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裡的囑託

孩子吃飽了,身體頓時感覺增添了不少氣力,眼睛也有了神采。最感覺欣慰的是李淑枝,女兒失而復得,又突然沒有了往日的頑皮和任性,變得淑女起來。她這個做母親的突然暗自慶幸,女兒的離家出走了。只是那個天大的秘密,她卻做夢也猜想不到,她現在只想儘快讓女兒去上學,以穩固孩子難得的改變。

那時,農村的小學是沒有暑假的,不過一年的長假期卻有三次。春節自然不必說,肯定要放假。其次就是麥假和秋假,也就是收割冬小麥的夏收季節,以及收穫秋莊稼的季節,再各放假一次。因爲那時經濟比較落後,在農村莊稼的收穫基本是靠人工的,所以比較費時費力。而民辦小學的教師,又基本家裡都有耕地,所以一到收穫季節學校就會統一放假。

小學招收一年級新生,一般都是在麥收假期過後。儘管已經到了秋季,由於假期和週末的時間耽誤較多,農村學校的課程並未進行多少。李淑枝以自己民辦教師的身份,把女兒送進學校插班,還是沒問題的,再說放學後自己還可以幫她補補課。

“呵呵,我們翠霞吃飽了,姥姥呀,就放心了。你先歇會兒吧,姥姥去洗碗。”老人看着這個外孫女,樂得皺紋都開了花兒,站起身收拾碗筷。

“娘,我去洗碗吧。”李淑枝準備幫母親的忙。

“不用了,你們娘倆剛團聚,就親暱一會兒吧。”老人說着,端着空碗和筷子走出了房間。

李淑枝剛要追過去幫母親,突然門外傳來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翠霞,我來找你玩兒了。”

崔環兒這個古代的孩子,感覺這個聲音很陌生。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睛朝門口處張望。門外蹦蹦跳跳的走進來一個小女孩兒,也是七八歲的樣子。女孩兒圓圓臉蛋兒,紅撲撲的可愛,兩條麻花辮兒垂於腦後,紅色花布上衣紫色褲子,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腳下那雙白色帆布運動鞋。也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新鞋吧,小女孩兒走進房間,不時地低頭看自己的腳。

“哎呦,麗芬吶!剛買的新鞋嗎?”李淑枝看看女孩兒的鞋,問了一句。

那個叫麗芬的女孩兒,看到有人注意到了自己的新鞋,感覺非常的興奮,幼小的虛榮心被激發了出來。

孩子得意地笑着說:“這是俺娘從城裡買回來的,咱們村裡買不到的。”孩子似乎十分驕傲,因爲她的父親在離家二十幾裡的縣城工作,所以,她的母親經常會帶着她和哥哥去城裡玩兒,也時常買些村裡沒有的東西回來。由於兩家是前後鄰居,這個麗芬和柳翠霞是從小的玩伴。聽說翠霞被找回來了,她當然迫不及待的跑過來看,也順便顯擺一下自己的新鞋。

來自古代的崔環兒畢竟不是那個柳翠霞,她對這個麗芬是完全陌生的,對於她腳上的新鞋,似乎絲毫沒有羨慕之感。這個冒牌的柳翠霞,根本不知道那是一雙當時很時尚的鞋。

“翠霞,咋了?看得傻眼了?娘下個月發了工資,就進城去,到時候一定給你買一雙。”李淑枝望着女兒發呆的樣子,給了她一句承諾。

“我……不要。”崔環兒看着腳上的繡花鞋,已經感覺十分漂亮,在她看來那樣的白色運動鞋是最醜最難看的。

“翠霞,你傻了嗎?這可是最好的鞋,比你那土氣的繡花鞋強多了。”麗芬有些疑惑,以前的翠霞可不是這個樣子,每次見到新奇的東西總會哭鬧着要買的。其實,這一點李淑枝也是深感意外的,女兒這次被找回來的確像變了個人。

“我們翠霞啊,現在變得懂事了。麗芬吶,過幾天我就讓翠霞去上學,和你一個班好嗎?”

李淑枝笑着說,因爲女兒的改變讓她很欣慰。

“太好了,太好了!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了。”麗芬拍着手跳了起來。她是麥收假期過後入的小學,已經上了快半個學期了。

“好了,翠霞,和麗芬出去玩兒吧。”李淑枝拉了一把女兒,建議她出去玩兒,因爲她也有些擔心女兒從此變得過於靦腆了。

這個冒牌的柳翠霞畢竟也是個天真的孩子,剛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見到的都是大人,突然出現一個同齡的孩子約她去玩兒,她也有些心動。於是,沒有說什麼,站起身和那個麗芬出去了。農村的孩子夥伴兒是比較多的,因爲鄰里街坊的都相互認識嘛!

整個下午的時間,麗芬帶着這個“柳翠霞”幾乎跑遍了整個村子。見到了許多小夥伴兒,崔環兒突然有些喜歡這個陌生世界,喜歡這個村子了。小孩子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儘管這半天的時間她只是搖頭和點頭,沒說幾句話,但似乎也有些接受柳翠霞這個名字了。

傍晚時分,夥伴兒們把她送回了家。

晚飯是中午剩的一些菜,姥姥專門爲她蒸了幾個白麪饅頭。那個年代基本家家都是吃粗糧的,一般都是窩頭兒加鹹菜就是一頓飯。

“娘,你總是偏心這丫頭,家裡就那麼一點兒白麪,都給她吃了。”李淑枝看着母親說。

“這是我的寶貝外孫女,不給她吃,給誰吃呀?”老人說着,夾了一塊兒肉放到崔環兒的碗裡。

因爲中午吃得太飽,孩子此刻也沒有多少胃口了,只吃了一點點便放下了筷子。老人家再三勸慰,孩子只一味地搖頭。

“你今兒個不吃,明天可就沒有肉菜了。咱們家窮,沒有錢天天買肉吃的。”李淑枝也勸慰似的說,她也想讓孩子多吃一些,因爲能有肉吃是很難得的。

“鹹菜也很好吃的,能有窩頭兒吃就很好了。我可以和你們一樣,吃那樣的飯菜。”

這個古代的小女孩兒也是來自貧寒人家,粗茶淡飯甚至三餐不繼的日子,她都經歷過。突然又來到一個普通的農家,她倒是並未感覺委屈,只是心裡還惦記着能見到自己的家人罷了。

孩子的話讓在場的大人都十分吃驚,沒想到離家出走一次,孩子的變化居然這麼大。

“乖寶貝兒,你真的變了,變得太可愛了。”李淑枝抱起孩子,心裡說不出的高興。

那晚,她親自給女兒洗的腳,打發她睡覺。李淑枝卻好久沒有睡着,她打算儘快給自己的丈夫寫封信,告訴她女兒的變化。

崔環兒實在太疲憊了,很快就睡着了。那晚,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她見到了真正的柳翠霞。

“是你?你怎麼來了?”崔環兒驚詫地問。突然,她想到了那張照片。

“對,我就是翠霞。”柳翠霞說話的時候,像是身後閃着光芒,她的臉色十分的蒼白。

“你回來了?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呢?你知道我的爹孃和哥哥在哪裡嗎?能不能帶我回去?”崔環兒突然有些興奮,她以爲真正的柳翠霞回來,自己就可以走了。

柳翠霞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說:“以後你就是我,我的爹孃就是你的爹孃,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了。記住:永遠不要再提起你以前的名字。我要走了,一定要記住我的話。”柳翠霞一直往後撤着身子,面孔也漸漸模糊。

“你去哪裡?”崔環兒驚問道。

“去投胎,因爲我已經死了,那天我掉進了一條河。”說完這句,柳翠霞的面孔已完全消失,她走了。

幼小的崔環兒嚇出了一身冷汗,她驚恐的睜開了眼睛。

“咋了孩子?做噩夢了嗎?”睡在孩子身旁的李淑枝,伸出了溫暖的手臂。崔環兒身體有些顫慄,她蜷縮進李淑枝的懷抱,嗅到了母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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