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開學的幾天,大川爸從集市上買了一個帆布小書包,那個時候的學生都背這樣的書包。書包帶掛在一隻肩膀上,書包搭在身體的一側,偏着背。
除了書包之外,大川爸還買了幾個練習本、一個鉛筆盒、幾支鉛筆、一支鋼筆、一瓶鋼筆墨水、一把尺子和一塊橡皮。大川把這些用具整齊地放進小書包裡,揹着小書包興高采烈地來到水珍家裡。一見到水珍,大川就說:“看看,我象不象小學生?”
水珍看到大川這身裝束,帶着微笑說:“象!大川,你的夢想實現了!”
“夢想,什麼夢想?”大川不解地問水珍。
“上學夢啊!”水珍回答道。
大川“嘿嘿”一樂,並不說話了。只是把書包裡的練習本都拿了出來,還拿出來一支削好的鉛筆,對水珍說:“水珍姐,你幫我把姓名寫到本上好嗎?”
“好啊!”水珍說着,就坐到凳子上,拿起鉛筆,往大川的練習本上寫起來。
大川看到每個練習本上寫的都是“冉大川”,驚訝地說道:“水珍姐,你寫錯了吧?怎麼把‘中江’的名字當成我的名字了?”
“我沒寫錯呀。你不就叫大川嗎?”水珍回答道。
“可上次我讓你在板壁上寫‘狗日冉中江’時,你寫的不是‘狗日冉大川’嗎?這是咋回事兒?是上次寫錯了還是這次?”大川問水珍。
“這次沒寫錯。”水珍回答道。
“那就是上次寫錯了?”大川問道。
“是的。”水珍答道。
“那你上次是騙我了,對吧?讓我白高興好幾個月。”大川用略帶生氣的口氣說道。
“讓你高興了不就行了嘛!管它騙不騙呢。”水珍說道。看看大川一時沒反應,水珍又補充道:“其實那不叫騙。”
“那叫什麼?”大川問道。
“叫善意的謊言。”水珍答道。
“你當時是不願意給我寫那句話,我知道。不願意幹嘛不拒絕我呢?非得騙我?”大川說道。
“我當時拒絕你,你不就會難受了嗎?”水珍解釋道。
“可我寧願難受,也不想要被騙呀。我當時不難受,現在不也難受了嗎?”大川說道。
“你現在難受嗎?”水珍問道。
“是的。”大川回答道。
“爲啥要難受呢?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水珍又問道。
“我是怕你以後還會騙我。”大川回答道。
“那我以後不騙你了,好嗎?快別難受了!”水珍安慰大川說。
大川問水珍:“水珍姐,我以後對你說善意的謊言,你願意嗎?”
“不願意。我只想聽真話。”水珍答道。
“那好,以後咱們誰都不準說謊話,連善意的謊言也不要說,好不好?誰再說謊是狗崽!”大川說道。
“好!一言爲定!”水珍回答道,同時把手伸過來,彎着小拇指,要跟大川拉勾。大川會意地把手也伸過去,彎着小拇指。兩個小拇指勾到了一起時,兩人同時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然後,兩人鬆開手指,看着對方,笑了起來。
大川這次是正式上學了。他揹着小書包,跟着水珍來到學校。大川說:“水珍姐,我進哪間教室?”
“還是上次那間教室。”水珍回答道。
“那不是你們班的教室嗎?”大川問道。
“田老師說過,咱們兩個班合在一起,叫複式班。”水珍說道。
大川跟着水珍走進了教室。房子沒有變化,但課桌課椅都變了。原來的長桌子長板凳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雙人課桌和帶靠背的獨立課椅。水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把書包帶子掛在了課桌上。大川站在水珍旁邊。大川喜歡新換的課桌椅,於是仔細地端詳起來。突然,他察覺到了水珍的課桌中間有一條線,看上去是用鋼筆畫的。大川不理解劃這線是要做什麼,就問水珍:“這是什麼線?”
“分界線。”水珍回答道。
“分什麼界?”大川繼續問道。
“分胳膊的界呀。”水珍說。
“是不想讓同桌的胳膊超過這條線嗎?”大川問道。
“是的。”水珍回答道。
“那要是同桌過線了呢?”大川好奇地問道。
“過線了就要挨切。”水珍回答道。
“怎麼切?”大川問道。
“你過來我給你演示一下。”水珍說着,坐到了同桌的椅子上,說道:“你坐在我的椅子上。”
大川坐到水珍的椅子上之後,水珍說:“把你的手臂彎起來放到課桌上,然後把手道拐(胳膊肘)伸過分界線。”
大川按照水珍的要求,把胳膊肘伸過了分界線。水珍舉起胳膊,把手掌對準桌上那條分界線,往大川的胳膊肘上砍了下去。大川“哎喲”一聲,立即把胳膊肘縮了回去,縮回到了分界線以內。
“明白了嗎?這就是劃分界線的作用。”水珍說道。
“明白了。這分界線還真管用啊。”大川說道。
正在這時,水珍的同桌走了過來,水珍對大川說:“我同桌張愛平來了,你坐旁邊那排去,那是你們班的座位。”
大川說:“可我不知道哪個位置是我的呀?”
“你先坐着,老師會重新排座次的。”水珍說道。
“好吧。”大川說着,坐到了水珍旁邊那排座位上去了。他的座位實際上只跟水珍的座位之間隔了一張課桌寬的走道而已。
教室裡學生越來越多了,大川看見田老師站在教室門口,正在迎接新生。新生進入教室後隨機落座,互相之間都不說話。二年級的同學之間倒是聊得很歡。大川左顧右盼,突然,他看到水珍的同桌張愛平把自己的鋼筆桿擰開了,露出了裝墨水的墨囊。大川覺得奇怪,不知道她要幹什麼,於是下了座位,走到水珍旁邊仔細地觀察起來。只見張愛平說:“張水珍,我昨天借了你四滴墨水,今天還你吧。”
“不用還了。”水珍答道。
“哪不行,一定要還。”張愛平說道。
於是,水珍也把鋼筆桿擰開,把鋼筆尖伸了過去。
張愛平左手握住筆頭,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擠了一下墨囊,一滴墨水立即就被擠了出來,掉到了水珍的筆尖裡。之後,張愛平又一連擠了三滴,三滴都掉到了水珍的筆尖上。看着墨水要從筆尖上掉下去了,水珍趕緊用手擠壓墨囊,然後那四滴墨水就都滲進了水珍的筆裡了。
還完墨水後,兩人把筆桿擰好,蓋上筆帽,把鋼筆放進了鉛筆盒裡。
大川感到十分好奇,小聲地問水珍:“借幾滴墨水還用還嗎?”
“我說不用還了,她非得要還啊。”水珍說道。
“一瓶墨水得多少滴啊?幾滴算什麼呢?”大川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水珍說道。
“可別這麼說。你借幾滴,她借幾滴,要都不還,那一瓶墨水能用幾天?我那瓶墨水可是打算用到小學畢業呢!”張愛平說道。
“那要是有人借了不還,怎麼辦呢?”大川問道。
“不還就給他念‘緊箍咒’。”張愛平答道。
“念什麼‘緊箍咒’呀?”大川問道。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借了不還,全家死亡。”張愛平念道。
“這‘緊箍咒’好惡毒啊!是誰發明的?”大川問道。
“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會念。”張愛平說道。
“那我以後借了東西一定得想着還人家,別讓人家咒我。”大川說道。
“對。有借有還是個好習慣。”張愛平說道。
“最好是能不借就不借吧。省得忘了還挨人家咒罵。”水珍說道。
開始上課了,田老師走進教室,讓二年級學生打開語文課本。大川看見水珍拿着課本走上講臺,領大家齊讀課文。然後,田老師指揮一年級新生走出教室,在教室門口的空地上按高矮順序排隊,男生一隊,女生一隊,正好各九名學生。田老師讓並排的男女學生兩人手拉着手,一對一對地走進教室,從前排往後排坐。這樣,座次就排出來了,座位定下來了。
接下來,田老師開始給新生髮課本,每個學生兩本書,一本語文,一本算術。發完課本後,田老師讓大家自由活動,可以看書,也可以同桌間互相交流。田老師則走到二年級學生那邊,給他們講起課來。
田老師講課仍舊神采飛揚,那根教鞭在他手裡被使用得出神入化,忽兒敲黑板,忽兒在空中指指點點,忽兒又敲打在某個學生的頭頂上,把這邊一些膽小的新生看得目瞪口呆。
大川看着田老師這樣兩邊交叉上課,也蠻有意思的,不覺到了放學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