸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基地裡亂撞，最後忽略那些真正的隱患這樣的笑話，更讓李思愉悅的呢？
基地裡的眼線根本數不清，甚至有可能不是人，只是某些被感染的動物，或者被切碎的器官。
想要騙這些眼線的難度無異於登天，相比於這個，只騙陸焱一個人就容易了很多。
而陸中將身爲陸焱的血親，想要欺騙陸焱又更容易了些。
他們爲了這一線生機，想了很多，計劃了很多，卻唯獨沒有將陸焱感情和壓力計算在其中。
陸中將看陸焱的目光帶着期許：
“陸焱，你很優秀，一直是我的驕傲，而且有能力，我們相信在未來你可以領導人類的倖存者，並且重新制定規則，避免人類陷入互相殘殺的悲慘結局。”
“至於沐棠，她也是很優秀的孩子，我們希望她能夠順利研製出喪屍病毒的疫苗，將人類從這場痛苦的災難裡解救出來。”
“未來掌握在你們手裡，因爲你們倆的出現，讓我們有了放手一搏的勇氣。”
“我們馬上又要迎來下一場浩劫，在這場浩劫過後，無論能夠存活多少人，我們都願意放手一搏。”
人類的生存全都押注於一個人，這樣沉重的期盼就這麼壓在了陸焱的背上，就從來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
陸焱已經沒有了生氣的力氣，將疲憊埋壓在心底，深吸一口氣：
“我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到底還有沒有其他的事瞞着我？”
陸中將和李少將對視一眼，一齊搖了搖頭：
“沒有了，這是全部。”
陸焱目光審視的看着他倆，企圖看出什麼破綻。
兩個老頭就這麼靜悄悄的看着他，目光懇切，半晌，陸焱才收回目光：
“我有事，先去忙了。”
說罷，轉身直接拉開了辦公室的門，正要大步離去時，陸中將突然叫住了他：
“陸焱！！”
陸焱回頭看他，目光疑問。
“希望你不要怪我的自私，有能則多抗之，每個人都有他應盡的責任，都有他應該待的位置，我很抱歉。”
陸中將低垂着頭，在陸焱看不到的地方，眼眶漸紅。
陸焱嘴脣微動，想要說什麼，卻到最後都沒有開口，只是擡手正了正頭頂的軍帽，默不作聲的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漸漸合上，發出了“卡擦”的鎖殼合上的清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