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當兵走了,最捨不得的還是大川。雖然放暑假了,可以盡情地玩了,但大川這次暑假好象心情很不開心,玩什麼都不太入心,總是恍恍惚惚的。
一天傍晚,大川急急忙忙地從屋外菜地方向跑進屋,正好大哥在屋。大哥問他:“你怎麼了?跑得氣喘吁吁的。”
“答答,我看到一個老道模樣的人。”大川說道。
“咱們家住在路邊,經常有各種各樣的人過路,看到老道過路那不很正常嗎?”大哥說道。
“我看見他從人家房子上過來的。然後我就嚇得直往回跑。”大川說道。
“從房子上走過來?你沒看錯吧?”大哥問道。
“沒看錯,絕對是從房子上走過來的。”大川堅定地說。
“你莫無根生優(無中生有)地亂說!肯定是看花眼了。我看你這幾天總是恍恍惚惚的,肯定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莫管它!”大哥斷言道。
見大哥不相信自己,大川也就不去說這事兒了。
晚上,大川發燒了。他看見臥室樓板(天花板)上有象年畫一樣的人不斷地降下來,樣子並不可怕,所以大川敢看。大川手指着樓板說:“娘娘,你看到沒有?有人從樓板上降下來。”
大川媽看着大川手指的方向,說:“哪有什麼人啊!川兒,莫亂說。”
大川媽用手摸了摸兒子的臉,又用臉貼了貼大川的額頭,說:“並不太燒啊,怎麼就說胡話了呢?”於是,大川媽用嘴在大川的額頭上啜了一口,扭頭往牀外地上吐了一下。吐完之後,又啜一口,又扭頭往外吐。如此啜吐三次。雖然每次都沒有吐出東西來,但總是要吐一下。大川媽認爲這樣就把邪氣啜出來吐走了,孩子就不會有病了。
不一會兒,大川又對母親說:“娘娘,又有人下來了。”
大川媽一看這情勢,當機立斷,找來了她穿過的一條大長褲子,把褲檔直接罩在大川頭上。嘴裡說:“我看他們還敢來?!”
真別說,這褲檔起了作用,這一罩,別說樓板了,除了褲檔裡的布能模糊可見之外,大川什麼都看不見了。眼不見心靜,一會兒,大川就睡着了。
第二天,大川不發燒了,但是感覺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吃飯都不想坐起來,就想一直躺在牀上。
白天,大家都去幹活去了,大川基本處於睡眠狀態。偶爾醒了,也只是睜開眼看看蚊帳。不一會兒又睡着了。這樣連續過了好幾天,大川沒有任何病狀反應,家長也沒有給大川去抓藥吃。只是想到,可能再過幾天就會好起來。直到有一天中午,大哥看到一羣烏鴉聚集在屋後李子樹上“哇哇”叫喊時,全家人才又對大川的情況重視起來。
這天中午,大哥從地裡回來。走到屋後李子樹下時,發現樹上聚集了幾十只烏鴉。大哥聽老人們說過,烏鴉聚集在某處,預示着這地方要死人,因爲烏鴉能聞到將死之人的氣味。
因此看到這一羣烏鴉,大川哥馬上聯想到自己在牀上躺了好幾天的小弟,心裡咯噔一下,又害怕又氣憤,於是他撿起一塊大石頭,朝着衆烏鴉打將過去。“噗”的一聲,烏鴉全飛走了。烏鴉飛走了,不等於弟弟的情況就會好起來。大哥焦急地來到大川牀前,輕輕地叫了一聲“大川”。大川聽見了,睜眼看是大哥,又閉上了眼睛。大哥搖了搖頭,走出了臥室。
晚上,大哥跟父母商量大川的事,父親說:“我明天去找個師傅來給她打扮(驅邪)一下。”
第二天,師傅請來了。那師傅又是燒香、燒紙,又是燒雞蛋、畫符水,給大川徹底打扮了一番後,說道:“放心,過幾天就會好起來的!但是,你們還得給他做一件事。”
“做什麼事?”大川爸問。
“把他抱出去(認個乾爹)。”那師傅說道。
師傅走後沒幾天,大川果然慢慢地好了起來。全家人都很高興。高興之餘,商量着給大川找乾爹之事。大川爸對大哥說:“我們土家人的男孩子都應該抱出去纔好養。我就是小時候抱給你二公(二祖父)的。你知道我們土家人爲什麼叫自己的父親爲爺爺,叫母親爲娘娘或奶孃嗎?”
大哥說:“這個與抱出去的傳統有關吧?”
父親說:“對的。爺爺在我們土家語中是叔叔的意思。叫自己的父親爲爺爺,相當於抱給了自己的父親,也算是抱出去了嘛。”
大哥說:“那我們叫的娘娘相當於嬸嬸的意思吧?”
大川爸說:“對。叫母親爲娘娘,相當於抱給了自己的母親,也算是抱出去了。”
大哥說:“那奶孃是什麼意思?”
大川爸說:“奶孃是專門餵奶的娘,也不是親孃。叫親孃爲奶孃,不也是相當於抱出去了嗎?”
大哥說:“那看來,把大川抱出去是完全必要的。”
大川爸說:“是啊。”
大川媽也說:“有必要,就抓緊找抱老漢(乾爹)吧。”
商量的結果是,冉家寨沒有合適的人可做大川的乾爹。龔家寨的龔維民是最合適的人選。大川媽說:“龔維民本人爲人善良、正直,說話也幽默。他老漢雖然一直當着幹部,但從來沒有整過咱們家,有時甚至保護咱們家。”
大哥第二天就去龔維民家,將大川想抱給龔維民的事情說了一番,龔維民沒有意見,他父母也都願意,於是,這事兒就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