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很快完成了檢查,都沒有異常,可以進入臨時營地。
但是因爲沐棠還需要隔離二十四小時,陸焱要陪着她,所以林彎彎和任宇只能先自己進入營地安頓。
因爲是臨時營地,條件不是很好,隔離房間在一個車廂裡,很狹小。
沐棠一進去就開始焦躁不安起來,不自覺的縮在了角落。
陸焱才和齊陽說完話,一進來就發現她雙手抱膝,小小一團縮在房間角落,滿身的無助。
“……沐棠?”陸焱輕聲喚了一句。
“啊?”
沐棠猛的擡起頭,神色帶着倉皇,看到是陸焱,才明顯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你來啦?”
然後主動站起身走過來,伸手想要去抱陸焱。
陸焱剛要張開手臂,房間門突然被猛地打開,齊陽站在門外,對陸焱道:
“能出來一下嗎?”
沐棠一聽陸焱要走,神色立馬開始不正常起來,站在陸焱身邊,小心的握住了陸焱的小拇指,不安的看着他。
齊陽一眼就能看出兩人的關係,於是沉聲道:
“你們可以一起出來。”
沐棠這才鬆了一口氣,跟着陸焱出了房間。
一到外面他們就知道齊陽爲什麼叫他們出來了,因爲泥巴不停的繞着隔離他們的車轉圈,時不時張開大嘴,試探性的比劃着。
看起來像是在研究從哪裡撕碎這張車比較好。
幾個戰士擡着槍對準泥巴。
但泥巴現在完全沒有了剛開始的警惕,對這些只能給它撓癢癢的東西早就視而不見,眼裡只有關着它主人的這輛車。
偶有一兩個戰士靠的太近,它就立馬炸毛,回頭對他們低吼着。
這一狀態持續到它看到沐棠從車裡下來。
只見這隻龐大的狗立馬一改之前兇狠的模樣,整條狗都帶上了一圈柔光特效,興高采烈地朝着主人衝了過去,龐大的身子瞬間仰臥在地,露出肚子,撒嬌的嗚咽了兩聲。
沐棠也開心地抱着它使勁蹭了蹭,然後伸手撓了撓它的肚皮。
“嗚——”泥巴開心的嗚了一聲,開始在地上瘋狂打滾。
拋開它巨大的體型,跟一隻普通的家養狗沒什麼區別。
齊陽:“……”
他原本以爲陸焱纔是這狗的主人,沒想到是這個嬌嬌小小的小姑娘。
“你們需要讓它安靜下來,否則我們很難做。”齊陽道。
陸焱想了想,開口問道:
“能不能把車廂的天窗打開,讓它看得見沐棠。”
剛剛他就注意到了,隔離車廂的頂部有一扇很小的隔窗,只有泥巴眼睛那麼大。
人出不去,打開也不影響隔離。
泥巴一直跟沐棠形影不離,二十四小時見不到她可能會狂躁不安,乾脆讓它看見好了。
再者他發現沐棠在封閉空間裡好像極度焦躁,開個窗子讓她看得見外面可能會好些。
這不是什麼大事,齊陽隨口就答應了。
沐棠重新進了隔離房間,只不過這次不再是她一個人,身邊有陸焱陪着,頭頂還時不時會冒出一個綠色的大眼睛,拼命朝裡面看。
伴隨着泥巴撒嬌的嗚咽聲,沐棠幽閉恐懼的心情無形中消散了很多,終於能夠安安穩穩的靠着陸焱的肩膀休息。
車外看守的戰士整晚上都能看見一副奇異的場景。
巨大的狗趴在車上,側着腦袋,拼命的用眼睛往車裡望,一邊望一邊瘋狂甩尾巴,興奮的時候還要大叫兩聲。
二十四小時很快過去,兩人終於能進入臨時營地。
泥巴晃了晃尾巴,大搖大擺地跟在他們身後。
營地很簡陋,就是兩排軍綠色的帳篷,然後放了簡易摺疊牀。
食物是統一發放的,不遠處架了一口大鍋,有戰士煮飯。
周圍的人滿臉死氣沉沉,沒有生氣。
“可以吃飯了。”不知道是誰高聲喊了一句。
這一句話彷彿水滴進了滾燙的油鍋,營地一瞬間就炸開了鍋。
剛纔還死氣沉沉的倖存者,此時已經各自拿着盛飯的工具,一窩蜂的涌向剛剛戰士煮飯的地方。
那地方在一瞬間就被厚厚的人牆圍滿,人們被擁擠的不得不高高舉起手,拿着餐具左右搖晃着,拼命想把旁邊的人擠開。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猙獰和渴求,目光直直落在那口鍋上——
原來隨處可見的食物現在變成了最珍貴的東西。
打飯的戰士用手裡的大勺敲了敲鍋邊,高聲喊道:
“排隊,排隊!!每個人都有,不要着急,有老人和小孩的優先打!”
但這樣的聲音夾雜在人羣的嘈雜聲中,顯得格外渺小。
人羣充耳不聞,依舊如同被漁網兜住的魚羣,拼命的朝那個方向擁擠着。
沒有年輕家屬的老人,和沒有長輩的小孩被隔絕在了人牆之後,絕望又麻木的看着面前擁擠的人羣。
一個女人撲倒在鍋面前,聲音顫抖的懇求道:
“同志,我家裡有老人,能不能多給我們一點?”
身邊立馬就有人叫了起來:
“放屁!你家那個老的都半死不活了,昨天我還聽見你說要讓他自生自滅!今天就厚着臉皮來要吃的了?!別在這浪費糧食!!”
“給老人吃的,怎麼就算浪費糧食了?!你打哪兒都聽見我說要把他扔在那兒!!”
女人表情一下子猙獰起來,聲音夾雜着急切和心虛,連忙回頭看打飯的戰士:
“同志,別聽他瞎說,那是我公公,我怎麼會丟下他!”
“你老公都死了,帶着你公公有什麼用?還不就是個老拖油瓶,誰會相信你會帶着他逃命?!”
那人立馬叫了起來。
身後有人也不滿地叫了起來:
“我說你們兩個,要吵架去後面吵,別在前面攔着,你們不吃還有人要吃呢!”
“就是就是……”
人羣焦躁不滿的叫嚷着,誰都沒有去在意他們話語中那個可憐的老人會是什麼下場。
齊陽皺起了眉頭,大步走了過去。
擁擠的人起先還要轉過頭咒罵,結果一看到是齊陽,全都默默閉上了嘴。
齊陽大步走到鍋面前,拿過鍋鏟,使勁敲了敲鍋邊。
刺耳的金屬撞擊聲終於引起了人羣的注意,衆人紛紛回過頭來,只見齊陽大聲道:
“排隊!老人和小孩兒先來打飯,凡是有插隊的一律不給!鬧事的趕出營地!!”
人羣裡還有人要爭論,但馬上就被身邊的人拽住:
“他是管事的,別和他吵!!”
那人也只能憤憤不平的閉上了嘴。
人就是這樣,大多都是欺軟怕硬,你對他和氣些,他覺得你好商量,拼命的想要越過你的底線。
一旦強硬起來,他知道會碰壁,就會低下頭,彎着腰從你面前繞開。
齊陽把鍋鏟重新塞回了戰士手裡,低聲道:
“好好打,看緊了,鬧事的不要給!”
戰士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人羣中突然傳來一聲驚恐而短促的尖叫,緊接着,剛剛平靜的人羣突然又躁動起來。
齊陽回頭,看見泥巴龐大的身影出現在人羣后面。
“安靜!!”
齊陽大喊一聲,然後穿過人羣,來到陸焱和沐棠面前,低聲道:
“跟我來。”
然後帶着兩人一狗向營地深處走去。
路過的大部分倖存者看到泥巴都自覺避讓開來,躲在暗處警惕的默默觀察着他們。
偶有小孩兒年少不知事,跑出來想要近距離看一看,都被家長立馬抓住,防備的護在懷中。
陸焱一路暗自觀察着周圍,心裡也不由沉甸甸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慘烈的多。
這一路過來,經常能看見受傷的戰士,剛剛有一個頭上裹着紗布的戰士擡着一個箱子,從他們身旁路過。
陸焱藉着餘光看見箱子裡的東西——
滿滿一箱子的肩章和衣服上繡的五角星,上面還有暗沉的血跡。
這一眼大致估算就有幾百個,甚至還不止。
這些東西很熟悉,秦鎮手裡就有很多,是從犧牲戰士身上撕下來的。
齊陽面上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顯然對這些已經習以爲常,甚至麻木。
來到幾人休息的地方,任宇和林彎彎已經在那裡了,齊陽隨口囑咐道:
“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昨天晚上最後一隻還有聯繫的隊伍已經歸隊,所以我們明天早上準備啓程回基地了。”
陸焱突然低聲問道:
“回來的有多少?”
щщщ¸тт kдn¸co 齊陽眼裡閃過一絲意外,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最後還是回答了:
“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