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矮山上有明軍,那沒有突破這夥明軍阻擊之前,再去找明軍騎兵的晦氣,明顯是自己找虐了。
矮山不高,但也正因爲不高,在山頭上就能直接封鎖整條官道,除非硬頂着火銃向前,否則先行解決這夥礙眼的明軍,就是最需要進行的事情了。
對於大明的火銃,甲喇額真並不害怕,這東西十多年來,聽的最多的也就是一個響而已。
眼前這夥明軍明顯有些詭異,射擊之前竟然沒有人發現有火繩燃燒時的光點,這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過好在誤打誤撞的撞破了對方,否則全軍壓上之時,側面給自己來了這麼一下,那損失的可就不是這一點數量的奴才了。
“留一百人警戒!其他人下馬步戰!”
甲喇額真並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下令道。
一向以來,後金八旗都是以騎戰震懾於大明軍隊,但少有人知道,後金是以步軍起家的。
遇到難啃的硬骨頭,也從來都是下馬步戰解決的。
以事實而言,所謂的騎射無敵,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不幸的是,大明就是信了這個笑話,更可笑的是,大明連這個笑話也沒本事戳破。
三百餘人亂哄哄的下馬集結,也沒有什麼陣勢,只是緩慢的舉着騎盾向前逼近。
等到七十步左右時,突然從其中跳出數個手持火繩槍的建奴,二話不說就向着山頭連續開着銃。
這也是建奴的故伎了,先用空銃引誘大明軍隊開銃,然後再趁着明軍重新裝填火藥之時,全力衝鋒,抵近肉搏戰擊潰明軍。
但一陣火銃擊發之後,明軍陣地悄無聲息,別說開銃了,甚至連一點聲息都沒有傳出來。
若非看到那已經清晰可見的一排排火銃,所有人都認爲明軍已經逃走了。
眼見火銃引誘無效,甲喇額真咬咬牙,命令繼續向前推進十步,然後弓弩手進行拋射壓制,全軍散開全力衝鋒!
“南蠻子都是軟腳羊!只要殺到近前,這幫可惡的火銃兵就是待宰的待宰的羔羊!”
甲喇額真帶着人又緩慢的向前壓近十步,隨即起身高呼道。
雖然聽不懂這個蠻子在叫什麼,但只看他不斷叫嚷的模樣,張大井也明白這是建奴的指揮官。
“第一曲瞄準那個穿白甲的,一輪齊射!”
看着這個絲毫不知道他早就進入射程的傢伙,還在拼命的張揚着自己,張大井輕蔑的笑了笑,直接將指揮刀向下猛的一劈!
隨着張大井的命令,原本蹲着的第一曲整齊起身,向着甲喇額真扣動了板機。
“澎……”
一陣炒豆子般的轟響中,甲喇額真頓時被十數顆鉛彈擊中,整個人向後翻飛而出。
人在半空,無數的血肉內臟碎片便不斷籟籟落下,當人落在地上之後,已經完全沒了人樣。
受甲喇額真的連累,他身邊的十數個建奴也死傷狼籍,一下子清空了大片的空地。
他們手中的簡易騎兵圓盾,根本無法抵擋這個距離射出來的銃彈,直接被轟碎當場,碎木亂飛之際,更是很是傷了幾人。
但他們的噩夢還沒有消失,第一曲蹲下重新裝填之後,第二曲便踏上一步,又是一輪火銃射出。
接着便是第三曲,第四曲,一直到第五曲……
一個循環打完,第一曲便已經裝填完畢。
但他們的面前卻是一片的白霧瀰漫,根本就看不清楚遠方。
他們看不清楚前面,沒關係,因爲負責指揮的張大井位置在逆風最上方,他可以看的清楚就行。
耳中已經沒有了那聽不懂的吶喊狂吼聲,耳中也沒有聽到張大井命令齊射之時,同時響起的尖利哨子聲。
沒有哨子聲,就是沒有命令。
無令不得射擊,這已經是根植在骨子裡的條例。
不過這是在戰場上,他們並沒有絲毫的大意,雙手穩穩的托住火銃,側耳靜聽着可能的哨聲。
不過直到他們等到凜咧的西北風將白霧吹散,遠處已經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建奴存在時,哨聲依舊沒有響起。
八旗軍規,指揮官在戰場上戰死,部下未死逃回者,回營也是死路一條。
因此在甲喇額真戰死後,剩下的建奴更是瘋一般的衝鋒而前。
不過他們的衝鋒顯然直接撞上了鐵板,被連綿而密集的銃彈不斷的放倒於地。
等到四輪齊射結束,僥倖未死的建奴已經完全崩潰,再也不能維持軍紀,潮水般的退了下來。
廢話,明軍的火銃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的間斷,都已經四次了,誰敢去賭沒有第五次。
事實上,還真有第五次。只不過第五輪齊射更象是歡送儀式,追在屁股又來了一次齊射,這次倒下的建奴數量更加的多。
剩下的建奴更是毫無戀戰的意思,比衝鋒快一倍的速度,消失在明軍的火銃之前。
三百餘的建奴攻山,回來的卻只有寥寥的數十人。活着的,好吧,那邊還在艱難的向回爬行的還有數十人,但他們明顯爬不過正在整隊之後,大步向前的明軍火銃兵們。
緊接着,不是他們熟悉的割人頭充軍功的戲碼,重傷的照例再補上一槍,輕傷的則被一槍砸暈直接綁起來。
雖然這是與大明開戰以來,頭一次還肯收容活着俘虜的現象,但在下方觀看的建奴騎兵們,卻沒有一個高興的起來。
相反,再看到那些已經將火銃向自己這邊轉移過來之時,許多人都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寒噤。
雖然明知道一兩百外,火銃根本無法傷到他們,但還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這些八旗兵頭一次體驗到了恐懼,頭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夠在雙方人數相同之下,如同屠殺一般的輕鬆的收拾自己。
但可悲的是,他們甚至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甚至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一個個將重傷的族人打靶,然後將一個個輕傷的綁起來。
看着那一個個死去的族人腦袋被挨個砍下,看着他們曾經光鮮的軍旗,被人當成破布一般的捲起收走,看着遠方明軍從容不迫的嘴臉,卻只能戰戰兢兢的看着,什麼也做不了。
起碼對於他們而言,兔死狐悲還談不上,只是將甲喇額真戰死,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回軍營接受懲罰,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還是在這裡與這些魔鬼一般的明軍拼到底?然後腦袋也被對方樂呵呵的收入報功?
真的是進退兩難。
好吧,這真是一個悲傷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