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死扶傷乃是醫者本分,當即,老大夫就拿出了銀針,穩穩地在醉鬼的幾個穴道上分別紮了一針,收針之後對牧秋語道:“再有半盞茶的時間,他就能醒了!”
牧秋語衝着老大夫笑了笑,道:“今日有勞大夫您了!墨畫。”
墨畫會意,上前兩步,從袖袋之中掏出了一個滿滿當當的錢袋子塞進了老大夫的手中。老大夫看着這個裝滿了銀子的錢袋,居然露出了無措的表情,道:“姑娘,這……着有些太多了吧?”
“無妨,也算是給我這個下屬方纔的粗魯之舉賠個不是。而且……”牧秋語緩緩起身,來到了老大夫面前,道,“今日之事,若是有旁人問起,還請您只要說是,富貴樓的老闆娘抱恙就好。畢竟五石散這東西,雖然沒有被列入禁藥,但是說出去總是不好聽的。”
老大夫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裡面還有封口費。
當即就點了點頭,道:“姑娘放心,老朽一定緘口不言,不會給姑娘添麻煩的。只是……”
“只是什麼?”牧秋語看着老大夫面露難色,開口問道。
老大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重大決心一樣,道:“姑娘,您是開酒樓的,所以五石散這東西,您可萬萬不能夠用到飯菜之中啊!雖然能夠留住不少客人,但是……那實在是缺德的事情啊!”
牧秋語微微睜大眼睛看着一臉擔憂的老大夫,心中震驚,一時沒有說話。
老大夫看着牧秋語的樣子,心裡緊張得直打鼓,一邊暗暗後悔自己怎麼就一時頭腦發熱說出了這樣觸人黴頭的話來,一邊卻覺得自己也沒有說錯。牧秋語沒有做這樣的事情那是最好不過了,要是做了……那麼今天自己的這條老命估計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墨畫心中氣憤,也藏不住話,開口就道:“你這個老頭子怎麼這樣說話,平白污衊我們姑娘清白!我們姑娘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纔不會做出那樣下三濫的手段!”
“墨畫!”牧秋語偏頭,低聲呵斥道。
墨畫只好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牧秋語看着老大夫一臉恐懼,心中知道要他一個無權無勢的拼命說出這樣的話來到底是何等的不容易,微微一笑,牧秋語開口道:“您放心,我不會的。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是貨真價實,做酒樓生意的,更是要爲了客人的性命負責,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會違逆自己的良心去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至於您今日看見的那位,是因爲吃了別人給我送來的點心,算是幫我擋了一劫吧。”
牧秋語的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神色,在旁人看來,這樣一個眉清目秀的美麗姑娘露出這般神色,實在是一件叫人心疼萬分的事情。
老大夫恍然大悟。大夫雖然救死扶傷,但是說白了其實也就是一種爲了能夠養家餬口的職業,只是大夫這個職業比起別的職業,肩上的責任更重而已。每一個行業都有每一個行業的圈子,裡面的水也深淺不一。大夫這個職業,也是見過了不少骯髒的!
牧秋語說的事情,老大夫不是不知道。
心中忽然對這個看起來跟自己的孫女一般大小的年紀姑娘有了一種心疼的按絕,老大夫點了點頭,道:“姑娘放心吧,老朽不會亂說話的。”
“那就多謝您了。”牧秋語衝着老大夫福了福身,老大夫受寵若驚,趕緊還禮。
“杜蘅,將大夫送下去吧,不要再把老人家嚇到了。”牧秋語對站在一邊的杜蘅道。
杜蘅衝着牧秋語抱拳一禮,道:“是,主子。”
老大夫又衝着牧秋語行了一禮,這纔跟着杜蘅,從門口走了出去。
看着兩個人消失在視線之中之後,牧秋語才緩緩的走到了躺椅邊上,眯起眼睛看着這個還閉着眼睛人事不知的醉鬼,一言不發。
“姑娘,怎麼辦啊?他醒來之後會不會把事情都算在我們身上?”墨畫走到牧秋語身邊,有些焦急的道。
白霜行動不便,但是還是翹着一隻腳一蹦一跳的走了過來,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道:“若是他醒過來說起,那就把事情都推到奴婢身上吧,本來就是奴婢一時失手……”
牧秋語擡起了手,示意白霜不要多說。
墨畫扶着白霜,讓她在一邊坐下,道:“大夫說了,那是這個人先天不足,跟你沒什麼關係的。”
“可是……”白霜嚅囁着嘴脣,“總是要給人一個交代的不是?”
牧秋語看了惴惴不安的白霜一眼,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道:“我是老闆娘,出了事情當然是我擔着。總不能夠把你們推出去,拋棄同伴的人必定會被同伴所拋棄,所以,我不會推你出去頂罪的。再說了,你也沒做什麼,不過就是在人家摔倒的時候,拿腳墊了一下麼?還害得你的腳趾腫成這個樣子。”
白霜和墨畫頓時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牧秋語,不知道爲什麼忽然之間她就換了一種說辭了。
頓了頓,牧秋語看向醉鬼,道:“大夫不是說了嗎?這個人是先天不足,跟我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客人,來富貴樓中喝酒,也沒有告訴過我們他的身子不宜飲酒啊。你說是不是啊,客人?”
白霜和墨畫聞言,頓時一驚,兩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還躺在躺椅上的醉鬼,灼灼目光之下,那個醉鬼的眼皮子微微一動,像是十分不情不願一般,睜了開來,看着牧秋語不帶一點感情的冷漠的視線,他的眼角了一下,掙扎着坐起了身子,衝着牧秋語尷尬一笑。
“姑娘……他……”墨畫震驚的瞪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醒來的。若是醒得早,不是把她們的對話全都聽了過去?
原本還能夠指望着他昏迷之中什麼都聽不見,喝醉了酒大約還能夠吧之前發生的事情忘個一乾二淨,但是現在……事情似乎有點棘手。
“老闆娘是怎麼知道在下已經醒來的?”雖然已經清醒,但是酒精似乎還是麻痹了他的大部分感覺,醉鬼坐在躺椅上,雙手慢慢地抱拳,衝着牧秋語小小的作了一個揖。
“方纔民女的屬下在離開的時候,跟民女說了一句話。說客人您已經醒了過來。”牧秋語毫不隱瞞。事實上,她在聽見杜蘅趁着跟她擦身而過這個機會跟她說出這件事情的時候,牧秋語自己也是驚呆了的。
墨畫和白霜現在心中擔心的事情,牧秋語早就擔心了一個遍,但是最後得出的結論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在還沒有摸清楚情況之前,絕對不能夠自亂陣腳!
“哦,原來如此。”醉鬼點了點頭,活動了一下身子,然後“嘶……”
他痛的吸了一口涼氣,擡起手試探着想要觸碰自己的後腦勺。
白霜已經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墨畫的手,生怕這個客人一會兒說出什麼事實來。墨畫也有些緊張,但是到底還跟在牧秋語的身邊這麼多年,比白霜更加有定力。回握住白霜的手雖然有點在顫抖,但是面上還是一派平靜。
“客人可是覺得後腦勺疼得厲害?”牧秋語面不改色的詢問。
“是啊!疼!”醉鬼順着牧秋語的話,回答道。說完之後才覺得有點不對,看着牧秋語,道:“老闆娘怎麼知道我是後腦勺疼,不是脖子或是肩膀?”
明明生着一雙勾人的桃花眼,但是目光之中卻帶着一點犀利的神色。白霜和墨畫握在一起的手頓時更緊,然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看了牧秋語一眼,只見牧秋語不爲所動,相反看起來有些面無表情,道:“客人您喝醉了,無意間闖進了民女的雅間,然後……被門檻絆倒了,摔了一跤,後腦勺着地,自然是疼得厲害。”
墨畫和白霜握在一起的手鬆了鬆,也懶得管自己的手上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麼難看的紅印,心中對牧秋語的敬佩之情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能夠這麼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樣的謊話,不得不說,牧秋語的演戲功力再一次提升了,爲了保護她的侍女,不得不提升了!
只不過她們兩個也明白,這才只是一個開端,接下來……估計還要更加麻煩。
果不其然,醉鬼瞪大了一雙桃花眼,顯然是一副“這怎麼可能”的表情,大聲道:“什麼?”
牧秋語心中一凜,暗暗做好了這個傢伙接下來多半是要說“小爺我千杯不倒”這種誇讚自己酒量的話的準備,心中也已經想好了應該如何應對。
但是這個傢伙下面脫口而出的是什麼呀……
“我醉酒闖進來,沒有對你說什麼做什麼吧?”醉鬼看起來十分的緊張,生怕自己在醉酒的時候已經做了什麼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牧秋語的眼角抽了抽,好半天才能夠順利的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讓自己的表情崩壞。
只是如此一來,她就接着保持着自己面無表情的狀態——事實上牧秋語只是還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而已。
但是這個表情落在醉鬼的眼中,就是變成了默認。
頓時,醉鬼的臉上就出現了生無可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