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色朦朧。
在這個普通人大多營養不良的時代,夜晚一般不會發生戰鬥的,因爲雙方軍隊中都有大量的夜盲症患者。
但今天晚上,卻是完全不一樣。
無數的火把在城外亮起,將整個大地照的燈火通明,完全不用考慮黑暗無法視物的影響。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三長一短的號角聲剛剛停止,城內突然殺喊聲大作。
城外的流寇舉着火把,一副夜戰的準備,城頭上的明軍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一直都在緊張的戒備着。
一聽到城內殺喊聲響起,頓時就有官兵開始下城準備彈壓細作。
但殺喊聲卻是越來越響,數分鐘後,城南大門就已經轟然洞開,十數枝火把自城門洞中出現,數十人正各持刀槍,與裡面的官兵戰成一團。
“吹號,催宗敏出擊,立即奪城!”
看着城門洞中竟然只有數十人,李自成目光一凝,但卻沒有絲毫的怠慢,快速的下令道。
早就準備好的一千餘騎兵,快速的突擊而前,眼見騎兵已經接近,那數十個細作根本沒有猶豫,直接從城門洞口撤出,散向兩邊。
沉重的城門沒了阻礙,正在緩緩合攏,但一馬當先的劉宗敏根本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一騎飛入城門內,狼牙棒一個旋飛,數人便慘叫着倒地,緩慢合攏的城門頓時爲之一滯。
有劉宗敏打頭,其他騎兵毫無阻礙的直接殺入城門洞中,只要肩膀上沒有綁上白布的,全部都是他們斬殺的目標!
轉眼之間,原本還在與細作糾纏的官兵,頓時成片的慘叫着,倒在戰馬的鐵蹄之下,無數騎兵根本無須用開口劈殺,
千餘騎根本沒有守門的打算,越過城門留下一地死屍之外,便即順着大道直取知府衙門。
在他們後面,兩千餘銳兵已經奔行至近處,冒着稀疏的箭矢,快速的灌入城門之中。
殺喊聲震天,沒有了城牆的守護,這些數量和戰鬥經歷都遠遠不及闖營的官兵們,很快便被直接殺散,消融在臨汾城之中。
這些士兵雖然名義上是士兵,但沒有訓練,缺糧少餉的他們,一旦脫了所謂的軍服,就是普通百姓,毫無鬥志可言。
兩千銳兵快速的向着其他幾座城門而去,顯然是要徹底控制住其他幾面城牆與城門,方便大軍入城。
城內的抵抗已經完全消散,守備將軍第一個便納頭便降,剩下的士兵大多脫了軍裝,直接混入百姓中間。
沒有了抵抗,整座城池都在流寇們的鐵蹄下呻吟。
知府衙門中,馬永德已經哆哆嗦嗦將腦袋伸進了繩套之中,但猶豫良久依舊還是下不了決心就此赴死。
府內已經開始出現了不斷的喧譁聲,慘叫聲與女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正當他心一橫,將墊腳凳子踢開之時,房門被人一腳踢開。
不等他閉目安死,一衆彪形大漢便蜂涌而入,眼看着他要吊死,這些人直接將之一把拉了下來,死死的按在地上。
當他被人如死狗一般的拉出房間時,馬永德心中還有些慶幸,自己並沒有死去,當被人救下那一刻,他才覺得這個世界是這麼的美好,他根本不想這樣死去。
但他口中被塞着一塊破布,也不知道是誰身上的破衣服上撕下來的,一股子臭味中還帶着些許的血腥味,直薰的他差點背過氣去。
等待他的似乎也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被人拖出來之後,十幾個人便直接一頓拳打腳踢,直打的他差點背過氣去。
當一頓毒打過後,終於有人告訴他捱打的原因,竟然是爲了問他錢財放在哪裡。
這一刻他不禁有些老淚縱橫,他沒有不說的想法啊,若是早點問出來,他不就早就了?
當他一股惱的將自己的藏銀之地講出來後,這夥人便直接選了一顆大樹,只是看着那樹上的繩索時,他卻是覺得如此的刺眼,沒想到說出自己的錢財之後,竟然還是一樣的結果!
不等他哭喊求饒,一個大漢便直接將繩索直接套入他的腦袋,另一邊幾人猛的一拉,頓時騰空飛起,被直接吊在樹上,如同上岸的魚兒一般,他在半空中不斷的翻騰着,雙手死死的拉着脖子上的繩索,努力給自己找到一絲進氣的空隙。
但他很快便失望了,繩索深深勒入他的脖子,根本無力掙扎。
在他意識越來越模糊之時,卻是看到遠處無數豪宅之中,全是一片的尖叫和慘叫聲,還有那瘋狂的笑聲,在黑夜中張狂的擴散着,如同一片人間地獄。
騰空的火焰是如此的醒目,幾處大宅火起之後,整個天空都被映成了火紅色。
李開莫是第一次進入這臨汾城,更可笑的是,他是隨着流寇一起進來的。
城中已經亂成一團,任何肯於上街行走之人,都會被無情的砍殺在地,無數豪宅與店鋪被人用暴力砸開,然後便是一夥狂笑着的人瘋狂的衝進去殺戮和破壞。
“這些流寇瘋了麼?他們這是打算將臨汾城屠個乾淨,然後一把火燒成灰麼?”
李開莫身邊一人呆呆的立於他的身側,口中喃喃自語道。
潞州軍也曾經洗過城,但卻是秩序井然,但卻並不會象流寇這般,如同瘋狂的暴行一般,殺戮一切,毀滅一切。
“解良,慎言。你看不出來麼,他們是在報復!”
李開莫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搖搖頭說道。
“報復?”
解良有些愣了,完全想象不到這是要多麼大的仇恨,才能做到如此的瘋狂。
“大帥有句話說的十分有道理,別將老實人逼急了,否則就會讓你連下跪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李開莫目光中一片冷咧,對於那些遭災的貴人們,並沒有多少同情之心。
一路上而來,路邊凍餓而死的流民不知凡幾,但城中豪宅中的貴人們,衣着光鮮,只看那豪宅之中,無數女子的尖叫聲就可以看的出來,這些人佔據了多少的社會資源。
當人完全沒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之後,隨之而來的報復將是極爲殘酷的,胸中那股戾氣會毀滅一切。
“先生,闖王有請。”
正在李開莫信步在大街上行走之時,遠處一騎快速而來,在前面恭敬的行禮道。
“不急。之前某與闖王也曾商議過,入城莫要禍害苦哈哈的,那些算怎麼回事?”
李開莫左手一指南城那邊一片的低矮房屋,聽着從裡面傳出的呵斥怒罵聲,目光中也充滿了冷意。
“兒郎們攻下城來,總得樂呵樂呵,先生若是不喜,可速速見闖王言明便是。”
來騎根本不當回事,大大咧咧的說道。
“頭前帶路吧。”
李開莫目光中露出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也不多廢話,平靜的說道。
這般毫不顧忌民心,所有階層一齊打壓的做法,豈是成事之人?不過這對於潞州軍來說,卻是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