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韓城的形勢頓時爲之一變。
李徵原本信心滿滿的心態,也開始產生出一些患得患失起來。
自前日起,各處試探火力的斥候隊,都陸續彙報對岸陝西兵似乎人數已經大減的消息。
消息無比可靠,但李徵卻是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首先洪承疇絕對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這老狐狸在明末清初之時留下偌大的名頭,不可能是一個易予之輩。
這種明顯的破綻,真的可能存在麼?
韓城周邊李徵也不是沒有到過,之前做爲友軍之時,可是時常過去竄門幫助維持一下陝西地方治安的。
渡口附近能藏兵的地方不少,若是這老狐狸假意退兵,直接藏兵於內。
一旦渡口有情況,這老東西分分鐘就能來一個回馬槍。
一旦自己大舉渡河,在河牀上數十米的淤泥中艱難跋涉之時,這老小子突然給自己來一個黃雀在後,到時可就哭都哭不出來了。
雖然自己與李開遠的狼騎兵一直有聯繫,清楚的知道陝西后方已經亂了,但是卻還沒有到萬分危急之時。
洪承疇這種老狐狸,若是耐的住性子,多隱忍個兩三天,那自己就會中他的計,白白損失大批子弟。
但若是這情況是這老狐狸反其道而行之的話,自己猶豫不決,那就成了二桿子一般的存在了。
思來想去,李徵還是不敢大意。
哪怕只是派出小部隊搶渡這種風險,李徵也不大願意去付,雖然慈不掌兵,但將自己的力量無端的消耗,卻也是軍中大忌,更會挫傷軍隊的士氣。
最重要的是,李徵心中已經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從容收拾洪承疇,也無須在這個時候犯險偷渡,造成得不償失的後果。
只要秦王還在西安,那李徵就不愁洪承疇不會不與自己在西安決戰,既然遲一日,早一日都會出現這種局面,那自己又何必心急這一會兒。
至於李開遠,李徵更是極爲放心。
不僅僅是這傢伙已經成功依照情報得了軍馬,來去自如,在八百里秦川之中,挪騰範圍極大,短時間內被人圍殲的可能性並不大。
更重要的是,在自己這邊巨大的壓力下,洪承疇也不可能投入過多的力量圍追堵截,只要不是十面包圍,短時間內輕騎兵可謂佔盡優勢,想戰就戰,根本無須擔心。
六月初,當收到洪承疇大軍出現在趙渡鎮的消息後,李徵便果斷派出先鋒搶渡黃河。
果然如同預料中一樣,被留下斷後的陝西兵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戰鬥慾望,百多個先鋒甫一過河,立即便全部原地投降。
有了這些地頭蛇的幫助,很快便在淤泥區建立了數條寬闊的浮橋,大軍在這些浮橋的幫助下,只用了兩個多時辰,便即全數過了黃河。
大軍浩浩蕩蕩的向西南而行,沿途的韓城,合陽,澄城,蒲城全部望風而降,直接遞上了降表。
這些小城軍隊幾乎被洪承疇抽調一空,最多隻餘下百多衙役的城池,根本就不是大軍的一合之擊,投降也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李徵並沒有這般輕易的接受投降,每過一城,便要求城中的富商士紳們供給軍糧,雖然要求的錢糧並不多,但這就是一個態度,也是李徵要給這些傢伙們的第一印象。
那便是李徵不是之前的大明官府,他不會二百五一般的將他們供着,想要在他治下安穩過活,就得割出自己身上的肉來換取。
當然也不是沒有不開眼的,富平城就是先降後叛,在前面數城投降之後,富平城也跟着遞了降表。
但在聽聞李徵沿途‘勒索’官紳富商之後,富平城對於這種無禮又無恥的要求直接予以拒絕。
他們拒絕的底氣很足,那便是這些錢糧與其交給李徵這個叛逆,還不如激勵官兵守城,爲聖天子分憂。
不過搞笑的是,在李徵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之時,這幫子聰明的過了頭的蠢貨,還是沒有討論出來各家該拿多少錢糧來勞軍備戰。
當李徵的大軍已經在守軍主動開城投降進城之後,他們依舊還在縣衙內爭論個不休。
李徵大軍入城的消息,終於將面紅耳赤各方給分開了,但不等李徵的軍隊前來抓捕,這一幫子道德君子們,便不約而同的整理好衣冠,全部呼天搶地的歡迎大軍入城了。
一見到李徵入城軍隊統領陸平,他們紛紛賭咒發誓自己是如何的擁擠李徵,如何慧眼識珠的發現了其他這幫子抵擋王師的禍害份子,如何不顧自身安危,將他們牢牢牽制,這才讓大軍順利入城。
不過很顯然他們這一套屢試不爽的招數失靈了,陸平直接拿下這裡所有的忠臣孝子,然後便以他們爲核心,開始全城掃蕩。
全城之中,只要沒有獻城出來的士紳全部都在被收拾的名單之中,家屬被打入奴籍,男丁被收容入礦洞之中服役,所有錢財田畝,全部被搜刮乾淨。
對於不配合的縣令,陸平也沒有客氣,直接以貪污欺壓良善的名義給就地正法,這個罪名倒也沒有冤枉於他。
一座城抄出來的東西,也是極爲可觀,起碼李徵大軍一月用度還是不成問題。
有了富平的例子,接下來的路程上,各地就主動的多了。
不僅再也沒有了賭咒發誓在暗中幫忙的士紳了,城池裡不用李徵再通知了。
大軍所到之處,除了歸降以外,都是有着大量的錢糧奉上,前來送錢糧的人,更是臉都都快要笑僵了,整個場面完全是一副軍民魚水情的感人寫照。
在李徵大軍開往西安的路上,李開遠此時卻在面對着巨大的麻煩。
臨潼城已經不攻自下,李開遠此時正在城中安排着城防。
洪承疇的大軍在三日前已經接近臨潼城,但是卻並沒有派出大軍攻城,而是在安排數千人馬在旁監視外,並沒有其他動作。
其他大軍陸續從城邊繞行而過,回返西安。
李開遠真正頭疼的是臨潼城內的氣氛,這是一種能夠感覺的到的蠢蠢欲動,尤其是在洪承疇大軍回返之時,感覺更加的明顯。
只是這股勢力並沒有一個整體的秩序,和一個強有力的領導,這才被李開遠的大軍壓制的不敢稍動。
但是如果洪承疇發動大軍圍攻,天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
李開遠的問題就是,他能夠感受的到這股暗流,卻沒有太多的理由對城內的不安定勢力動手,他如今麾下人多而且成分混亂,只是統一整合都有些力不從力,更加沒有干涉外面洪承疇大軍的能力。
好在李徵大軍已經在南下的消息,也是令李開遠安心不少,隨着李徵大軍越來越接近,城內的氣氛也一天比一天安寂。
只要不聾不瞎,誰都看的出來,一場大戰,正在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