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什麼?”
張昌宗一時有些猜不透上官婉兒的意思,繼續裝糊塗。上官婉兒瞟張昌宗一眼,定定地望了他片刻,眼眸突然一紅,紅紅地眼眶,真是我見猶憐,悲切道:“連你也要騙我?”
臥槽!
張昌宗心裡有些犯嘀咕,看上官婉兒平日也不是那麼容易激動的人啊,太平公主也說她心智堅定,怎麼就哭上了?莫不是在詐他?但是,爲什麼呢?
張昌宗從來不敢小看女人,更不敢小看這些在歷史上留下偌大名聲的女人,就像他從不認爲賣個萌就能這些女人對他另眼相看一樣。張昌宗不動聲色的裝傻,迷茫的眨眨眼,不解道:“昌宗不懂上官師傅在說什麼?”
上官婉兒望着他,眼神頗有些壓迫力,張昌宗作爲僞正太,自然不是一個眼神能唬住的,朝上官婉兒靦腆的笑笑,一副“我真不知道上官師傅爲什麼生氣,但我心裡其實是愧疚”的樣子。
上官婉兒直視着他,樣子看着還是斯斯文文地,但那眼神卻十分的具有壓迫力,就那麼看着張昌宗,不言不語。
若是真正太,在這樣的眼神之下,不說嚇尿了,只怕也嚇哭了,奈何某人他就是個僞正太,不止沒嚇到,還笑得一臉純良的望着上官婉兒,就差沒把“乖”字寫在臉上。
上官婉兒嗤笑一聲,前一刻還威嚴強勢中帶着悲慼的神情突然一散,意味深長的看張昌宗一眼,一臉平常低頭拉了拉被撕破的衣袖,彷彿先前滿臉悲慼嚇人的那個根本不是她一般。
這神情變幻自如的比表情包還快。
吐槽歸吐槽,張昌宗心裡咯噔一下,知道bgu出在哪裡了——
袖子啊袖子!他無視被撕破袖子的反應實在太大意了!
往日張昌宗待上官婉兒頗爲尊敬,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張昌宗待她若師長般尊敬。若是往日張昌宗看到她袖子破了,早就提醒她去更衣了,而不是如今日一般,心裡顧忌上官婉兒的自尊心和麪子故意視而不見。
難怪她送客回來也沒去換衣服,就穿着袖子被撕破的衣服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人精什麼的最討厭了!
張昌宗心裡哀嘆,都被發現了,亡羊補牢也來不及了,也只能硬撐到底了。心裡mmp,臉上還只能繼續笑眯眯。
上官婉兒饒有趣味的看他一眼,上下打量他幾眼,看他還能笑眯眯地賣乖,明明眼眶還紅着,臉上卻“噗嗤”一笑,意味深長的道:“太后誇令堂會教子,依我看,這不是會教子,而是膽子大,什麼都敢教與你,若有機會我倒想請教請教,令堂是憑什麼認定教與你不會害了你。”
韋氏她是無辜的!
張昌宗的笑容有點快維持不下去了,自己自動腦補了上官婉兒的未盡之語——
她就喊了一句“周國公請自重”,然後張昌宗就闖了進來,還對她被撕破的衣袖視而不見。顯然,張昌宗是懂其中的奧妙的。若張昌宗是個少年,那懂便懂了,也沒人會說什麼,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問題,他現在才四歲。一個四歲的小豆丁就懂了……事情大條了!
這鍋不能給韋氏背!
跟家人一起的時候,張昌宗還有所收斂,但他常來往於太平公主府與宮裡,有時候有些話他一個豆丁說出來太過違反常理,他便假託韋氏之口。
導致的後果就是,如今韋氏在宮中的武氏眼裡,那就是個敞亮、明理,持家有道的爽利婦人,總是用質樸的道理教導孩子們做人。形象不說偉光正,但也是個好母親的形象,所以,武氏才一再的賞賜她。這口黑鍋要是讓韋氏背了……且不說以前的鋪墊和用心都白費了,皮肉之苦更是無論如何都少不掉!
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張昌宗要如何解釋他怎麼懂的?難道推給莫須有的老神仙——
這種老不正經的東西,也能稱神仙!
幾乎是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韋氏的暴怒和一連串的嚴重後果!張昌宗簡直心比黃連苦,不過是一點兒細微的破綻,就被上官婉兒敏銳的抓住,作爲曾經以成年人存活於世的人,無論如何僞裝,總會有自己也發現不了的心理盲區。
張昌宗默默地看看從容優雅的上官婉兒,彷彿先前被逼得嬌叱自重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迅速恢復氣定神閒的樣子……只能說不愧是掖庭出來的女人!
“上官師傅!”
“如何?”
上官婉兒注視着張昌宗,若仔細看,甚至還能隱隱看出幾分期待來。張昌宗摸不準她的想法,乾脆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昌宗不才,先前方纔解您於難,連片刻功夫也不曾有便過河拆橋……我還這麼小,您這般作爲……豈不是讓我對人生悲觀,對人性失望,還如何充滿朝氣的展望未來?還如何健康活潑的長成棟樑之才?一個孩子的希望就係之於您手,您也忍心?”
“哈哈哈哈哈!”
上官婉兒頓了片刻,直接長笑出聲,笑得腰肢都彎了,直接趴在憑几上,最過分的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女人心,海底針!像薛崇秀那種經歷簡單的女人,張昌宗搞不懂;上官婉兒這種自幼長於掖庭,十四歲便開始跟着未來的女皇帝武則天女士混跡後宮,耳濡目染前朝政事的女人,張昌宗就更搞不懂了!
上官婉兒伏案大笑,張昌宗還只能可憐巴巴的看着,不是裝的,而是他真的感覺自己十分的可憐。這到底是和解還是繼續開乾的意思?若要開幹那就爽快點,也要死得痛快些;若要和解……要不先拍馬屁試試?
大概是張昌宗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戳到上官婉兒的萌點,眼看着要笑完了,看張昌宗一眼,忍不住又笑出來,笑得張昌宗更加的無語了,很是擔心她笑太多口乾,乾脆自己哼哧哼哧的拎來水壺,給她倒了一杯水,體貼的勸道:“上官師傅請喝水,潤潤喉再笑。”
上官婉兒大概是笑夠了,接過水看着斯文其實非常快速的一口就把水給幹完了,幹完了放下碗,動作優雅的拉過帕子擦擦嘴,慢條斯理的打量着張昌宗,道:“四歲餘的年紀,開蒙不足一年便能熟讀《孝經》、《論語》、《詩經》、《爾雅》等經,天資出衆,勤奮刻苦,這般孩童世間鮮矣,便是我也是比之不上的。”
怎麼突然誇上了?
張昌宗心裡暗罵“妖女”,覺得這上官妖女肯定不懂我黨坦白從寬的政策,耐着性子聽她的下文。就聽上官婉兒繼續道:“小小年紀常行走於貴人之間,不見爲出身窘迫自卑,進退有度,應答得當,談笑自若,機靈逗趣,這等心性,我不如也!”
又被誇了一句!張昌宗試探着問:“所以,上官師傅的意思是,我這麼聰明可愛,這麼勤奮刻苦,有些事便揭過不提,大家喝杯水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