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見到了聞所未聞的未知事物,恐懼是難免的。何況那隻相框裡有一張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這讓幼小的她瞬間感覺渾身顫慄,大聲哭嚷着:“啊!鬼!有鬼!”用小手指着相框裡柳翠霞的照片,嚇得閉上了眼睛,不敢直視。
房間裡那位老人,以及她的那位外甥,都感覺十分詫異。
“孩子,你咋了?不要怕,不要怕。”老人急忙走過去一把將孩子拉到身邊,抓着她的小手,輕聲的問並安慰道。
孩子仍不敢睜開眼睛,眼淚撲簌簌的流。
“鬼……鬼……那上……面有鬼!”孩子已有些哽咽泣不成聲,雖閉着眼睛但手仍指着相框的方向。
老人這下真的有點兒擔心了,難道這房間裡真的有鬼嗎?農村老人,好多都相信鬼怪之說的,有些人家裡會掛一些神像進行供奉。
“哎呦,這可咋辦呀?是不是你從外面帶回來孤魂野鬼了?等你娘回來,讓她給各位神靈上柱香,求他們把那個鬼趕走。”老人用她的理解安慰着這個外孫女。
“姨,你也太迷信了吧?哪有鬼怪呀?再說了,就算有,這光天化日的他也不敢進來呀!我看呀,孩子可能沒看清楚,我再拿給她仔細看看。”
老人的外甥說着,走近了那相框伸手摘了下來。
“孩子,別害怕,沒有鬼。表舅拿給你看啊,這都是在一張紙上印出的影子,你忘了,就是那種這麼大的照相機,‘咔嚓’一聲,然後閃一下光就拍出照片了。”這位“表舅”一隻手拿着相框,另一隻手在空中像畫圈兒一樣的比劃着,嘴裡還做着詳細的解釋。
“對對對,就是一個影子。你看,你表舅給你拿下來了,你再仔細看看。想想當初照相時,你多高興啊!瞧,這小嘴兒咧的,多甜吶!”老人雖擔心房間裡真的有鬼,但在孩子面前還是鼓勵似的這樣說。她想讓孩子消除恐懼,也想引出她的回憶。可那份回憶是屬於柳翠霞的,這個來自古代的崔環兒又怎會知道?不過,聽了這位表舅的解釋,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來來來,你伸手摸一下,不會咬你的,也沒人嚇唬你。”表舅又鼓勵說。
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很強烈的,她止住了哭聲轉過頭。戰戰兢兢地試探着伸出一隻小手,輕輕摸了一下那玻璃的相框。感覺滑滑的,也沒有被咬着,裡面的人像依舊笑意盈盈。這下,她才放鬆了警惕,不再懼怕了。看看這位老人,又對照了一下那張照片,幼小的心裡已經確定了那裡面的不是真人,也不是鬼。
“翠霞,你看娘給你買啥了?”隨着一個響亮的開心的聲音傳來,那位李淑枝回來了,手裡除了肉和菜還有兩塊兒布料。一塊兒是粉色碎花兒的,另一塊兒是紫紅色的。
“哎呦,多好看的料子啊!翠霞呀,快看看喜歡不?”老人將孩子輕輕往李淑枝那邊拉了一下,建議她看看那布料。說完,接過女兒手中的肉和菜,老人去了廚房。
古代女孩兒崔環兒眨眨哭得已經泛紅的眼睛,看看李淑枝手裡的布料又看看她的臉。雖然她心裡不願接受柳翠霞這個名字,也不太願意留在這個家,但她與家人失去了聯繫,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只能將錯就錯。
“翠霞,你看多好啊!明天娘就帶你去找裁縫,給你做一身新衣服。”
看着李淑枝慈祥和藹的笑容,崔環兒突然感覺心裡暖暖的,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她第一次不由自主的走近了這個母親,好奇的摸了一下那塊兒花布,想想自己生在貧苦的古代農人之家,還從未穿過這樣漂亮的衣料。
“走,娘帶你去換衣服。今天咱們先穿上以前的舊衣服,明天才能去做新的。”李淑枝拉起崔環兒,就往外走。
西屋的其中一間,是李淑枝母女住的。房間裡就三件傢俱,一張紅漆的兩個抽屜的桌子,一張木製雙人牀,還有就是靠在牆角的一隻約一人多高的紅漆衣櫃。
被褥和牀單倒還不算破舊,被面兒是團花兒錦緞的,牀單的圖案也十分喜慶鮮豔。靠近牀頭的牆上有一件東西,再次讓這個來自古代的小女孩兒心頭一驚。原來,那也是一隻相框,和剛剛在北屋兒看到的是同一類,只是相對小了一些。不過,裡面的照片只有一張,而且是兩個人的大頭像。孩子看看照片裡梳着麻花辮兒的女人,再看看這位李淑枝,除了比她本人年輕點兒幾乎沒什麼差別。至於那個男的,她沒有見過。
“翠霞,你咋了?幾個月沒見不認識你爹了嗎?他在省城工作不能常回來,等學校放了假,娘帶你去城裡。不過,過幾天你要報名去上學。你去年就該上一年級,就因爲你貪玩兒不肯去,所以耽誤了。”
李淑枝的這番話,讓崔環兒更覺得詫異了。雖然她聽懂了前一部分,明白了照片裡的男人和這個李淑枝的關係,但是至於後半部分她實在難懂。
“什麼是學校?什麼叫“一年級”?
這個古代的女孩兒只知道有“私塾”那麼一個地方,知道那裡是可以學知識的,但她家境貧寒從未進去過,更何況她又是一個女孩兒。
孩子再次呆呆的望着李淑枝。
“學……學什麼?”出於好奇,崔環兒用很小很弱的聲音,支支吾吾的問了一句。
“哎呦,我的寶貝閨女,你這是咋了?失蹤了幾天,咋好像啥都不知道了?”李淑枝撫摸着崔環兒的頭髮,心疼的看着她。
崔環兒搖搖頭。
“孩子,以後不要再那麼淘氣貪玩兒了,你瞧瞧,跑出去一次人都像傻了一樣。這衣服,還有你這頭髮咋都學着唱戲的樣子?你虛歲都八歲了,該收收野性了,你必須去上學,你可以認識好多字,學到好多知識。”
崔環兒聽了這話,終於猜到了學校是個什麼所在。她突然對那個地方,有些感興趣了。
“不,我七歲。”崔環兒又低聲說了一句,因爲她明明記得自己的年齡。
“哈哈,你八歲了,屬兔的。”李淑枝解釋了一句。
“我……”崔環兒只說了一個字,後半句沒敢說出。因爲她明白李淑枝是依舊把她當作柳翠霞的,自己解釋也沒用。不過,聽到“屬兔”兩個字,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小白”。如果不是追趕那隻小兔子,她就不會與家人走散。
“咋了孩子?你想要啥?”李淑枝非常關切的問。
“兔子”。崔環兒回了一句。
李淑枝聽後笑了,女兒提出了要求,她是一定會盡量答應的,只要女兒不再那麼淘氣。
“好,過幾天娘就給你買只兔子,只要你答應去上學。”李淑枝答應了女兒,但同時也提出一個條件。
崔環兒點點頭,爲了得到一隻兔子,她答應了去上學的事。
李淑枝十分高興,摸了摸女兒可愛的粉撲撲的小臉兒,嘴角滿是笑容。她從衣櫃裡,拿出了春天時給女兒柳翠霞做的衣服和鞋子。一件紅色方格的上衣,還有一條淺綠色的褲子,一雙黑色方口條絨布鞋,前端用手工繡有七彩的蝶戲蓮花圖。
“換上吧,等會兒娘給你梳一下頭髮。”
對於這個孃的安排,崔環兒只得應允,爲了得到小白兔,更爲了飢腸轆轆的肚子。
衣服很快換好,李淑枝又給她梳了兩條麻花辮兒,這是那個年代的流行,年輕婦女和小女孩兒幾乎一樣都是那種髮型。
“翠霞,來吃飯了。姥姥給你燉了肉,還擀了你最愛吃的麪條。”李淑枝的母親在門口大聲喊道。
“走,去吃飯。”李淑枝拉着這個女兒,走出了房間。那頓飯,崔環兒吃得很香甜,儘管自己不喜歡吃麪條。也許是因爲飢餓太久了,她居然吃了兩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