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這顆眼球，瞳仁呈現灰黑色，後面則是猩紅的血肉，隱隱帶着幾根白色的神經。
無論是觸感還是賣相，感覺都和真實的眼睛相仿。
而這恰恰是蘇墨感到奇怪的地方。
正常情況下，人體肯定不會出現這麼多的血球。
類似之物他以前也曾碰到過，但卻是實實在在的詭怪。
可眼前的百目詭王雖然扮相詭異，卻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那他身上這眼球又是怎麼回事？
尤其是這眼球裡面還封印着渾渾噩噩的詭怪。
上百隻眼球便是上百隻詭怪。
“太可惜了！”
“實在是太可惜了！”
蘇墨看着已經恢復過來的百目詭王，目中流露出一抹嘆惋之色。
“上百隻詭怪封印在身，最強的能達到黑影級，最弱的也有黃頁級。
雖然都並非詭怪的完全體，僅僅只有一部分詭怪，實力較之同階的詭怪更弱。
但上百隻那也已經是不得了的數量。
這麼多的詭怪，如果點上一次外賣，差不多能提供相當於探索一次秘境的點數。”
蘇墨將手中的眼球捏碎。
隱隱有一縷黑氣伴隨着破碎聲消散開來：
“爲什麼你不點外賣呢？”
此刻，恢復過來的百目詭王，已經徹底嚇破了膽子。
從來沒有人能夠無聲無息的靠他那麼近。
哪怕他現在受了不輕的傷勢，並不在巔峰的狀態。
可他的感知乃至警惕性，依舊比尋常修行者要強出不少。
但就算是這樣，卻仍未能察覺到對方的氣息。
這隻能說明眼前這人強出他太多了！
於是在醒悟後的第一時間他便立刻準備逃走。
甚至連化血秘術都用了出來。
空中驟然爆出了一道血光。
宛如血色的流星般，朝着遠空迅速掠去。
這般耗費精血的套盾之術，便是尋常的8階都難以追上。
他正是憑藉着這般術法，幾次從李玄星帶隊的包圍中逃脫出來。
但現在，當他施展之後只過了一秒，卻忽然察覺秘術失去了控制。
秘術所提供的速度是依靠燃燒精血來達成的。
也就是說，如果把他比成一輛汽車，那麼精血就是供應汽車運行的汽油。
而現在，汽油卻突然沒了。
渾身上下的血液全都在一瞬失去了控制。
百目詭王滿臉愕然的朝着地上墜落。
砸起了一大片的煙塵。
他在地上掙扎着，試圖爬起來。
可體內的血液卻在這一刻造了反，和肌肉和筋骨抗衡。
如同體內化成了一處龐大的戰場。
百目詭王還沒來得及多做掙扎，下一秒，無數血霧驟然自他體內爆出。
連帶遍佈全身的灰黑眼睛也都破碎開來，隱隱伴隨着無數的淒厲慘嚎。
緊接着他整個人迅速垮塌下來，化作一張乾癟的人皮。
到最後，就連那鐫刻無數眼球的人皮都不再存在，反而變成了一地的黏液。
而就在這時，那黏液中似有一抹烏光驟然朝着遠處掠去。
蘇墨擡手將其斬碎，臉上卻升起一抹驚異之色。
最初，他以爲這是什麼逃命秘法，是以放棄血肉爲代價保存最後的真靈。
但在斬過之後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真靈，而是某種本源。
本源這一詞，囊括範圍極廣，譬如生命本源，精神本源等等。
而這一團本源卻更是像是術法本源。
尋常的術法肯定與本源產生不了什麼關係。
蘇墨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術師的根本法。
但問題在於，百目詭王絕非法師強者。
這世間因爲靈氣復甦的緣故，也很可能並不存在第二位法師強者。
那這個根本法又是怎麼回事？
蘇墨略作思量，大約有了兩個猜測。
他沒有過多猶豫，便直接對百目詭王的記憶碎片進行讀取。
而在那記憶碎片之中，他果然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就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百目詭王早年也就是一個普通修行者，後來意外發掘出一片遺蹟，獲得上古宗門無形宗的傳承。
憑藉着那份傳承，他掌握了諸多詭異秘術。
其中有一門名爲【百詭封神術】，可抽取詭怪本源封印自身，在需要時調集出來協助作戰。
但這門秘術對於修行者的承載力要求極高，體質一旦不足，精神便容易出現混亂，甚至會遭到詭怪們的反噬。
而解決之法同樣也記錄在傳承之中，名爲【十方都天大祭】，乃是一門極爲邪吝的血祭之法。
爲了提升境界和實力，同樣也爲了避免精神狀態出現問題，這些年裡百目詭王一直在不斷血祭，吞噬各類血食。
明面上來看，這門邪法雖然有着十分嚴重的後遺症，但也能大幅度增強戰力，同時還能間接提升修行速度。
一旦公開，或許有無數人願意去修煉。
然而外界所不知道的是，這門邪法絕非表面上的那麼簡單，其修煉之後副作用只會越來越強，也許最初只要獻祭一個普通人便能抹消自身的問題，到最後就連一百個法師恐怕都打不住。
百目詭王在修煉之後便開始後悔，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些年裡他製造了大量的慘劇，其背後多多少少也有着迫不得已的成分。
當然了，蘇墨並不會因此就同情他。
“若非太過貪心，何至於會落得這般下場？”
按照蘇墨的推測，這門邪法絕不僅僅只是後遺症嚴重。
這所謂的後遺症是專門設計出來的。
證據就是方纔飛出的那抹術法本源。
正常的修行者是絕對沒辦法將這門邪法煉成的。
因爲它在設計之初就鎖定了修行者註定會落入瘋狂崩潰的結局。
而這個結局正是術法的開創者所需要的。
一旦修行者崩潰，他將與那些封印在身上的諸多詭怪一樣，化作開創者手中的傀儡。
並且就算修行者中途爲人所殺，其所修煉的術法也會凝練爲本源之物，供開創者所取。
“真不愧是上古邪法，真踏馬的邪門了！”
蘇墨大約能夠想到，這門邪法的開創者至少也是一位資深的大法師，甚至搞不好還是一位聖師。
百目詭王修行這門邪法，無異於是上了鉤的魚罷了。
不管他如何掙扎，最終也只能化作對方的資糧。
而以眼下的情形來看，這門邪門的開創者或許還沒死，而是沉睡在某處。
否則剛纔那術法本源也不會突然朝着外界躥去。
只可惜先前動手時殺的太快了，來不及追查那本源究竟要落往何方。
唯一能稱得上是線索的，大概就是百目詭王當年發掘的那片遺蹟位置。
不過從他的記憶中來看，倒是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或許還要等到現場再做調查纔能有所發現。
另外，蘇墨也覺得修行百詭封神術的絕對不只有百目詭王。
以後說不準還會碰到其他的修行者。
屆時就能借助對方追索開創者的位置，將危害的源頭徹底剿滅。
否則這術法一旦宣揚出去，還不知道會造成多少亂子。
確定了想法之後，蘇墨也沒再耽擱，轉而朝着空中急掠而去。
穿過十幾道烏黑的積雨雲，很快蘇墨便來到白蒼區。
略微辨別了一下方向，他便朝着地面上的一棟灰白色建築衝去。
那灰白色的建築赫然是一處殯儀館。
其後方連接着火葬場，滾滾黑煙不斷從裡面冒出。
蘇墨落在一處無人的角落裡，轉而邁步走出。
周遭停靠了大量的汽車，時不時能夠看到戴着白色頭巾捧着遺像的人羣朝裡面走着。
建築那邊還能聽到陣陣哭聲，以及隱隱約約的哀樂聲。
蘇墨不動聲色的跟着隊伍上前，來到了火葬場裡面。
他視線四下一觀望，透過各處聚集的人羣，立刻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標。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神色肅穆的中年女人，胸口上彆着一張銘牌，上面寫着柳翠兩個字。
她是此地火葬場的工作人員。
每每都是她從火化室那邊拿出裝好的骨灰盒，遞給哀聲慟哭的家屬們。
乍一看這柳翠似乎是一位十分盡職的員工，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但蘇墨從百目詭王的記憶裡卻瞭解到這人的特殊。
先前喜樂會的會長聶獄天主動找上百目詭王進行合作。
雙方進行了一連串的交易，不過因爲記憶破碎的緣故，他了解得並不是很清楚。
不過在交易之後，百目詭王爲防有詐，專門派出了一個擅長跟蹤的詭怪，一路追蹤聶獄天，企圖蒐集和他有關的情報。
而在那隻詭怪的追蹤之下。
最後發現聶獄天來到了這處殯儀館，和那位名叫柳翠的員工進行了接觸。
百目詭王並不知道聶獄天對柳翠做了什麼，事後進行了檢查也沒查出什麼問題。
但蘇墨現在親眼看着，憑藉着遠超普通法師的強悍精神力，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
柳翠的精神體裡面，存在着一縷微不可查的幽暗氣息。
那一縷氣息與她的精神體幾乎融爲一體，便是尋常的法師怕都難以分辨。
而在柳翠每次遞出骨灰盒之後，那一縷氣息都會分出更加細小的一縷，落入骨灰之中，與骨灰融爲一體。
最初所並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但是當他認真分析過那縷氣息的成分和作用之後，神色不由得陡然變得陰沉下來。
因爲那一縷氣息是專門催化出的種子，它在與骨灰融合之後，便會牽出其中所隱藏的殘魂。
骨灰所附帶的殘魂，並沒有什麼神智，甚至不具備任何意志。
不管它的話，要不了多久就能徹底消散。
但現在有種子作爲固化劑存在，便使之得以暫存。
雖然這個暫存也是有時間限制的，但可不要忘了，過幾天靈潮就要來了。
等到靈潮降臨後，這些殘魂必定會受到種子和異力的激發，化作一隻只厲詭。
也就是說，那聶獄天藉助火葬場員工之手，將一位位最近才死去的死者，化作靈潮降臨時的詭怪大軍！
其心可誅！！
蘇墨的眼神冷厲到了極點。
先前宋如淵和他交談時，提到了無常劫的存在。
本以爲無常劫僅僅只是異力的異化而造成的，只要這段時間嚴加防守，就能大概率的及時發現，並降低災害。
可現在，見到了聶獄天的騷操作，蘇墨立刻明白了，他們所要對付的，絕不僅僅只是單純的詭物，還有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恐怖分子。
哪怕原本沒有什麼無常劫，對方都能生生造出來一波劫難。
蘇墨擡手將那名女員工體內的氣息徹底收束過來。
那女員工只覺得腦海猛地一昏，接着豁然一清，朝着四處觀望一番，卻又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在她觀望之際，蘇墨已然離開了原地，朝着別處掠去。
很快他就來到了附近的一處墓園。
根據氣息的感應，他發現這墓園裡面足有十幾處墳墓存在類似的氣息。
精神力擴張之下，蘇墨分分鐘便將那些墳墓裡所隱藏的災害全部徹底消除。
緊接着，他手握那一縷幽暗氣息，將整個青虎市的墓場和殯儀館都給逛遍了，總共消除了四百多處隱藏的禍患。
而等到除掉這些禍患之後，蘇墨便擡手將那最後一縷氣息捏碎，可眉頭卻仍舊皺的極緊。
“僅僅只有四百多處，也就是四百多個厲詭，這場面比我想象中的要小不少啊。”
考慮到孫少忍，梅塞德斯等造成的危害，蘇墨絕不信聶獄天的手段僅僅只有這些。
或許這只是他閒來無事隨手落下的棋子，真正的殺招其實還隱藏在別處。
“那麼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而就在蘇墨思索之際。
白蒼區。
隆回路上。
穿着短褲白T一身清涼打扮的聶獄天，驀然止住了腳步，口中喃喃出聲：
“攻略術師聯盟總部的計劃失敗了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連養殖場都被人找出來全部破壞了，真是流年不利啊。”
他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之色：
“好在終究只是一些閒招，成功了最好，失敗了倒也無所謂。
還是得把精力集中在正餐上面。”
說着，他擡頭看向左側不遠處的輝光電影院。
裡面赫然人潮如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