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洛陽官軍大營,李徵一路北上,重新回到中牟城。
這裡還有他的忠勇部屬,虎牢關一戰,傷亡慘重的親衛營幾乎人人帶傷,被迫在這裡舔食傷口。
雖然傷亡慘重,但之後的戰鬥他們卻是得以避開。
此時的中牟城內親衛營的大部分傷員已經痊癒,重傷員能夠堅持下來的也大多無礙,只是漫長的休養時間而已。
令李徵痛心的是他的隊伍又多了十數個殘疾人,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兒郎們,卻是餘生只能單臂或者拄拐行走。
雖然他可以在餘生給他們生計,但卻是無法讓他們以及他們背後家庭不爲此傷心。
李徵不是戰爭狂人,來自未來的他生活在和平的環境裡,對於戰爭也最多過過嘴癮而已,真的去打仗,那是肯定不願意的。
當然,有些國戰,卻還是沒有什麼可猶豫的。
如今親衛營人數還有三百七十二人,當場陣亡六十七,重傷不治的六十一人,這三百七十二人,還能戰鬥的不足三百人。
一仗下來,近衛營基本上算是殘了,不重新進行整編,戰鬥力必定大打折扣。
好在盧象升帶着大軍離去時,給親兵營留下了足夠的口糧,在李徵回來時,糧食還有數百石之多,足夠親兵營再吃上個把月時間。
李徵當日便將中牟城的草藥幾乎搜刮一空,再製作數十個擔架,足夠的布匹充當繃帶後,便帶着親衛營踏上回家的道路。
如今的河南,雖然大股流寇已經遠竄,但本地的盜匪卻是多如牛毛。
李徵一行三百餘人,既帶着大量的糧食,又帶着數十個傷兵,怎麼看都象肥羊。
沿途上,有太多覺得自己實力足夠,又垂涎衆多的糧車,出來攔路打劫的人多不勝數。
但他們都錯了,這三百人並不是軟柿子,而是脾氣不好,正想找人泄火的惡霸。
一路行走,李徵並不着急,一方面是找人出氣,另一方面則是澤潞二州之前屢遭兵禍,人口損失嚴重。如今正缺人手,很需要大量的青壯人口。
這樣一路掃蕩而過,李徵的麾下也從一開始的數百人,到了晉豫邊界之時,人數已經達到了數千人。
這還是李徵根本沒有進行過任何強制措施,去留隨意的情況下完成的。
李徵向來是信奉合則來,不合則去的原則。不過在每天都能有一頓飽飯吃的情況下,根本無人願意逃跑。
甚至最後幾天,行至已經半無政府無規則的懷慶府時,當地兩千餘剛剛上山的流民還自動加入了進來。
到達橫望嶺,得到通知的天井關守軍,早早便迎出關來,將李徵一衆人迎進關內。
這一段山路最爲難走,儘管李徵下達過各種措施,通知每一個人注意安全,但還是有百多百姓失足墜下深淵。
只是一道山脈分割,進入澤州府後,所有百姓都感覺到一種太平盛世之境。
這裡的百姓見到軍隊不僅沒有恐懼逃跑,相反看到那矩形旗幟後,人人都是向着軍隊歡呼致意。
更令他們難以置信的是,許多百姓竟然主動迎了上來,將他們帶入田間的食物塞向路過的官軍!
剛剛到來的流民都是一臉的震驚,這種軍民魚水情一般的場面,是他們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直感覺世界觀都在崩塌。
“我說大兄弟,你們不怕官軍麼?”
終於一個膽大的流民,悄悄拉住一個因爲官軍不收他口糧,正一臉不滿的農夫,詫異的問道。
“新來的吧?!”
這人倒是很好說話,看了這一身破爛行頭的河南流民,便笑着問道。
“是哩,俺家是懷慶的,今年遭了災,便隨着這位將軍來山西了,還不知道將軍要怎麼安排俺們哩。其實只要有口飯吃,讓俺幹啥都行,俺雖然瘦,可俺有的是力氣!”
這個流民憨厚的抓抓腦袋,有些不自然的陪着笑。
對於樸實的華夏人來說,從自家到了別地,那就是客居,更是需要本分。
“噗嗤……”
山西人頓時笑了,這老弟還真夠實誠的。
“你看這些官軍,他們都是額們的子弟!他們只會打欺負額們的人,從來不會禍害額們!這天底下,也只有額們澤州、潞州的官軍纔是額們自己人!”
山西人一臉驕傲的看着這些昂首挺胸的親衛營,似笑非笑的看着這個河南流民,鄙夷的道,“你見到你的子侄會害怕麼?”
“你家小子在這軍中?”
河南人眼睛頓時瞪的大大的,十分的懷疑。
“這倒沒有,不過額家老二如今在柳樹堡當軍!不僅在軍中能頓頓吃飽,每月更有餉銀帶回家,額家這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山西人十分開心的說道。
在澤州如今根本無人再提好男不當兵的話,而是參與到軍中爲榮,這不僅僅是名譽上的,更多的是因爲家中有人蔘軍,得到的好處更是多多。
河南人頓時有些心動了,但是就算想當兵,他如今也沒有門路。
這一路上,許多人都對李徵軍中那兩頓任意吃的乾飯直留口水,許多人也動過參軍的念頭,可惜至今也無人能夠如願。
“要不你來額這兒吧,額田有不少,額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額一畝地給你二斗的田產,你看行不?”
山西人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體格強壯的河南人,笑呵呵的說道。
“真哩?”
河南人頓時驚喜交加,不可置信的問道。
就算一畝地只有兩鬥,弄個十來畝田種種,一家人就算依舊不可能吃的飽,但起碼能夠在這世道活下去了。
“當然是真的,額們可以去官府公證!放心,不會少你一分!”
山西人十分自信的說道,這也是山西新興起的規矩。
原則上,李徵是鼓勵開荒的。但爲了不出現先來的人將荒地先佔了,然後轉租出去。
便立下一條規矩,每人最多報備十畝荒田,多出來的若是有人報備,每年收取的賦稅就會高達四鬥之多,而且連耕十年,才能歸屬於個人所有。
這些荒田賞賜給有功將士顯然不合適,收歸自己的話也找不到這麼多的人來耕種。
不過爲了未來不出現大量田地荒蕪,後來人只能當佃戶的局面,因此李徵寧可讓田荒蕪着,也不願被人早早圈了去。
不過聰明的人就開始打起外來流民的主意,招募外來窮的只求一口飯吃的人來幫他們耕種。
這些田地荒蕪已久,重新開荒收成也不會太好,繳納完官府的重稅之後,更是所餘無幾。
但若是有人幫忙種着,頭兩年可能還要貼補些許糧食。
不過田地只要有人耕種,過上幾年就會變成熟田,產出肯定要比如今高的多,這種田地,未來可是能夠傳家下去的田地啊!
相比這種好處,每年貼補那些許糧食,已經完全不算什麼事了。
這個山西人便是如此打算的,雙目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河南人,眼中充滿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