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迎女婿，陳凡在姜家待了一整天，哪兒也沒去，可把姜麗麗美的不行。
晚上回家的時候，姜麗麗終於忍不住了，打着去盧家灣給照顧陳凡的長輩拜年的旗號，生拉硬扯，和姐姐一起跟着回了盧家灣。
初幾的去哪兒、不去哪兒，倒沒什麼忌諱，姜恆和沈雪怡也就沒有阻止，任由她們離開。
初三一大早，陳凡一點也不耽誤，帶着兩人去了盧四爺家裡拜年。
到盧家灣兩年了，他只在這裡見到過一回肖烈文，今天過來，卻沒想到四位領導都在。
看見陳凡的表情，楊書記他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用他問，楊書記便主動說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去年上級就發了文件，要求重新調查相關事情，四爺的事查都不用查，就是亂戴帽子引起來的。
何況早在建國前，他就把所有家產都捐了，後面的問題更是子虛烏有，所以接到文件之後，我們第一時間把四爺的情況上報。這不，春節前縣裡的工作組終於給了書面答覆，確認給四爺恢復名譽。”
他說着轉頭看向盧四爺，“我們今天一起過來，也算是給老爺子做證明了。”
盧四爺淡然笑了笑，“過去的就過去了，以前也是託你們關照，沒怎麼受罪，今後啊，咱們都往前看，一切都會好的。”
陳凡在一旁算是看明白了，只是他沒想到，盧四爺這種小案子，也要經過縣裡的審覈確認。
不過也好，有了官方證明，以後不管是村裡還是村外，都不會有人拿盧四爺的出身說事，總算給老爺子恢復了清白。
將四位領導送走，陳凡轉身進屋，對着盧四爺呵呵直笑，“四爺，現在雨過天晴、雲散月現，有什麼感想啊？”
盧四爺哼哼笑了兩聲，沒理會他，反而看向他身後的兩人，“你帶人上門，就不給正式介紹介紹？”
陳凡嘴角微抽，側過身子，將兩姐妹讓出來，隨即說道，“您老人家忘性真大，前天還一起吃了團圓飯呢，今天就忘了？這是姜麗麗，我未婚妻，這是姜甜甜，我大姨子，今天特意過來給您拜年。”
等他說到這裡，兩姐妹相視一眼，齊齊上前一步，對着盧四爺拜了下去，“給四爺拜年了，祝四爺新春大吉，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盧四爺笑呵呵地點點頭，伸出雙手虛扶了一下，“好好好，都是好姑娘。”
隨後轉頭瞪了一眼陳凡，“還不趕緊讓她們坐，給人上茶。”
陳凡搖着頭嘖嘖有聲，“我這年拜的，都快成半個小廝了。”
以前他不會開這種玩笑，但剛纔楊書記他們不是親自過來送證明了麼，何況時代也變了，加上沒有外人在，開點這種小玩笑，倒也無傷大雅。
盧四爺都懶得理他，轉身進了房間。
陳凡知道這是取禮物去了，他心裡不禁有些期待，不知道四爺這次會掏出什麼好東西來。
等四爺進屋，姜麗麗立刻上前兩步，“杯子在哪裡？我來吧。”
陳凡揮揮手，“你倆都坐着，今天我也伺候你們一回。”
聽到這話，兩人不禁臉色微紅，攜手到一旁坐下。
陳凡走到櫥櫃前，從裡面拿了兩隻陶杯，……這還是一年多前拜師不久，他自己送過來的，好幾套呢，反正估計以後盧四爺都不用再買這些東西。
將杯子清洗了一下，擱到桌子上，隨後卻沒去找茶葉，而是拿起桌上剛纔楊書記他們提來的一包紅糖，扭頭喊道，“四爺，用一下你的紅糖啊。”
盧四爺聲音從房裡傳出來，“你不行，給兩個丫頭可以。”
兩姐妹一聽，齊齊捂着嘴偷笑。
陳凡也不管他，又拿了個杯子，直接衝了三杯。
隨後坐在姜麗麗旁邊，一人捧着一杯喝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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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對別人來說肯定是好東西，但對於陳凡，純屬逗樂子。
不一會兒，盧四爺從房裡走出來，一隻手還抱着兩個不小的箱子。
兩姐妹同時站起身，就要幫忙去接。
盧四爺也不推辭，順勢一人一個箱子遞了過去。
隨即笑呵呵地走到八仙桌旁，扶着桌子坐下，等兩姐妹將箱子放到桌上，他便揮了揮手，對着兩人打了個手勢，“打開。”
兩人愣了愣，同時看向陳凡。
陳凡湊到跟前，笑着點了點頭，好奇地問道，“什麼東西？”
見陳凡點頭，兩人才一起打開箱子。
下一秒，都被箱子裡的東西驚住。
竟然是兩套黃金嫁飾。
舊時代富人家嫁女兒，除了頭飾、耳環、項鍊、手鐲、長命鎖、戒指之外，還會準備九樣東西，以示祝福。
繡花鞋：鞋同“諧”，象徵夫妻和諧；尺子：爲量具，寓意夫妻相敬如賓，不失偏頗；如意秤：寓意稱心如意；算盤：寓意精打細算、勤儉持家；鏡子：寓意時刻反省、莫失分寸；剪刀：寓意前程錦繡、共享福貴；都鬥：即糧鬥，寓意糧食滿倉，生活富足；壓錢箱：是給女兒收藏嫁妝珍寶所用。
最後則是一把梳子，所謂“一梳梳到底，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堂”，梳子有“結髮”之意，也是最好的禮物。
後世的周大福根據“九禮”，用黃金打造了這樣一套金飾，在婚禮市場非常受歡迎。
可比起盧四爺拿出來的這兩個箱子，卻又過於俗套。
這時陳凡才看出來，這兩隻木箱，是用上等的紫檀木所造，裡面藏有8件珍寶，分別是一雙繡工精湛的繡花鞋，看工藝應該出自民國時期的蘇州；一把羊脂白玉尺，儘管只有巴掌長，可質量卻是上上乘，而且雕工精美，上面刻有周天星斗，竟然暗合量天之意。
相比之下，用黃金打造的如意秤、金算盤、剪刀、鏡子、都鬥，竟然顯得有些普通。
最後一把梳子，則是用象牙打造而成，同樣精美異常。
這兩套九禮，任何一套都價值不菲，何況兩套。
兩姐妹也被這兩隻箱子裡的東西嚇到了，轉頭看着陳凡，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姜甜甜，感覺盧四爺送自己這樣的東西，很是不對勁。
就算要送，頂多送一套給妹妹也就夠了，給自己幹嘛？
陳凡給了她們一個眼神，示意稍安勿躁，隨即拉過椅子坐下，對着盧四爺笑道，“四爺，這東西應該不是臨時準備的吧？”
言下之意，您送這九禮也就算了，還一下子送兩套，這玩意兒從哪兒來的啊？
盧四爺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他扭頭看了一眼兩隻箱子，轉過臉來，輕聲笑道，“我這一輩，家裡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妹妹，當年家裡提前給他們準備嫁妝，我就想到在上海遊歷時見過的九禮，便請人訂了兩份。”
說着輕輕搖了搖頭，“只不過，定做這種東西頗費時日，等東西做好送來，家裡人已經南下避禍，後來失了聯繫，再也沒見過。”
聽到這話，陳凡也不禁失神，轉頭看了看兩姐妹，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盧四爺又笑了笑，轉頭看向兩姐妹，笑着說道，“這兩樣東西，藏了也有幾十年，就算我那兩個妹妹還在人世，估計也用不上了。
我這一生，半是安穩半漂泊，沒想到老了老了，還得了小凡這樣一個得意弟子，所以啊，當初藏起來的那點東西，最後都是要留給他的。
如今你們上門，我這個做長輩的，也沒什麼好東西送，就把這兩個箱子送給你們，也算是一份祝福。”
姜麗麗眨眨眼，正要說話，旁邊姜甜甜趕緊說道，“四爺，您要送，送一個就好了，我不用、真的不用。”
說完還看向陳凡，希望他能幫忙解釋一下。
結果四爺擺了擺手，笑道，“我這裡只有兩份這東西，再多一個也沒有。麗麗是小凡媳婦兒，你是她親姐姐，也不是外人，以後你總歸也是要嫁人的，既然跟着麗麗喊我一聲四爺，那就收下。”
不等姜甜甜說話，他又說道，“莫非，因爲這東西是給別人定的，你瞧不上？”
姜甜甜紅着臉趕緊擺手，“沒有沒有，沒有瞧不上。就是……”
盧四爺擺擺手打斷她的話，“沒有瞧不上就收着。要不然放在我這裡，也是浪費。”
說完扭頭看向陳凡，再看看兩姐妹，“總不能我把這套九禮給小凡留着吧，他拿着也沒用啊！”
陳凡也不知道盧四爺竟然會準備這種東西，他之前跟四爺開玩笑，讓四爺多準備禮物，以爲跟以前一樣，頂多是點首飾珠寶，又或者手錶之類的東西，現在突然來了這麼一出，也讓他有點小尷尬。
不過老話說得好，只要我不尷尬，就沒人讓我尷尬。
陳凡當即乾咳一聲，對着姜甜甜笑道，“難得四爺一番心意，而且今天又是大過年的，咱們過來給四爺拜年，四爺給點甜頭，不收着倒顯得有些不識擡舉，你就拿着吧。”
聽他這麼說，姜甜甜才滿臉尷尬地收下，“謝謝四爺。”
連她都收了，姜麗麗自然不會多說，抱着小箱子微微鞠躬，“謝謝四爺。”
盧四爺仰頭哈哈直笑，“誒，這就對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千萬別客氣，反而生疏。”
說完指了指陳凡，“就要跟這小子一樣，不拿自己當外人。”
兩姐妹聽到這話，不禁相視一笑，心裡也安穩了一些。
陳凡也不介意盧四爺拿自己打趣，不過這時候他心裡有些疑問，陪着笑了笑之後，便對着盧四爺問道，“四爺，當年您家人去了哪裡，後來就一點消息也沒有嗎？”
盧四爺抿着嘴，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當時本來他們打算南下廣州，約定安頓好之後，再看看局勢如何，卻沒想到，雲湖還沒淪陷呢，反倒廣州先遭了殃。這一去啊，就再也沒了消息。”
聽到這話，陳凡也無了個大語。
這是跑錯方向了啊。
不過當年廣州淪陷，許多人都跑去了香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也跟着一起跑。
想到這裡，陳凡心裡有了個主意。
回頭等周正東他們再過來，就請他去香港的時候，在報紙上刊登一下尋人啓事。
只不過希望有點渺茫。
如果盧家人還在人世，這麼多年了，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吧。
要知道建國初期，也是開放過一段時間的，那時候回來的、出去的人都不少，許多華僑都是在這個時間段回國找到親人，沒道理盧家人還活着的話，不回來找一找。
基於這一點，陳凡也就沒有跟盧四爺說什麼。
先找找看，如果萬一有消息，再跟他說也不遲。否則提前給他希望，最後卻是空歡喜一場，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提。
陪着盧四爺聊了一會兒，他就開始趕人了，“我聽人聊天說過，今天有不少人要去給你拜年，你趕緊回去，別讓人久等。”
陳凡愣了愣，“給我拜年？什麼人？不會擠着一起去吧？”
盧四爺哼哼兩聲，“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身份不一般，在村裡又有那麼多的學生，尤其是考上大學的二十多個人，哪一個敢不去給你拜年？還不能晚咯。
趕緊的，別囉嗦，先回去看看，說不定現在家裡就有人來了呢。”
話音未落，一隻八哥飛到門口落下，對着陳凡大叫，“客人來啦、客人來啦。”
陳凡扭頭看了一眼，扶着大腿站起來，“得，還真有人。”
他對着兩姐妹笑了笑，“那咱們就先回。”
兩人一起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向盧四爺道別，隨後兩人一起騎着小母馬，陳凡自己單獨坐着小馬，往回趕去。
不一會兒到了家裡，陳凡一看，呵，還真熱鬧。
十二個小隊長三五成羣的，各自聚在一起抽菸聊天。
主人不在家，楊隊長便擔起招待的責任，現在衆人坐着的竹椅子，一看就是從前面的知青點搬過來的。
楊菊、楊梅等六人，則在廚房裡忙活個不停，對來拜年的客人沒有絲毫怠慢。
等陳凡帶着兩姐妹，騎着馬回來，衆人紛紛起身，對着他拱起雙手，“陳老師新年好啊，給你拜年來啦。”
陳凡趕緊翻身下馬，對着他們一一回應，又是握手又是敬菸。
等姜麗麗跑過去推開大門，纔將衆人迎進屋裡。
嗯，大門倒是沒鎖，可是主人不在家，沒一個人敢進去。
等其他人都進了屋，楊隊長落在最後，湊到陳凡跟前說道，“我剛纔問過了，今天是小隊長他們來，明天是考上大學的，後天開始纔是其他人，這幾天你就別出門了。”
陳凡老臉一黑，“那我得待到什麼時候？”
楊隊長嘿嘿一笑，“倒也不久，初七你就可以自由活動。”
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