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把臨時找來的紅皮證書鄭重其事的蓋上章,滿臉笑意的遞還到陸焱手上,笑着道:
“恭喜啊,陸隊長。”
旁邊的人也不住地道喜,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們臉上的笑意帶着祝福,但是更多的是由內心向外散發的舒適和輕鬆感。
沐棠沒有辦法理解這些複雜的情緒,陸焱卻能理解。
不是所有戰士都知道這個基地很有可能保不住,大部分人對此一無所知。
基地裡有了新生兒,倖存者重新提起生活的希望,長官和心愛的人宣佈結婚,一切都慢慢走向了正軌。
當初美好的和平生活,如今又悄悄浮出了水面。
看着這本紅皮證書就像看着當初剛剛誕生的小太陽,正常人都會由心散發出對未來生活的期盼。
無論是這裡的戰士,還是外面的那些倖存者,逐漸都走出來對末世的陰霾。
陸焱說不上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只不過心頭的壓力又增重了幾分。
今天笑着的這些戰士,明天說不定就會變成滿臉腐爛的行屍走肉,而他束手無策。
基地的人類終將又經歷一場浩劫,將這虛假的希望重新打散。
而他所能做的,僅僅只是轉移大部分的物資和人類能夠拿來自保的武器,爲浩劫之後的人類保留最大的生存機會。
他也僅僅只是一個擁有血肉之軀的人類,在命運推動的浩劫之下顯得那麼渺小,除了負隅頑抗之外,再也沒有了其他選擇。
陸焱臉上沒有任何破綻,微笑的接過證書,感謝的點頭,笑着遞給了沐棠。
兩個人踏着夜色,手拉着手踏上了歸途。
沐棠夜視能力極好,一路擡着結婚證愛不釋手的看,尤其喜歡上面的照片。
原本戰士想把第二張她摟着陸焱脖子的那張照片貼上去的,沐棠捨不得想要自己留着,於是貼了另外一張。
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陸焱說着話:
“有了這個證,是不是以後就能讓你一直給我做好吃的了?”
陸焱彎了彎嘴角:
“沒有也會給你做。”
沐棠想了想,突然加了一句:
“泥巴說它也想吃好吃的,它說它想飽飽的吃一頓!”
陸焱抽了抽嘴角,這個要求他恐怕暫時不能滿足,如果讓泥巴飽飽的吃一頓,那麼基地就會有大部分的人要餓一天了。
“泥巴不是不會說話嗎?它怎麼告訴你的。”
陸焱捏了捏沐棠的手,存心逗弄着她道。
沐棠鼓了鼓腮幫,一本正經的道:
“我就是知道,泥巴想什麼我都能知道!”
看來泥巴在主人面前是沒辦法有什麼小秘密了。
兩個人拉着手一前一後的走着,陸焱在前,沐棠在後,過了兩分鐘,後面突然沒聲了。
陸焱停下腳步,疑惑的回頭,過了兩秒突然鬆開了手,抿脣道:
“抱歉。”
沐棠擡頭看他,眼睛裡閃過清明的光,過了半晌,才突然勾脣,無奈的問:
“很明顯嗎?”
陸焱眸色漸暗,嗯了一聲,隨後道:
“天色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沐棠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背過身向前走了兩步,發現自己沒跟上後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自己,眸光微動。
這人今晚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冷淡。
明明上次自己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像個無賴,總是貼近自己。
沐棠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心下一空,突然有點坐立難安的感覺,就像是周圍突然有了一道陌生的屏障,將她隔離開來。
上次是因爲陸焱老是突破正常的社交界限,搞得她心煩意亂,這種陌生感並沒有那麼明顯。
而這次這個人離自己這麼遠,那種陌生感終於完全籠罩住了沐棠。
沉睡很久突然甦醒,發現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縱然早有預料,隔閡卻不可避免。
陸焱嘆了口氣,擡腳走回沐棠身邊。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兒眼神有多迷茫。
無論什麼時候,陸焱都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對沐棠心軟。
只不過這次他沒有拉沐棠的手,只是與她並排走到一起,輕聲道:
“走吧。”
沐棠點了點頭,把手放進口袋裡,突然摸到裡面硬質的紙張,指尖一頓,隨後沉默的跟在陸焱後面。
心裡奇怪這個人爲什麼和之前天差地別。
過了一會兒陸焱突然出聲問:
“你有……另一個沐棠的記憶嗎?”
沐棠一時沒反應過來,擡頭望他:
“……什麼?”
隨後就反應過來,然後搖了搖頭:
“沒有。”
說來也奇怪,她當初只是讓自己記憶紊亂,以防止李思抓到她,用精神力控制她來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但是沒想到直接造成了自己失憶。
按道理來說記憶恢復以後她也應該同時享有另一個沐棠的記憶。
可是,沒有,從她失憶以後的記憶她是沒有的。
陸焱沒有錯過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紛擾雜亂,接着沉聲道:
“沐棠……陸續能恢復她失憶之前的記憶,但是後來你出現後,她沒有任何察覺。”
沐棠不傻,當然知道陸焱口中的“沐棠”不是在說她自己。
只不過她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個上面了。
怪不得自己會有記憶斷層,就連平時自己形容那個失憶的自己,用的也是“另一個沐棠”。
其實潛意識裡早已經意識到了,原來如此啊……
沐棠擡眼看了看陸焱。
所以這次他表現的那麼疏離,肯定也是早就已經察覺到了。
沐棠複雜的表情已經證明她知道了一切,陸焱移開視線,目光落在眼前,黑暗狹小的窄道:
“回去吧。”
她上次說的是對的,從上次沐棠醒過來以後,對前一天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之後,陸焱就已經察覺到了,和他朝夕相處的沐棠並不是眼前人。
他的妻子,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