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一口氣抽調了五千軍隊,幾乎抽空了澤潞二州的所有官軍。
起碼在謝文舉眼中,潞州、澤州二府,已經沒有可戰之兵了。
雖然在長治城,還有五百官兵守衛,但經歷過一次澤州之亂的謝文舉,此時覺得這長治城已經完全沒有什麼安全可言了。
他對於李徵的態度極爲滿意,聖旨一出,數日之內便全軍集結就位。就這種速度,誇一聲忠於王事,誰敢說個不字?
就這種勤勉王事的將領,若說其中沒有監軍的功勞,又有誰信?
謝文舉這一次是隨軍出征,雖然捷報還沒有傳出,但他這份責任心卻一定要給皇帝老爺看到!
凝望着指派的錦衣衛帶着自己的奏章快速遠去,謝文舉便急不可耐的催促着李徵出兵,完全不顧別人與妻兒溫馨告別的感人場面。
李徵應了一聲,與來送別的澤州知府餘行則告別。餘行則並沒有被奪職,只是受到一通訓斥。但這老小子此時卻是沒有一絲得意,人反而變得沉默消沉了許多。
雖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李徵也明智的沒有多問,再揮別了妻兒,便帶領大軍踏上了征程。
大軍押着糧草,每日行軍並不快,只是日行五十里便安營紮寨。
這種李徵覺得不快的速度,其實已經算是冠於大明諸軍了,起碼監軍謝文舉看來,這種速度已經令他極爲滿意的了。
在途非止一日,數日後大軍便魚貫而出天井關,到達河南懷慶府境。
此時的河南與澤州交界西北部,完全可以稱的上是白骨盈於野,百里無人煙。
尤其是懷慶府這處與流寇一年內連續拉據數次的地方,更是連鬼都看不到一隻。
又行了數日,大軍艱難的行至黃河邊上,在孟縣外稍稍休整一日後,便踏着結冰的黃河進入洛陽境內。
無數的白骨露於荒野,大地上一片枯黃,大片大片的良田全部化爲荒蕪,野草長的都有半人高!
遍地枯草的田間地頭,更是有些許嫩芽點綴其中,顯示着其頑強非凡的生命力。
與這些雜草一樣有着頑強生命力的,便是華國的百姓們。
雖然數年都是乾旱,到處都在打仗,在官軍與流寇的反覆剿殺下,依舊還有人頑強的這種絕境之中活着。
就比如正爲大軍帶路的幾個戰戰兢兢的百姓,雖然不知道他們在這種絕境下如何艱難的活着,但只看他們襤褸的衣衫,那破衣中時不時露出的乾枯軀體,就知道他們活下來的過程一定不會太過愉快。
等這些人帶着大軍艱難的從雜草中找到官道,然後順着官道行至洛陽城不遠,李徵便放了這些人離去。
在離去時,更是每人給了數十個饅頭作爲報酬,還溫言告訴他們,若是實在活不下去了,不如去澤州府看一看。
對於澤州府,這些人是沒什麼概念的,這個時代,能夠熟悉自己縣城周邊情況的人都少之又少,更別說還有一府之隔的山西澤州府。
不過他們顯然對數十個饅頭的報酬十分的困惑和驚恐,之前的官軍別說給這種能救命的東西了,不直接殺了冒功就就已經是仁義之師了!
這個時代官軍普遍存在欠餉欠糧,還有社會上下各類的不平等對待和看不起,他們心中都集着極大的戾氣。
在軍營之中還好,面對強者也許毫無心理負擔的一逃了之。但面對手無寸鐵的平民時,他們心中戾氣爆發開來,往往都是毀滅性的。
這種禽獸一般的行徑,深深的拉低了仁義之師的標準,
因此對於官軍還給予他們報酬,完全就是一種不可想象的事情。這種無法解釋的情形,這些腦子都算活胳的傢伙,甚至都已經想到死囚在死前那最後一頓飽飯了。
面對着這幾個磕頭求饒的傢伙,李徵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大軍也不可能爲這幾人解釋而停頓下來,示意他們退到路邊後,李徵也不解釋,直接領着大軍滾滾向前。
到達洛陽,李徵先行交了調兵文書與自己的身份令牌,便於洛陽城外先行紮寨安營。
洛陽不同於一路行來的小城,這裡是福王封地,數朝國都之地。各路神仙並不少,既然路過這裡,打個報備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在這裡李徵說不定還能混一些糧草補給。另外也可以休息兩天,連續小半月的行軍,須得讓下面的官兵能夠喘息片刻。
這裡也將是中轉戰,來自陝西、河南的援軍也將在此匯聚,然後共同奔赴戰場。
雖然洛陽距離澤州只有短短的直線兩百餘里,但潞州軍在十數天時間內便到達洛陽,如此迅速的集結和開拔,以及路上行軍的速度,都委實令人瞠目結舌。
雖然行動迅速的並不一定就是強軍,但強軍的必要條件就是超人一等的集結與行動力。
這樣的軍隊是值得拉攏的,說不定下次就能救命。因此洛陽城第二日便送來了李徵軍隊需要的糧餉,雖然數量只有八百石,但卻是按照規定來的。
給客軍的糧食一向不多,標準便是每人每天六兩米。李徵報上的是五千人,按規定應該送來客軍五日所用一千石以上的糧食。
但是人情世故譬如漂沒這種事情,李徵是明白的,洛陽方向只是扣了兩百石已經是有人情在裡面了。
這點糧食對於李徵的軍隊來說,卻是份量完全不夠五天的。李徵軍隊就算平時不操練,一天一人一斤半糧食還是要保證的。
這些也只夠潞州軍上下兩天的用量,李徵倒是有些後悔自己報的軍隊數量少了些。
這個感覺到了第四天,更加的強烈了。
據洛陽城傳來的消息,陝西軍隊還沒有消息傳來,至於河南府本地的軍隊,如今還在集結之中。
這種效率實在令李徵頭痛,按照這樣的速度,等到陝西援軍也到達之時,自己備下的糧食估計要直接空了。
這種局面謝文舉既得意又憂心重重,自己這般的出彩,宮中得知之後必然大爲讚賞,但若是耗空了軍糧,導致軍隊不敗而敗,他這個負責後勤保證的監軍,卻也是難逃淒涼下場。
不同於其他文武官員,還需要注意朝廷的觀感,輕易不敢做什麼縱兵擄掠的勾當。
只效忠於皇帝,前途完全繫於皇帝一人之身的謝文舉,則根本沒這方面的顧慮。唯一令他頭疼的是,李徵竟然不造成他的籌措糧食的計劃。
又等了三日,集結於洛陽的河南官軍依舊不足三千,而陝西的官軍也完全沒有任何消息。
李徵終於等不及了,若是再這般耗上一個月,他的軍糧就要差不多用完了。
而洛陽方面也早已經停止與李徵的客軍糧餉供應,這支軍隊雖然強悍,但是這般養在身邊,洛陽方面的庫房就不好作帳了。
沒了洛陽方面的供應,李徵在這裡空耗,完全就是坐吃山空。
也是時候開拔了。
雖然是孤軍向軍,但與其停在這裡空耗錢糧,還不如向前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比較肥的流寇,好好吃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