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懂事的柳翠霞是不會惹母親生氣的，所以任思念在心裡掙扎，也沒有邁動腳步。轉眼幾個月過去了，她一直沒有去見他，而他也從未主動找過她。一段朦朧美好的年少純純的情，在心裡盪滌了許久，然後又悄無聲息的遠去，就像曇花默默努力了許久，剛剛綻放嬌豔，卻只停留了短短一瞬。
暑期已過，天氣漸漸轉涼，開學季到了。柳翠霞再一次從記憶的存檔裡，翻出那個名字，她想：或許他已經考進了理想的院校，已經準備入學了吧。她在心裡默默地爲他祝福，同時也感觸到了命運締造的絲絲淒涼。
時光總是不會給人太多的思慮之機，就疾馳而過。轉眼越過了秋的沉甸，又歷經了冬日的淒冷，年節到了。
李淑枝本打算母女三人在城裡過年，但母親來電話催促她回去，她明白老人家是對她們母女一直放心不下。
幾個月來，柳翠霞的工資雖然不高，但僅僅是那一百塊錢，卻像是給久旱的枯河注入了一股水流，緩和了母女三人的生活狀況。母親李淑枝的節儉，加上兩個孩子的乖巧，除了生活所需她們還節餘了一些，足夠過個年的。
聽說要回去過年，柳翠霞姐妹倆是很高興的。因爲她們在那裡長大，那裡有外祖父母的疼愛，也有久別的兒時夥伴。李淑枝給父母買了年節的禮物，又給女兒們買了新衣和鞋帽，唯獨她自己只洗了一下幾年前的舊棉襖。
看着母親日漸蒼老的面龐，數着她的皺紋和白髮，柳翠霞心頭酸澀驟增。她從自己唯一的一隻舊揹包裡，拿出平時省下的零用錢，因爲每次發了工資她都會交給母親。而母親李淑枝也每次都返回三十塊錢給女兒，算是她一個月的零花。懂事的柳翠霞。每天中午都會少吃一些東西，有時甚至不吃午飯，爲的是節約下來一點錢。將近半年的時間，她積攢了一百多塊錢，儘管不多，不過對於她們母女或許已經夠將近一個月的生活所需了。
“娘，這是我省下的，給您吧。幾年了，從沒見您買過新衣服。現在女兒大了，去買一件吧，就算女兒第一次孝敬您的。”柳翠霞的眼淚已經滾落下來，李淑枝感動的淚水也瞬間涌出，連連擺手不肯接過那些十元、五元、甚至一元或五角的零錢。
“孩子，娘啥都不用買。你看，我這衣服不都還是挺好的嘛！衣貴潔，不貴華。新衣、舊衣一樣過年嘛！”李淑枝擦擦眼淚，佯裝微笑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說。
“娘！既然這樣，那我就把自己的新衣服拿去退了，我以前的衣服也都還可以穿呢。”柳翠霞拿起自己的新衣，準備出去。
“你的可不能退，哪有十七八的大姑娘，過年不買身新衣服的。娘老了，不能跟你們比。”
“不行，只要你不給自己買，我就把它退了。”
柳翠霞仍舊裝作要出去的樣子，母親李淑枝嘆了口氣。
“好好好，我去，我去買。今年呀，我也買一件新衣服。”儘管嘴上答應了爲自己添置新衣，但李淑枝卻捨不得去商場超市。她在一家布匹店選了一塊兒極普通的布料，拿去了附近的裁縫鋪。數數日子，距離春節還有幾天的時間，她央求着裁縫幫她趕製出來。
趕在除夕之前，衣服總算做好了。儘管不如商場裡的時尚前衛，但至少是一件新衣服，李淑枝已經非常滿意了。
火車票是在幾天前已經買好的，所以不用那麼緊張了，再說，經過幾年的發展，火車已經不像她們初到省城時那麼慢了。短短半天的時間就下了火車，她們又迫不及待的轉乘汽車，傍晚之前總算趕回了外祖母家。
除夕，親人的團聚欣喜而暖意充盈。柳翠霞新婚不久的舅媽已經懷孕，將要中年得子的舅舅自然興奮異常。
“等我們孩子長大了，也送到城裡去上學，這幾年咱們也不像過去那麼窮了。”舅舅已經開始給未出世的孩子，策劃了。
“要是像我們翠霞一樣聰明就好了，學習多好啊。可是……”姥姥剛剛誇獎了外孫女，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麼，話語咽回了一半兒。
柳翠霞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姥姥也有些尷尬了。
“翠霞呀，姥姥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願姥姥多嘴了。”姥姥給她道起歉來。
“沒關係的，姥姥。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嗎？我會掙錢了，可以幫我娘減輕負擔了。”
柳翠霞微微一笑說，也算是給自己的一種安慰吧。
“翠霞真懂事兒，果然是長大了。哦，對了，前幾天你二姨給你提了一門親事。”姥姥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是關於柳翠霞的。老人所說的“二姨”是指柳翠霞舅媽的妹妹，和他們也是一個村子的，比姐姐出嫁還早。
“是啊，她倒是想到一個合適的小夥子。翠霞呀，過了年你都十九歲了，按咱們農村的習俗也該找婆家了。”半天不語的舅媽突然插了一句，柳翠霞感覺這事提的有些突然，但母親李淑枝聽了卻非常高興。
“太好了，我們翠霞也確實該考慮找婆家的事了。”李淑枝興奮地說，儘管在城裡生活了那麼多年，但她的思想還是比較守舊的，農村的習俗她還是比較認可的。於是，她看了看母親和嫂子，準備把女兒翠霞的事拜託給她們。然而，老母親看了她一眼，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唉！淑枝啊！你自己的事情也該考慮了，你才四十，總不能就這樣守一輩子吧？”母親有些擔心李淑枝，建議她也找個合適的改嫁。
“娘，我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我一個人能把孩子養大的。倒是我們翠霞一定要找一個老實本分的好人家，那樣我就放心了。”李淑枝表情嚴肅的說。
“好了，你就別犟了。滿堂兒女還不如半路夫妻呢，找個合適的再走一步吧。”嫂子也在一旁勸慰了一句，李淑枝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柳翠霞知道農村的習俗，女孩兒到了十七八歲的確會有媒人上門。提起這件事，讓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人，不知此時他身在何方？煩惱陡然而增，她需要冷靜一下，很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心裡的痛。那晚守歲時，柳翠霞藉故走出了家門，去找久違的兒時夥伴麗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