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走後，陳劍立刻開始組織對金陵城北部花都軍隊的空中偵察。
此時時間已經到了夜裡兩點，095工事內的那架小型察打一體無人機仍舊無法起飛，想要依靠陳劍幾人攜帶的兩架微型旋翼無人機組織偵察幾乎不可能。
畢竟，他們所在的011工事，距離金陵城都有近60公里，而距離花都軍隊所在地，理論上應該在80公里以上。
即使使用雙機信號中繼，這個距離也仍然太遠了。
但好在，30A坦克配套的無人作戰集羣中本來就包含了代號爲“天穹-S”的長航時巡飛監視無人機，航程近500公里，偵察半徑達到200公里以上，滯空時間最長能達到48小時。
雖然沒有衛星信號支持、蜂窩網絡也暫時還未鋪設就緒，但依靠無人機自帶的簡易AI芯片，這架無人機還是順利地在起飛後自主完成了對目標區域的偵察。
而當無人機返回當前蜂窩網絡覆蓋的15公里半徑範圍後，大量偵察圖像也呈現在了陳劍幾人的面前。
坐在真正意義上的作戰指揮室裡，陳劍終於能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去分析戰情、做出決策了。
他打開視角最廣的一張高空圖像，簡單點了幾下後，戰顱系統便立刻標註出了所有異常熱源，並對高清圖像內已經拍到的、可識別的作戰裝備進行了解析。
“.跟我們此前預估的基本一樣，有生力量在三千左右，其中有2000多相對專業化的軍人，另外一千人是裹挾而來的流民、民兵。”
“另外，在來安到盱眙一線上，還活動着大量正在進行物資輸送的工夫。”
“他們運輸的應該是前線所需的後勤補給物資，包括糧食、彈藥、藥品等。”
“裝備方面，可以看到，花都的職業軍人大量使用自動武器，以191步槍、201機槍和其他型號輕武器爲主。”
“據此可以推斷，他們確實是已經開啓位於泉城的6號工事了。”
“但，偵察圖像沒有發現足夠自行火炮、坦克、裝甲車一類的載具，目前暫時不清楚是這些東西已經損毀，還是他們不會使用。”
“相反，牽引式火炮、牽引式火箭炮的數量很多，還能看到少量不明型號的導彈。”
“在機械神教與花都交戰區域內，也能看到這些重型武器所造成的損毀痕跡。”
“可以說，截止目前來講，他們的火力很強-——比我們此前預期的要略強。”
陳劍的話說完，戰顱的分析也已經結束。
甚至在他還沒有進一步分析時，戰顱就已經給出了推薦作戰方案。
不過，陳劍並沒有當即採納，而是繼續開口說道：
“伏羲，你認爲對方有可能保有類似30A坦克這樣的重型高機動載具嗎？”
“不太可能。”
伏羲立刻回答道：
“根據地面高清圖像判定，對方所保有的牽引式火炮狀態不佳，鏽蝕痕跡明顯。”
“結合006工事長期失聯、且您所做出的‘半損毀’判定來看，該工事的環境維持系統很可能已經崩潰。”
“在無有效措施延緩電子設備老化的前提下，依賴電子設備運轉的智能載具可能已經全部失效。”
“這一點從高清圖像中也能得到佐證。”
“可以看到，花都少量人員持有的武器中，包括有原配置在高機動無人車上的無握把式12.7mm口徑重機槍、以及極少量用於對堡壘攻堅作戰的火焰噴射器，由此可以推斷，大量無人作戰單元已經被拆解。”
“而根據固有邏輯，對方一定是在發現無人作戰單元不可用後，纔會對其進行拆解。”
“所以，綜合考慮下，對方仍保有重型智能化載具的可能性，低於1%。”
“明白了，那就沒問題。”
陳劍點點頭，隨即將戰顱分析後做出的推薦作戰計劃放大到了屏幕上。
“總體作戰計劃分爲四個部分。”
“第一，使用4架金雕-11微型察打一體無人機、配合20枚朱雀-10巡飛彈集羣、以及4具107火箭彈對敵後方炮兵及支援型重火力陣地進行壓制，壓制結束後，使用6架河豚S-2攻擊無人機進行區域控制，清理殘餘目標。”
“第二，在對敵後方支援火力進行壓制的同時，使用30A坦克，配合20具尖兵-2型輪足式作戰機器人攻擊敵方鋒線，使用6具刑天-9型無人車佔據關鍵制高點，對敵步兵形成火力壓制。”
“第三，使用40具鐵狼A四足機器人從東、西、南組織進攻，壓縮戰場空間，約束戰場範圍。”
“第四，第一輪攻擊結束，敵方陣線崩潰後，何朔隨我從北側發起滲透進攻，尋找高價值目標進行斬首作戰。過程中避免暴露，快進快出，打完就走。”
“以上是我初步確定的作戰決心，其他人有沒有別的建議？”
陳劍的話音落下，何朔舉手問道：
“戰顱建議優先攻擊對方補給線，我們不考慮嗎？”
“雖然敵方實力不強，但我們使用空中單位攻擊補給線幾乎是無代價的，爲什麼不打打看？”
陳劍搖搖頭，回答道：
“對方在補給線上使用的工夫絕大多數都是平民，而非花都的職業軍人。”
“打他們的收益不大，還白白損失寶貴的人口資源，沒有必要。”
“這場戰鬥我預計將會在20到30分鐘內結束，打不打補給線，不會帶來根本性的改變。”
“明白。”
何朔點頭示意清楚，而一旁的曾義則是繼續問道：
“那我們呢？我們只負責使用火箭彈嗎？壓制任務結束以後，我們做什麼？”
“你們伺機而動，主要負責監視戰場邊緣敵方動向，配合鐵狼集羣約束戰場範圍。”
“說的直白點，你們的目標是儘可能地殲滅潰散、潰逃的敵人，儘可能不放走一個。”
“這些花都的瘋子比血骷髏還要毒瘤，別讓他們跑了！”
“明白！”
曾義鄭重點頭，而陳劍則是霍然起身，隨後下令道：
“伏羲，兩小時之內完成裝備準備，隨後立即出發！”
“使用臨時電源沿途鋪設蜂窩網絡基站，建立防守，保證補給路線通暢。”
“明早8點之前，我們要到達預定作戰位置，並在最長兩小時準備時間之內，於10點之前發起總攻！”
“明白！”
四小時後，清晨8點，金陵城以北20公里。
金忠手握着步槍，疲憊地靠坐在掩體之後。
就在與陳劍的對話結束後，他帶着自己的近衛旅小隊花費了6個多小時的時間，跨過了近60公里的路程返回了金陵城，而在將來自華夏軍的情報帶到之後，又乘坐僅剩的幾輛蒸汽機車，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前線。
現在他所在的位置是來安鎮東南10公里處，一個名叫“半塔”的小鎮。
這個小鎮的戰略地位相當重要，如果花都要從來安鎮方向進攻金陵，就必須藉助穿過半塔鎮的這一條大路，以實現大部隊的快速機動。
也就是說，半塔鎮是花都和金陵城之間的最後防線。
如果半塔鎮失守，當花都的大軍席捲而過時，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保住金陵。
這也是金忠一定要不顧疲憊趕來半塔鎮的原因。
雖然他從陳劍口中已經得到了承諾，但對他這樣的戰士而言，任何來自“外部”的援助，都不如自己的血肉之軀、自己手中的武器來得實在。
想要靠別人終究是靠不住的，萬一那些華夏軍最終沒有來、又或者沒有來得及趕到的話，那自己的屍體.
就將成爲金陵城外的最後一道防線。
想到這裡，金忠沉重地嘆了口氣。
他站起身，視線太高眺望着遠方。
半塔鎮西北側的平原上，被花都點燃的大火已經漸漸熄滅，而在大火的餘燼中，一條寬闊的大路已然顯現出來。
那裡將會是花都最有可能發起進攻的方向，而數量不到800的近衛旅守軍，也已經將幾乎所有炮口都對準了那個方向。
只要有敵人在那裡出現，火炮祭司們便會立刻下令開火，讓無情的炮彈和火藥，將衝在最前面的敵人狠狠埋葬。
——
金忠不知道這到底能給那些敵人帶來多少損失，但現在，他們能做的事情已經不多了。
他在臨時構築的戰壕中一路巡視，拍着戰士的肩膀一一給予他們鼓勵。
而在面對戰士們的“能不能守住”的詢問時，他的回答只有一個：
“如果守不住，我們只能死在這裡。”
“但在死之前，我們至少要多拉幾個花都的敗類墊背！”
“是！”
生死邊緣，戰士們的血性重新被激發。
他們一個個站起身來，手握步槍、操作着武器嚴陣以待。
金忠的心裡稍稍有些寬慰，甚至都產生了一個略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萬一，我們能守住呢？
雖然我們已經損失了那麼多，但聖堂近衛旅畢竟是機械神教的精銳啊！
花都的三千人只不過是烏合之衆，雖然在此前的交鋒中他們確實也展現出了不俗的戰鬥力，可卻完全沒有達到如那些華夏軍一樣“不可理解”的程度。
還是有機會的吧？
至聖三一在上，我在此祈禱您的賜福
金總擡起頭，閉着眼睛擡起頭，心裡默默唸着禱告詞。
實際上，他並不是真的希望奇蹟發生。
因爲在無數次的祈禱中，似乎並沒有發生過任何奇蹟。
但，這一次不一樣。
就在他念完禱告詞，睜開眼睛看向漸漸亮起的天空時，異象突然出現。
一顆顆流星拖着長長的尾焰從天空中劃過，明黃色的亮光幾乎將地面完全照亮。
那些流星首尾相接沉默着掠過，彷彿組成了一道天橋。
金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神蹟會在此刻降臨。
但這樣的神蹟，到底代表着什麼呢？
他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шωш•тт kΛn•C○
隨後下一秒。
“轟！”
劇烈的爆炸聲突然響起，他看向爆炸聲傳來的方向，一團明黃色的火光已經炸開！
而緊接着，更多爆炸聲在半塔鎮周圍響起。
這時候，金忠終於注意到，所謂的爆炸
就是來自於天空中劃過的流星！
那不是至聖三一的神蹟！
那是花都的炮火！
“隱蔽！隱蔽！”
金忠狂怒着大喊，在戰壕中快速穿梭，將一個一個還沒反應過來，仍然在探頭張望的近衛旅士兵按回了掩體下。
而這時，流星墜落的頻率已經達到了峰值。
爆炸聲此起彼伏，地面徹底被火焰和煙霧籠罩。
在一片混亂中，數不盡的慘叫和哀嚎不斷傳來。
精銳的作戰旅還能保持冷靜，但與之相對的，受到襲擊的後方炮陣已經完全陷入了徹底的癱瘓。
大量機僕和火炮祭司們奔走着逃散，金忠試圖將他們拉回戰位，可在對方密集的炮火之下，那些信仰並不堅定的機僕們卻根本沒有繼續作戰的勇氣。
“回去！回去！”
金忠大吼着扣下了扳機，這是他第一次將子彈射向自己人。
對方的身上炸開一朵血花，頃刻間便已失去了生命。
可即便如此，周圍逃散的人羣卻沒有一絲一毫地停頓。
似乎他們已經看到了結局。
逃跑是死，留在這裡也是死，還不如跑了還能有一線生機！
崩潰的趨勢再也無法阻擋，金忠只能收攏起作戰旅的士兵，試圖去操作火炮反擊。
可他們的動作並不熟練，沒有機僕和火炮祭司輔助，他們打出的炮火，就像是滿天星光下的一粒流螢般微不足道。
而此時，來自花都的第二輪炮火打擊也已經到達。
而這一次，是威力足以比肩機械神教巨炮的重型火炮！
“轟！”
“轟！”
巨大的衝擊波將金忠掀翻在地，破碎的彈片穿透了他正前方另一名戰士的身體，隨後又深深嵌入了他胸口的盔甲中。
他如同遭受重錘，掙扎着起身時，周圍已是煉獄一般的景象。
鮮血、硝煙、哀嚎.
金忠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這一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了。
他想要找一個敵人去廝殺，可敵人還在數百、乃至上千米之外。
密集的人羣像螞蟻一樣小，金忠知道，當他們真正衝上來時，半塔鎮的陣地裡，已經不可能有多少反抗的力量。
這就是最終的結局吧？
機械神教，真的已經沒落了。
甚至連一個陡然崛起的花都，都已經無法應對。
是神拋棄了我們，還是我們拋棄了神？
金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但，也就在這時。
“砰！”
巨大的炮擊聲突然在自己身後響起。
緊接着，密集的嗡鳴聲從頭頂飛掠。
金忠回頭看去。
一頭鋼鐵巨象，正在以不可一世的姿態從淺淺的戰壕上飛躍而過！
而當它轟然墜地時，伴隨着磅礴的塵煙，第二發炮彈已經射出！
“轟！”
金忠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片刻之後，他掛在胸前的無線電中突然傳來了斷斷續續的、略顯模糊的聲音。
“電磁遮蔽.建立。”
“介入.通訊”
“機械神教近衛旅撤出陣地！”
“由我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