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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們並沒有多處些時候,沈飛把我送回律所就走了。不過我想,短期之內我是不會見到他了。
勉強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我還是周未末,一個獨立的個體,和其他人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是沈飛要走了,我的生活依舊要繼續。
第二天跟楊濤打了個招呼,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郝大姐的家。她家住在南城的一個偏僻的小區裡,等我找到她家住的那間小夥單時正看見她在自己搭建的廚房裡煮粥,旁邊堆放着的煤球煤灰鋪了一地。這樣的畫面,我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過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上薰出來的汗,轉頭看見了我,當場愣在那裡:“小周律師?”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尷尬,手有些不知道該放哪裡,最後只在自己身上那件髒圍裙上抹了兩下,這才惶恐的握住了我的手。
郝大姐連忙推開旁邊小夥單的門對我說:“你先坐會兒吧,我這稀飯快熟了。”她看了屋裡,臉上有點憋紅了,趕忙先我一步進了屋子,用乾淨點的廢報紙鋪在那張勉強能看的出模樣的沙發上讓我坐下。
“坐!”郝大姐手忙腳亂的招呼我,正亂着呢,門外面的鍋沸了,她又趕忙跑出去弄她的稀飯去了。
我環顧了一週,不到十五平米的小房子裡勉強還有一張牀,一個破櫃子,一張破桌子。屋頂上的燈泡已經被薰的烏黑,桌上那盞小檯燈掉了漆皮,還有兩本字典和幾本書放在上面,大概這桌子是給孩子學習用的。
看着她這樣的環境,我心裡也有點不好受。想起她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恨不得立刻讓人把他抓回來一頓暴打。估計這樣都不解氣,直接判刑纔對!
郝大姐替我端了杯水進來,杯子有點破口,不過洗的很乾淨:“小周律師,你怎麼來了?”
我接過那杯水抿了一口,有些水鏽味,不過這也不是我挑剔的時候:“我昨天聽我男朋友……哦,就是沈飛沈醫生說你找我有事。這兩天我打過你的電話,可惜都沒能找到你,這才找你媽媽要到了你的地址。”
郝大姐眼圈有點泛紅,情緒有些激動的握着我的手:“小周律師……謝謝!太謝謝你了。”她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我看着她這個樣子心裡也不好受。
“有什麼能幫你的,我一定幫。”估計她家的事兒也犯不着打官司,走一些程序我還是比較清楚的,實在不行還有楊濤在後面撐着我,我怕什麼?
郝大姐連連點頭,有些激動:“小周律師,我家的事兒你也知道了,老大姐也不瞞你。可你也知道,大姐我是個鄉下人,連法院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你說那些個程序什麼的我聽都沒聽過。我就一直想你一定能幫我,這纔去求的沈醫生。”
我點點頭,心想反正最近我也是要找案子做的,反正她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幫她也是幫我自己。
“大姐,你家裡有紙麼?”
“有,有。”老大姐趕忙從自己兒子的作文本上給我扯了張紙下來遞給我:“小周律師,給您。”
“不用那麼客氣,叫小周就行了。”這老大姐興許比我媽都大,總不能讓她一口一個您的這麼叫我,會折壽的。我在紙上寫下了辦這件事需要的材料,然後又把我自己的電話寫在下面。
大姐低着頭看我寫字,我有點擔心她識不識字:“姐,我寫的東西你都看得懂麼?”我問她。
郝大姐臉上一紅:“你老大姐連初中都沒上過……不過我兒子高二了,他肯定認識。”
我點點頭,這就好辦了。什麼也不懂,還什麼也不認識就壞了。
背起包,準備走人。
郝大姐看我要走,有些手忙腳亂的站起來問我:“小周律師要走?”
“嗯,姐你回頭讓你兒子幫你把這些材料準備好,有時間去趟忠偉路,那邊有家昊天律師事務所,我就在那上班。什麼時候你準備好了就把這份材料給我送過去,不然你給我打電話,我自己去醫院拿也成。”老大姐跟着我出了門,還有些過意不去的樣子。我低頭一看,褲子上蹭了不少煤灰,我樂了,也沒在意。倒是最後跟她說了一句:“對了大姐,我叫周未末。”
郝大姐恨不得送我下樓梯,我連忙跟她揮手,讓她回去。別弄得跟十里長街送總理一樣,讓人看見了多不好,是吧?
說實在的,這個老大姐家住的也確實遠了點。等快到忠偉路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我這一早上算是交代進去了。
楊濤給我打電話,問我:“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楊律師呀,我去當事人家裡了,接了個委託。”我說完以後,還想到了一事兒:“這案子……算我白接吧,不打算要人家代理費了。”
原本以爲楊濤會罵我傻,像他這樣一個案子就能掙最少六位數字代理費的律師,應該從來不會做賠本的買賣。沒想到他竟然跟我說:“沒關係,我們打官司辦案子也是分情況的,做律師不要錙銖必較,以後的好處會有很多。”
我似懂非懂的“嗯”了一聲,倒是對心裡面楊濤的印象有了改觀。
楊濤沉默了一會兒,跟我說:“時間不早了,你先去吃飯,下午跟我去二中院開庭。”
我微微一愣,傻在公交車上:“我怎麼不知道你最近接了案子?”
楊濤在那邊冷哼一聲,似乎有些不滿:“還不是我們秦徵秦大律師,人家在上海打官司還不忘在這邊接個案子,接了不算,還不回來。今天下午開庭,要是沒有人去打這場官司,秦徵怎麼樣我無所謂,昊天所的信用就完了。”
秦徵?
不是傳說中昊天所的第三把交椅,我老同學陳婕的BOSS麼?
“不是還有主任他們了麼?”說出這話,我就覺得自己有點不自量力,所裡的安排什麼時候輪到我們這些小助理嚼舌頭根子了?
本來怕楊濤罵我,沒想到他倒是說:“傻了吧?你忘了咱們主任專門做刑事類案子了?”
“啊!對對對!”我怎麼把這茬忘了?平時在所裡光看見主任裡裡外外的帶着孫瑾和蘇莫窮忙活,也沒見所裡報表上寫主任賺了多少訴訟費。大概這位優秀律師一直投身於刑事案件辯護事業,忘了主持所裡大局了。
“又走神了?”楊濤輕笑一聲,似乎還挺了解我,“吃完飯早點回來看案卷,不然下午有你好受的。”
我欣然答應:“沒問題!”
掛了電話,我在忠偉路附近的小館子吃了點東西就直奔律所了。所里人不多,大概都去午休了。我進了楊濤辦公室的門,發現這傢伙居然靠在桌子上睡熟了。
身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嚇了我一跳。轉過頭來纔看見蘇莫在我身後笑:“讓他睡吧,你跟我來。”
我呆愣愣的點點頭,跟着蘇莫下了樓。
蘇莫擡頭看着楊濤辦公室的方向嘆了口氣:“昨天顧問公司的會計賬目有問題,公司內部重組查貪污,楊濤一夜沒睡。他早上本來跟我說下午回家補個覺的,沒想到秦徵又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蘇莫的意思我懂,她說楊濤一夜沒睡,讓我別打擾他。隱約覺得蘇莫是讓我幫楊濤,可我自己什麼料子我還不知道麼?怎麼幫楊濤?
這個楊大律師真的很神奇,他有的時候能拽的讓你恨不得立刻抓破他的小白臉;有的時候又狂的眼睛容不下任何人,讓你恨不得想戳瞎他那雙桃花眼;有的時候……有的時候吧,你又不知道他這人爲什麼總能出乎你的意料,在你轉身的時候,他總會是那個最後值得信任的依靠。
“小周,你先看看,這是下午那個案子的案卷。”蘇莫遞給我一個檔案袋,“我聽說楊濤現在讓你自己辦些簡單的小案子,但主要是帶着你出庭讓你練習整理結案報告?”
“嗯,”我點點頭,“楊律師教了我很多東西。”雖然我對楊濤的腹誹多於讚美,不過這段日子在他身邊潛移默化學會的東西,可能是我自己用很長時間都不能領悟的。
蘇莫笑了笑:“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楊濤是個好小夥子,也是個好老師。只可惜從前有人不懂知足,不然她現在的成就一定更高。”
我聽出蘇莫這話肯定有所指,心裡那股八卦勁頭上來了:“蘇姐說的她是誰呀?”不會是顏千葉吧?不過看她身上的氣質不像是做這一行的,不過看楊濤對她的態度,我真的忍不住想入非非。
蘇莫優雅的笑了笑:“楊濤的事兒我可不方便說,等他什麼時候心情好就會告訴你了。”
等他心情好……大概沒日子了。
蘇莫笑了笑,幹別的去了。
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從頭到尾將案卷看完,腦子裡對下午這起案子有了個大概的輪廓。看了看時間,一點十分,差不多該叫楊濤醒盹順便準備開庭了。
今天是星期三,按照慣例今天楊濤會很樂意喝星巴克的焦糖瑪奇朵的。我用最快的速度到星巴克買了咖啡送到楊濤辦公室,不過他還沒有睡醒,我只能用手敲了敲桌子叫他:“楊大律師,起牀了,該開庭了!”
楊濤聽見“開庭”兩個字,立刻躥了起來,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我,似乎有點找不到焦距的樣子:“周未末啊……”
我尷尬的笑了笑:“楊律師,快開庭了。”
楊濤點點頭,習慣性的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他喝着咖啡,忽然頓了一下,看了看咖啡,又看了看我。
我正整理他桌子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文件,隱約覺得他一直盯着我瞧。
楊濤見我轉頭看他,開口問道:“今天下午那場官司的案卷你看了沒有?”
“嗯,看了。”我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下午要用到的材料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你查看一下,沒有遺漏我們就可以走了。”
楊濤靠在椅背上長長的舒了口氣:“行,你去準備吧。”
我欣然點頭,轉身便走。
關門的時候,我卻看到了楊濤嘴角那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知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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