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過了幾天也沒有什麼消息傳來,石初櫻原本也沒指望着一下子會有驚喜出現,倒是倆小童難免再次感受到落差。好在他們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倒也很快恢復了正常,能吃能睡,練武上學都不耽誤。
不過,石初櫻還是發覺了自己府裡出現了幾道不弱的隱蔽氣息,她稍微想了一下,大概也猜出一二來,不外乎兩方面的人,要麼是長公主或聖上的,要麼就是始作俑者。不論是哪方面的人,暫時都不會貿然行事,因此,石初櫻也特別關照了府裡的護衛們,只要對方沒有動手,最好不要輕易發生衝突。
護衛們這才察覺到果然是有潛伏者,這幾個人內功深厚,如果不是夫人提示,他們還沒這麼快發現,這實在令護衛汗顏了。
時間忽忽而過,一轉眼到了英親王妃的壽宴。
英親王已經年近四十,英親王妃也三十大幾的年紀了。由於英親王府連續幾代單傳,還有毒在身不利於生育,因此,英親王府在王妃的人選上真可謂費盡心思。不但要本人好生養,還要家裡母親和姐妹都是能生會養的,相貌才學什麼的反在其次。
如今的英親王妃年齡上比英親王小了五歲,她一家子姐妹全都是至少親生了四五個孩子的,而且還有幾個是高齡產子的,因此,儘管英親王妃年紀不小了,但也不是沒有嫡子出生的可能的。
作爲王府的繼承人,自然是嫡子最好,如果是庶出子,王府的爵位就會降級,不出三代英親王府就會成爲過眼雲煙的。因此,這段日子,英親王和王妃時常招府醫和太醫院的御醫看診、調養,在多方面確定王妃本人的身子依然能夠生育以後,英親王果斷地選擇了優先嫡子出生。
爲此,根據御醫和府醫的建議,兩人很是有計劃、有節制地安排夫妻生活,就盼着能早早有好消息傳來。功夫不負苦心人,三月初的時候,府醫終於正式報告了個好消息:英親王妃懷孕了。雖然月份還小,但完全可以確定脈象。
儘管不知道這一胎是男是女,但對於年屆四十的英親王來說,還是大喜過望。而從機率上來講,英親王府雖然幾代單傳,但都是男胎,而王妃母家更是男多女少,因此,這一胎生男的機會很大,即便不是,兩個人還有機會再生嘛。
因王妃有了身子,英親王便把王妃的壽宴交給了兩位側妃打點,這讓兩位側妃酸得不行。
自打英親王解了毒就專注地和王妃備孕,她們這些人都成了多餘的了,如今不但一點腥沾不上,還得給人家打下手。因此,石初櫻一到英親王府就聞到一股子酸氣。
英親王妃今日一身大紅的王妃錦服,雖然喜慶卻並不過於繁複隆重,對於剛有孕的人來說倒不算負擔。
石初櫻來得稍晚,一進王府後院的正廳就看見一堂的貴婦人,石初櫻拿眼一掃就發現武陽長公主也在座,其他的大多都是她不認識的人,便帶着倆小童上前賀了壽,又送上壽禮。
英親王妃對石初櫻可是心存感激,難得地坐直了身子招呼道:“我來給你們介紹,這是‘端華堂’的輔國將軍夫人,多虧了她有這一身好本事。”又拍着石初櫻的手道:“今日你可得多喝兩杯。”
說着又好奇地瞅着石初櫻手邊的倆小童道:“這是。。。”
英親王妃自然也是宮裡的常客,對小舅爺許是不熟,但十二皇子她還是見過幾次的。不過,楚家的孩子相似的不少,總有她沒見過的,何況她對十二皇子也沒多深刻的印象,便只是象徵性地問了一下。
石初櫻自然還是那一套話,還說道:“最近可熱鬧了,好幾撥人都覺得這孩子像楚家人,我雖剛嫁進來,見得人少,給大傢伙這麼一說,也覺得有些像了呢。唉,也不知道誰家丟的,這麼長時間家裡可不要急壞了?!”
“那可是,你這麼一說我瞧着倒也像,可得好好找找。”說着,英親王妃還熱心地讓人把倆小童帶到前院王爺那去,並傳話說,今日府裡來的人多,請王爺幫着打聽打聽有沒有哪家走丟孩子的。
石初櫻帶着倆小童謝過了英親王妃,又囑咐了倆小童幾句便打算退到一邊去坐,不過武陽長公主卻朝她招了招手,讓石初櫻坐到她身邊去。
宴席還沒開始,還有人絡繹不絕地前來,而正廳的地方有限,先來的人便很快就散到院子裡去,三三兩兩的結伴說話或閒逛。
石初櫻被武陽長公主拉着也跟英親王妃告了假,一路往花園子裡遊逛去。雖然春天還早,但王府的花園已經打理得有模有樣了,今日更是從暖棚裡搬了不少鮮花出來妝點,因此,花園子裡倒是很有幾分春意。
武陽長公主自然不會真的爲了看花逛園子,她可是有事的。
她把石初櫻引到一處小軒亭裡,因天氣還不太暖和,亭子倒有三面都還圍了起來,只留下一面敞開往外頭看景兒。
亭子是早準備好的,兩人一進來,就有丫環送上了茶點,更是有手爐腳爐燻烤着,半點也不覺得冷。
“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伺候了。”武陽長公主很自然地屏退了下人,隨意地往加了軟枕的高背椅上坐了,又讓石初櫻道:“坐着說話吧,有了身子,這茶還是不要喝的。咱們就說說話。”
石初櫻也不客氣,撿了個不遠不近的椅子坐了。
她也不等武陽長公主提話,自己就問道:“長公主可是有了倆孩子家人的消息?”不然,倆人從無交集,憑什麼長公主單獨跟她搭話,傻子也覺得這不正常了。
武陽長公主看了石初櫻一眼,放下茶盞道:“也說不上。不過,我既然見着了也想打聽打聽明白。”
“哦?”
“我聽說你也不是那膽小之人,我帶了個人來,想跟你說幾句話,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石初櫻心話,介意如何,不介意又如何,這人都藏在這兒有一會兒了,她早發現了,不過她還是裝裝樣子吧。
“難不成是他們的家人?這當然好了!能早日找到倆孩子的家,臣婦也十分樂意的。如今楚漵又不在家,臣婦身子漸重了,精力也難免不足,幫他們找家人的事還沒想好怎麼辦呢。臣婦倒是要多謝長公主仗義了。”說着,石初櫻起身行了個禮,表示謝意。
武陽長公主揮揮手,亭子後頭傳來輕微的聲響,石初櫻立刻警覺的看過去,那人見了與身後的人悄悄打了個手勢,一挑圍幕進了亭子。
石初櫻瞧這眼前這個明顯不怎麼起眼的人,一身灰色綿綢袍子,目光平淡無波,身材也不突出,往那一站就是個隨時都可能被忽略的人。不過,石初櫻卻細細打量了他一番,朝對方點了點頭,她看出了他的功力不凡,自然也要讓對方知道她有這個能力。
來人也不覺得意外。他朝武陽長公主拱了拱說,又朝石初櫻也拱了拱手,道:“下官有幾個問題想跟夫人請教,請夫人直言。”
石初櫻瞅了武陽一眼,武陽也點點頭,石初櫻便放心地說道:“這位大人有何疑問請儘管道來。”
“還請夫人再說一遍如何遇上兩孩子的,當時如何情形,越詳細越好。”
石初櫻便又從頭細述了一遍。
那灰衣人又問:“夫人可還記得那二人功夫、相貌如何?”
石初櫻略一思索便道:“應該說兩人的氣息不弱,”說着又打量了灰衣人一眼,道:“從內力上判斷,我以爲跟閣下相差不大,至於武藝上如何,我也是憑着些機巧才得手的,倒是不知道對方如何。”
那人暗自抽了抽嘴角,又道:“夫人當時有沒有問過他們是如何被劫的?究竟是怎麼過程?”
石初櫻翻了個白眼,道:“我當時劫了孩子就跑,一連跑了幾百裡才找個山洞躲了起來,那還顧得上問這麼多?再說,我救他們實在是看不過去眼兒,至於他們是誰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不過是後來一直沒人追上來,我才問問,想着不遠的話順路倒能送回去,可誰知道他們什麼都搖頭。我也不確定他們是不信任我這個半路打劫的,還是嚇怕了。
不過,他們倒是說過,那倆劫匪曾說是把他們送到二龍山做投名狀的什麼的。
唉,你不知道,那倆孩子當時可真是可憐,後來我給他們療傷的時候才發現,身上不少傷痕,尤其的是大孩子很知道看護小的,受的傷更多些。
大的一連發了好幾天的燒,要不是他們運氣好遇上我,即便是救回來,小命能不能保住,也是問題。”這可不是石初櫻說大話,事實卻是如此。
那人頓了一下,輔國將軍夫人的藥,滿江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都說難得的事,那估計也不是誇張了。
“可是內傷?”
“內傷倒不是,外傷雖重也不至於要了命,關鍵是心理恐懼不安加上連日衣食不濟奔波勞累,一歇下來齊齊爆發,這纔要命呢。”
武陽長公主手裡的帕子擰成了鹹菜。
“至於他們的家人,他們不說我也沒問。畢竟我和他們也是萍水相逢,倒是回京這一路孩子們很開心。不過,我也跟他們說了,如果不能確定自己的家人,就不要誰來認都跟着走,萬一被騙了我白費事了。”
石初櫻這毫無顧忌的話一出口,武陽差點氣個倒仰,難怪小表弟不認她呢。
不過,顯然灰衣人不這麼認爲。
他思索了一下,問道:“夫人對倆劫匪可能描述的詳盡些?”
石初櫻道:“我的記憶力再錯不了,拿紙筆來,我畫像給你。”
。。。
等石初櫻的畫像剛完成一半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倒吸冷氣聲。
她也沒擡頭,繼續畫完手裡的畫像,吹了吹乾,遞給灰衣人道:“你們可別泄露了出去,萬一人沒捉到,倆孩子說不定還有危險,我現在還是從別人借的護衛給他們呢,真有個什麼我還不好辦了。”
這回連後頭藏着的人都抽了抽嘴角,這女人可真是不怕丟面子。他當然已經查出來倆孩子身邊的護衛是哪來的了,可她這麼明白的承認也太那啥了。。。
“夫人的畫技確實驚人!”武陽長公主也湊過來瞧着,不由讚一聲。
“我是採藥爲生的,自然萬物,有些草藥的差別極其細微,藥效卻相距千里,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兩樣哪個也不能缺了。”
“這,倒也是。。。”
石初櫻又把二龍山岔道和茶寮的位置畫了一幅圖給灰衣人,並指着圖道:“我記得當時他們是從這個方向來的,趕了馬車的,往前只有這條岔路,因此我是提前到了這裡口子前頭這裡等着的。他們見了自然防備,可沒想到我會直接下迷藥,所以我憑這個機巧得了手。”
“馬車我也趕回來了!”石初櫻沒事一般甩了一句,頓時驚掉好幾個下巴。
石初櫻瞧了他們一眼,奇怪地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吸了我的迷藥沒個一天醒不過來,來孩子那個樣子,我們要跑路也不能光靠腳丫子啊!”
好吧,昌平帝有些明白爲何在‘寧壽堂’縱橫多年的老太太如今卻進了佛堂了。。。別的不說,遇上這麼個有能力、有實力、又不走尋常路的孫媳婦你還瞎擺譜,那你不進佛堂,還等着吃大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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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當日壽宴如何熱鬧,倆小童又如何被圍觀。
如今調查已經過了好些天了,昌平帝的案頭已經擺了好幾疊子的密報,他坐在密室的椅子上,揉了揉額角,對密十五道:“說吧,挑重點!”他也懶得去看那些消息了,關鍵的事情還得先聽聽。
“稟聖上,經覈查:‘端華堂’輔國將軍府上的倆小孩的體貌特徵與程似錦和十二皇子一致;
又查,太醫院裡存檔的十二皇子的有關記錄有塗改的痕跡,至少在一年前就發生了,而且,有關皇子女出生時以及週歲後留下的手腳印跡丟失,不過咱們密檔裡的記錄仍在,經對照無誤。”
“哦?那‘景秀宮’裡的。。。”昌平帝暗中聽過對石初櫻的問話後,對這個結果並不太意外。
“。。。‘景秀宮’的都不是本地人!”密十五十分肯定地答道。
“繼續說!”昌平帝的臉色冷了下來。
“。。。‘景秀宮’的藥確實溫補,只屬下等細查發現裡面有微量的致人無力和昏迷的成分,這微量對大人毫無影響,但對於病弱小兒卻有顯效,會使人日漸衰微。。。”
密十五微微看了上頭的人一眼,還有話說:“另外,畫像中的兩個人已經確認,一個是前大內侍衛零二八號,另一個是江湖人稱齊四兒的要犯,齊四兒與青遠案有關,刑部和官府都在追查,沒想到竟出現在二龍山附近。”
“二龍山那裡可查過了?”
“剛得到消息,早在二十多天前,曾有過往客商報案稱在岔路口發現兩具幾乎裸身的屍體,雖然被鳥獸啄食了,但根據官府驗屍結果,一個是齊四兒無疑,另一個屬下們確認是零二八號。據查,屍體被發現時,隨身物品全無。”
“隨身物品全無?!”
這兩個人既然是去投二龍山自然不可能沒有準備,不然也不會帶着倆孩子做‘投名狀’,這樣的人又怎麼會不帶着家當?
“可有查出隨身物品去向?”昌平帝不由提高聲音問道,不過很快意識到自己太急了,又改口道:“當日情形如何?”
密十五搖搖頭道:“據密十九回報,當時正是正午前,茶寮裡歇腳打尖地人不少,都看到兩人帶着倆孩子進了茶寮。
茶寮掌櫃和夥計都證實,當時有個一身白衣少俠因寶劍放在桌子上,很是被兩人眼神恐嚇過,不過那少俠也同衆人一樣,打包了吃食先走了,有人看見是牽着匹白馬往岔路去了。過後再沒看到這個人。
發現屍體是在傍晚時分,一個商隊經過岔路的時候,見到好幾只飛鷲在離岔路口大約三四百尺的管道上啄食東西,還有幾隻野狗搶食,野狗和飛鷲爭搶中露出了屍體形狀,他們不敢近前,卻馬上派人往最近的縣衙報了案。
當地縣衙裡天黑後纔到達收了屍體,又因是在二龍山的地界上,便作爲劫殺案登記了。縣衙至今沒有確定這倆人的身份呢。
密十九確認過,是齊四兒和前零二八號無疑。
這二人一個是一刀斃命,另一個是後腦頭顱破裂死亡,應給是被人擊打造成的。據衙役記錄看,當時現場已經破壞嚴重,到處是鳥獸的的痕跡,沒有什麼遺留的物品。連身上的衣物也幾乎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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