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川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全家人除了他之外都起牀了。冉家寨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地響着。大川爸在竈前往竈孔裡添柴禾,大川媽在竈臺上做熱湯掛麪,那是全家人初一的早餐。
大川姐在火埠上烤餈粑。等着烤好了一個白餈粑後,大川姐就拿到了大川的臥室,要給大川吃。大川感到奇怪地問:“姐,怎麼我一醒來就要給我吃餈粑?”
“因爲你小啊。怕你大初一的亂說話。”大川姐回答道。
“吃餈粑就不會亂說話了嗎?”大川感到不解地問。
“餈粑是粘的,吃了粘的,你的嘴就給粘住了,就不會亂說話了。”大川姐解釋說。
大川吃完餈粑後,問道:“姐,我的嘴怎麼還沒粘住呢?你看,我還能說話。”
“呵呵!哪能真的粘住呀。真粘住了,你以後還能吃飯嗎?”大川姐說道。
“那餈粑不是白吃了嗎?”大川又問道。
“沒白吃呀。吃了餈粑後,即使你再說出不吉利的話,也不算數了。”大川姐解釋道。
大川不再糾結吃餈粑的事兒了,他現在最想看的是放鞭炮。他快速起了牀,來到院壩階沿上。大哥和二哥正站在院壩邊準備放鞭炮。聽到水珍家鞭炮聲停下來之後,大哥對二哥說:“現在該咱們家放了。”於是,二哥的第一封鞭炮“噼裡啪啦”地響了起來。
大川叔也來到院壩,爲了配合二哥的鞭炮聲,他時不時往院壩角落的大石頭上扔出一枚“炸彈”,那是他自制的大鞭炮,響起來真象“炸彈”那樣洪亮,整個冉家寨都能聽見。那“炸彈”的轟鳴聲,給新年的喜慶氣氛裡注入了一道莊嚴的色彩。
放過鞭炮之後,全家人開始吃着熱湯掛麪,這也是大川最愛吃的美食之一。全家人坐在飯桌邊,母親說:“今天是大年初一,出門要換上新衣裳。從外頭回來時不能空着手,最起碼得撿一根乾柴回家。”
“爲什麼要撿柴呢?”大川問母親。
“進財呀。初一進財,說明這一年都有財進。”母親解釋完後,接着又說:“初一不許掃地,不許倒水,也不許倒垃圾。”
大川又問道:“爲什麼不許掃地、倒水和倒垃圾呢?”
“那不把一年的好財運都掃掉、倒掉了嗎?”母親回答道。
“那初一干活兒呢?是不是這一年都有幹不完的活兒了?”大川提出了一個疑問。
“是這樣的。川兒,你真會聯想啊。”母親誇獎道。
“大川,初一你應該讀書。這樣,這一年你都會在讀書。這多好啊!”二哥高興地說道。
“我還沒上學呢,哪有書可讀啊?”大川努着嘴調皮地說道。
“你真想讀書嗎?我書包裡有的是書。”大川姐說。
大川“嘿嘿”一樂,不再說話了,只顧吃麪條。全家人也都不說話了,都專心地吃着麪條,廚房裡發出一片“唏唏嗦嗦”吞食麪條的聲音,聽着讓人垂涎欲滴。
吃完早飯後,大川姐說:“大川,今天我們要去社房唱歌,你去不去看看熱鬧?”
大川說:“我去。爲什麼今天要唱歌呀,姐姐?”
公社要修一個大水庫,初五就開工,我們學生要去慶祝開工典禮。這幾天先在生產隊排練排練。
“修大水庫?修多大的水庫?有咱們家後山下的水庫大嗎?”大川問道。
“咱們那水庫哪能跟公社的比呢?公社要修的水庫起碼得有咱們那個一百個大,據說要挖掉十幾座山呢。”大哥在一旁插話道。
“那得多少人修啊?”大川問道。
“全公社抽調了一千多名青壯年男女去修,據說要修兩年多時間。我和你二哥都要去。”大哥說道。
大川跟着姐姐來到社房。社房裡除了唱歌的十幾名男女學生之外,還來了很多人看熱鬧。水珍也去了。水珍今天穿了一身粉紅色的新棉襖,襯着她那白裡透紅的臉蛋,顯得十分水靈和喜慶。
大川聽不明白學生們在唱些什麼歌,只聽到大夥在唱到“吱嘎吱嘎響”的時候,有一個男學生聲音特別大,但他跟別人唱的不一樣,他唱的是“給嘎給嘎響”。指揮唱歌的女學生訓斥他說:“龔維民,別亂唱!”
“挑扁擔的時候就是‘給嘎給嘎響’呀,哪有‘吱嘎吱嘎響’的?”龔維民反駁道。
女指揮生氣地說:“歌詞怎麼寫的就怎麼唱。怎麼那麼多廢話?”說完後繼續指揮大家唱。
當唱到第二段歌詞時,又有“吱嘎吱嘎響”這一句。龔維民還是堅持唱“給嘎給嘎響”。女指揮很不耐煩地說:“龔維民,改不過來是嗎?怎麼老冒雜音?”
“我覺得咱們應該實事求是。事實就是‘給嘎給嘎響’嘛,爲什麼不堅持唱真的,卻非要唱假的呢?”龔維民辯解道。
“書上就是那樣寫的。不那樣唱要怎樣唱?”女指揮說道。
“書上寫的就是對的嗎?莫教條噻!”龔維民反駁道。
女指揮被徹底激怒了,說道:“我就是教條,怎麼了?大家都聽我的,就你冒雜音!”
“大家都聽你的,是因爲你是指揮,你有權利。這並不說明你是正確的。”龔維民還在反駁。
“你才知道我是指揮呀?想唱就按要求唱,再冒雜音就開除你!”女指揮終於使出了威風,訓斥着龔維民。
龔維民不再反駁了。合唱團恢復了和諧的氣氛。也不知道龔維民是改過來了,還是唱得聲音小了,反正後來大川是再也聽不到雜音了。
聽完唱歌后,大川和水珍就想回家了。快到水井時,大川突然想起母親的話來,跟水珍說:“水珍姐,咱們找根乾柴拿回家吧?”
“找柴幹什麼呀?”水珍不解地問。
“我娘說了,初一不能空手回家。”大川解釋道。
“都快到家了,哪還能撿到乾柴呀?”水珍說道。
“咱們去楓香樹底下找找,那裡應該有。”大川說。
兩人來到大樹下時,發現樹底下有好多幹枝丫。兩人一人撿了一根,拿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