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天羅地網

金秋十月,在明初就辭官歸鄉的開國元老級人物劉基病重,生命垂危。劉基和李善長齊名,是文官浙東黨的領袖人物,其功勞僅次於李善長。李善長封了韓國公,劉基低了兩個品階,封爲誠意伯。

大明建國後,李善長的淮西黨和劉基的浙東黨明爭暗鬥,劉基敗北,辭官歸鄉,浙東黨也被排擠打壓,支離破碎。

聽聞劉基病危,洪武帝感嘆不已,人之將死,以前君臣之間的不愉快也都模糊了,剩下的都是劉基的好處,洪武帝念及君臣之誼,派了丞相胡惟庸帶着御醫和各種名貴的藥材去浙□□田縣探望老臣誠意伯劉基。

身爲丞相,胡惟庸公事纏身,洪武帝居然派他放去青田這種鄉下地方看望一個闊別政壇已久的老臣。朝中一片譁然,不少大臣們稱讚胡惟庸禮賢下士。

御書房裡,朱棣給父皇請安,洪武帝指着御案上的奏摺說道:“你先看看奏本,把那些歌功頌德、無關緊要的扔一邊去,朕要先處理軍國大事。”

朱棣領命,一本本的細看,待洪武帝批閱完手裡的摺子,見朱棣的案頭已經堆了厚厚一摞,他隨便翻了翻,皆是讚美丞相胡惟庸的。

洪武帝合上奏摺,問道:“四郎,你如何看待此事?”

這八年來,朱棣已經學會了看父親的臉色,慢慢揣摩出了一些心得,不像以前那樣總是和父親硬抗了,說道:“皇恩浩蕩,是父皇體恤老臣。”

都是淮西黨官員寫的奏摺,乘機拍胡惟庸馬屁呢。朱棣知道父皇心裡暗自氣悶,因爲派胡惟庸去青田縣的是皇上,所賜之物也是皇上給的,胡惟庸只是身份高貴,跑一趟腿而已,以表示皇上關心劉基這個老臣。

總算有個頭腦清醒的兒子。洪武帝面無表情,看着朱棣挑選出來的奏摺,心裡頓時又不痛快了。

爲何?胡惟庸走後,六部無首,許多國計民生的大事就此擱淺,毫無進展,等着胡惟庸回來。

洪武帝暗道:朕是皇上,難道朕不能做主嗎?

朱棣暗觀着父親的表情,心道機會終於來了。

燕王府,朱棣用左手寫了一封密信,交給馬三保,“命人連夜秘密送到青田縣劉基手中。”

馬三保看着空白的信封,問道:“我們隱去身份,劉基真的會依計行事嗎?”

朱棣說道:“劉基的長子劉璉去年和胡惟庸黨的起了爭執,不幸墜井而亡。胡惟庸包庇黨羽,說劉璉死於意外。而劉基人走茶涼,居然無法爲長子報仇。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劉基肯定和淮西黨做最後一搏,他的浙東黨也能東山再起,他知道該怎麼做。”

胡惟庸帶着太醫去了青田縣,胡惟庸是淮西黨,又執掌相印多年,有些忘乎所以,見昔日政敵虛弱無力的模樣,心下得意,態度傲慢冷淡,劉家人和劉基的學生舊部見了,都暗自憤恨不已。

尤其是劉家人,誰都無法忘記劉基長子劉璉冤死井中的悲劇,在他們眼裡,胡惟庸就是劉家的仇人。

劉基是和李善長同等資歷的老臣,他玩弄權術時候,胡惟庸還只是李善長背後的無名小卒呢。劉基見胡惟庸張狂倨傲的樣子,心中冷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拖着病體跪接聖旨,和胡惟庸言談自若,彷彿已經放下了昔日的種種恩怨,什麼黨爭,什麼晚年喪子之痛,他都已忘卻。

太醫開了藥,一應藥材都用的是御賜之物,可是劉基喝了藥之後,病得越來越重,不到兩天,居然一命嗚呼了。

洪武帝大慟,命太子朱標代爲去青田縣祭拜劉基,朱標從青田縣回來,進宮覆命,將劉家人的哭訴一五一十告訴了洪武帝。

“胡惟庸探病時態度倨傲,出言諷刺誠意伯……”

“誠意伯服藥後病情反而加重,劉家人發現御賜的藥材大多被人掉包了,百年人蔘變成了蘆須……”

洪武帝暴怒:“當真如此?”

朱標點點頭,“千真萬確,兒臣親眼所見,靈芝都是蟲咬過的,千瘡百孔,絕對不是父皇當初賜的藥材,劉家人不敢欺君。而且劉基死前有遺言,說了一些爲政治國的建議,但最後卻感嘆說‘我本想寫遺表獻給皇上,可只要胡惟庸還在,皇上就看不到我寫的遺表,或許因這本遺表而禍及家人,乾脆就不寫了,如果有一天皇上召見了你們,你們就將我的話轉告給皇上吧。’‘”

洪武帝眼神冰冷,朱標看着父皇,隱隱有些害怕,當年父親決定滅謝再興滿門時,就是這個表情。

朱標低下頭,不敢看父親的臉色,更不敢多說什麼,唯有沉默。

胡惟庸渾然不覺危機即將到來,倒是親家兼老上司李善長聽聞劉基就在胡惟庸探視之後立刻暴病而亡的消息,心下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告誡胡惟庸:“最近皇上或許會找你的麻煩,你收斂一些,管束好家人和下屬。”

胡惟庸並不在乎,“劉家人在背後誣告,說什麼我辱罵劉基,還把御賜的藥材給調換了,真是無稽之談,我堂堂大明宰相,家裡什麼沒有?用得着私吞那些人蔘靈芝嗎?”

胡惟庸是李善長親手提拔培養的接班人,他也不信胡惟庸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不過……

李善長叮囑說道:“這些話已經傳遍朝野,連市井百姓都知道了,怎麼可能是空穴來風?你一定要小心。”

胡惟庸解釋道:“我奉旨去青田探望劉基,我是堂堂宰相,他是歸鄉的老臣,我和他客客氣氣說話,噓寒問暖,禮賢下士,這都不夠,難道還要我跪着和他說話不成?至於調換御賜之物私吞之事,更是子虛烏有。劉基的長子劉鏈和我的下屬爭論時不慎墜井而亡,劉家人總覺得我包庇了下屬,一直嫉恨在心,所以自己掉包栽贓於我。”

李善長聽到那句“他是歸鄉的老臣”,語氣帶着貶義和嘲笑,心下不快:因爲李善長也告老還鄉,在鳳陽住了八年,剛剛重返朝堂,想要有所成就呢,就被自己親手栽培的學生潑了一盆冷水!

明知胡惟庸針對的是劉基,但李善長覺得,胡惟庸久居高位,順風順水慣了,已經不再像以前那種尊敬自己這個恩師。否則以一個丞相的閱歷,怎麼會說出這樣的口誤?

一定是忌憚我這個前丞相迴歸朝堂,起了懷疑輕視之心了!

李善長和劉基一樣,都是修煉千年的老狐狸,被胡惟庸屢屢挑起怒火,並不表現在臉上,畢竟在火燒眉頭的時候,最忌諱內鬥,要一致對外。

李善長忍着怒火,說道:“劉基是我多年的對手,他詭計多端,有張良的美稱,他應該不會想出這種調換御賜之物的小伎倆,我們要仔細防範,他必定還有後招。”

胡惟庸覺得老上司小題大做,“劉基已死,棺材都出殯了,我們何必懼怕一個死人?”

李善長長嘆一聲,“死人比活人可怕,因爲死人不會再犯錯,人們惦記的大多是他的好處。你對劉基無禮,並且調換御賜之物的事情那麼快就傳到市井,人盡皆知,難道只是劉家人傳出去的嗎?”

胡惟庸說道:“那些市井流傳的話太荒誕了,皇上不會信的。”

李善長搖搖頭,“就是劉基的妙處了。市井中人就是喜歡傳這種似是而非的流言,譬如狸貓換太子,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宮廷?但老百姓願意相信,並且口口相傳,沒有誰會去探問真相。如今你苛待劉基,調換御賜之物的事情都被說書人編成話本在茶樓酒肆裡流傳,背後定有人推波助瀾,我擔心浙東黨死灰復燃啊。”

胡惟庸說道:“浙東黨已經消聲滅跡了,只要我還在宰相的位置上,他們休想捲土重來。”

言下之意,就是怪李善長手伸的太長了,如今淮西黨的領袖是我胡惟庸,不用勞煩老師您操心了。

李善長聽得心灰意冷,胡惟庸自高自大,已經沒救了。當初推舉他當丞相的時候,還謙卑有禮,戰戰兢兢,八年過去,物是人非。

接下來胡家出了兩樁神蹟般的事件,胡惟庸再次大出風頭。

第一樁是胡惟庸家的花園水池裡突然冒出了噴泉,並且長了一個石筍!

天降祥瑞,胡惟庸在水池邊大宴賓客,來者多是淮西黨,潑墨作詩,歌功頌德,贊胡惟庸功績蓋世,引來了祥瑞。

這些詩作很快傳到了市井……還有洪武帝的御案前。洪武帝看着詩歌上一個個高官的署名,眼神冰冷。

第二樁更加轟隆京城,據傳胡惟庸家的祖墳半夜時突然發出陣陣紅光!照亮了夜空,一直到天明時方散。守墳人和附近的村民親眼所見,胡家人趕到京城報喜,隔天市井茶樓裡就有人信誓旦旦的說胡惟庸家祖墳冒紅光,並且親眼看見紅光裡飛出了一條金龍……

聽到了這個傳言,茶樓雅座裡,李善長靜靜的聽着聽着茶客們的議論,一言不發的回家,次日,李善長病倒了,並寫了奏本請辭,說自己老邁,實在無法繼續爲大明效力了。

洪武帝派了太醫爲李善長診治,李善長額頭滾燙,身上發寒,太醫回稟皇上,說得了傷寒,病情嚴重,不是裝病。

多疑的洪武帝才準了李善長的辭呈,並給予厚賜。

李善長昨晚在穿着單衣,以老邁之軀在秋風裡吹了半夜,不得傷寒纔怪呢!

連結髮多年的老妻都沒有發覺丈夫的打算,還爲李善長可惜,“唉,好容易從鳳陽鄉下回到京城,這官位還沒坐熱呢,就生了一場大病。”

李善長暗道:不生病,就要被胡惟庸一起拖到絞刑架了。

每次吃藥,李善長只喝一口,剩下的藥汁都暗中潑到了池塘,因此他的病一直不見好轉。

燕王府。

朱棣雙拳重重砸在書案上,“李善長太狡猾了,他已經嗅到不對勁,掙脫了我們的大網。”

馬三保說道:“殿下佈局胡惟庸家噴泉石筍,還有祖墳冒紅光的神蹟,他已經不可能翻身了,除掉胡惟庸,剷除淮西黨,李善長只是頭沒牙的老虎,將來不足爲懼。”

那有什麼神蹟,都是人爲。朱棣命人打通胡惟庸花園的地下暗泉,石筍是早就深埋進淤泥的,順着泉水噴了出來,至於祖墳半夜冒紅光,是點燃了特製的煙火……

朱棣深吸一口氣,說道:“時機已經成熟,你和劉家人說,可以開反擊了,成敗在此一舉。”

洪武帝十三年,歲末,胡惟庸之子胡大郎的車駕突然被後面一輛普通的馬車超過了,而且兩車並行時有過激烈的碰撞和刮擦。

胡大郎大怒,京城地界,居然有人超他的馬車!不能忍!

於是鬧市中人人都看見胡大郎命車伕狂抽馬匹,追趕前方馬車,路邊攤主百姓紛紛避讓,偶有被胡大郎車駕撞翻了攤位,貨物散落一地,只能自認倒黴。

前方馬車拐到了一個僻靜的巷子,似乎放慢了速度,胡大郎勝利在望,命車伕繼續追趕,渾然不覺有人從路邊屋頂上跳到了馬車上,刺客身形敏捷,從車窗翻到了車廂裡,像是早已練過千百遍,雙腿夾住了胡大郎的脖子,輕輕一扭。

咔嚓一聲悶響,胡大郎頸部斷裂,無聲無息的死去,前面趕車的車伕根本沒注意到小主人已經死亡。

刺客探了探胡大郎的鼻息,低聲說道:“爲誠意伯報仇,一命償一命。他死了兒子,就用你兒子的命來賠吧。”

刺客將胡大郎的屍首扔下馬車,做出飆車時意外墜車,摔斷頸骨的假象。

胡惟庸老年喪子,悲痛之下,將車伕一劍封喉,對外宣稱是車伕畏罪自殺。可不知爲何,本該拿着撫卹銀子回鄉的車伕的遺孀突然去了刑部衙門擊鼓鳴冤,說丈夫被丞相胡惟庸所殺。

作者有話要說:  劉基和胡惟庸的兒子都離奇死亡,一個墜井,一個飆車出車禍,實在太巧了。

舟覺得裡頭有陰謀,於是做出了這個推測……或許我太陰謀論了。

妙儀的老公發威了,你們怕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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