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淑皇貴君叫去的太醫因被甘妤霖責打了三十大板,需要臥牀休息,太醫院便換了個太醫來太女宮當值。雖然受了皮肉之苦,但那個太醫也算是逃過一劫了,估計等淑皇貴君抄寫完佛經,也沒什麼精神來秋後算賬了。
茉眉易今天穿了一身淺藍色儒衫,腰間佩戴着一塊青玉,顯得乾淨利落,長髮用木簪子挽在了腦後,鬆散而不顯凌亂。被養神丹滋養過的身體,較之之前的虛弱,要健康多了,雖然受不良反應的影響,讓他看起來略顯疲憊,但氣色卻好看了不少。可以說,現在的他就像是一根剛從暴風雨中挺過來正待復原的竹子。
坐在紅木圓凳上,茉眉易一邊喝着清水一邊看着嘴巴動個沒完的宮侍,心裡只覺得身邊有這麼個人雖然有點吵但也能給他添不少樂趣。宮侍哪裡知道茉眉易的想法,只覺得茉眉易如此認真的聽他說話,讓他非常滿足,也就更加起勁了。
“還有啊,茉主子,別看太女殿下沒等您醒來就去書房了,其實她昨晚可是守了您整整一夜呢!一聽到您醒過來了,太女殿下可是高興得立刻宣佈太女宮上下都有三倍賞錢呢!”宮侍說完,便故作諂媚的笑了,鬼靈精怪的模樣看得茉眉易既無奈又羨慕,曾經的他也有過這樣生動的表情,但如今只能從回憶裡找尋了。
這個年紀較小性格活潑的宮侍,便是先前被或映派來伺候茉眉易的貼身宮侍,他名叫梅儂,昨天就是他去跟甘妤霖彙報阿原子將茉眉易請走的事的。梅儂面容稚嫩,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更小些,雌雄莫辨,脣紅齒白,是個漂亮的孩子。
“梅儂,別叫奴奴茉主子,奴奴只是一介小侍,當不起‘主子’二字!”茉眉易說完,就想起了阿原子對他說過的話,不由得感到煩悶,神色也不怎麼好了。
梅儂話到了嘴邊,卻突然想起甘妤霖的囑咐,就把話吞了回去,但藏不住話的他又有點按耐不住,便隱晦的說道:“茉主子自是當得起‘主子’二字的!”
茉眉易心思微動,想起自己醒來時那些宮侍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諂媚態度,頓時有了猜想,但他卻不敢往下深想。在宮中待了三年,足以讓他清楚的認識到,這宮中的事便是到了最後一刻也會有出人意料的結果,半點都不能鬆懈。
搖搖頭,不再想這主子不主子的問題,茉眉易跟梅儂說了幾句,便起身往小廚房走去,昨天沒能給甘妤霖熬完的雞湯,今天一定要做好。梅儂跟在茉眉易身後,忽然想起青月綿的身影,不由得撇撇嘴。這茉眉易榮寵正盛都還記掛着太女殿下,青月綿得寵時,來來去去也就是泡杯花茶,怪不得會失了太女的心。
以清雅爲基調的書房乍一眼看上去會給人一種書香撲面的錯覺,但仔細一瞧,便只會讓人搖頭直嘆書房主人的不學無術。只因那些名家孤本一看就是沒人翻動過的,不過是個擺設罷了。桌臺上擺着的毛筆倒是用得多,但一看就知道用法不對,有幾支毛筆都從中間斷開了,真不知道這人是拿毛筆去幹什麼了。
書房整體不大,就一個大間套着個用來小憩的小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幾乎能用到的東西都擺上了,還不顯擁擠。歸置書房的人很用心,但用書房的人卻辜負了這份心,若不是她被禁足罰抄律例,這書房的作用恐怕連柴房都不如。
上着青色底衣,下攏白色長裙,腰束米色繡龍紋腰帶,腳踩青色祥雲靴,外罩紅色長袍,安靜抄寫中的甘妤霖此刻看起來倒有幾分皇家氣派。如果忽略掉她拿筆的姿勢,和紙上彷彿再造了一個字型的字話,她看起來就真的像國之儲君了。
抄寫完一張紙,甘妤霖放好毛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這抄寫律例還真不是人乾的活,承天女皇倒是知道該怎麼治她纔有效。睫毛微動,她突然想到淑皇貴君此刻應該正鬱悶的抄寫着佛經,兩相對比,她受的這點罪也就不算什麼了。
“不知道阿易怎麼樣了?”甘妤霖右手撐着下巴,想起茉眉易的睡顏,臉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個笑容,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卻煞風景的打斷了她的回味。
甘妤霖眉頭微皺,看向門口的方向,暗自猜想會不會是茉眉易過來看她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甘妤霖立刻舒緩了面容,整理了下衣着,等着宮侍稟告。
“殿下,德平君身邊的爾初求見!”宮侍輕微卻清晰的聲音響起,頓時讓甘妤霖拉長了臉,她還以爲青月綿會撐很久纔過來示好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心裡雖不屑,但甘妤霖還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便故作激動的喊道:“爾初來了,難道是阿月終於肯承認在想本殿下了?哈哈哈……快,快讓爾初進來!”
聞言,站在門外的爾初頓時壓力劇增,要知道他這可是揹着青月綿來找甘妤霖的,要是讓甘妤霖知道青月綿其實並不在意失寵一事,估計他小命就要不保了。
擦了擦冷汗,爾初低垂着頭走進了書房,行完宮禮後,想了想,便決定豁出去,“嘭”的一聲跪到地上,求饒道:“殿下饒命,奴才這是揹着平君主子來找殿下的,並未得到平君主子的吩咐!但奴才知道平君主子也是想着殿下的,這幾天平君主子茶飯不思,一下子就憔悴了好多,奴才看着實在是心疼,這才大膽……”
“住口!”甘妤霖打斷了爾初的話,暴躁的抓起書桌上的硯臺朝爾初砸過去,“他想念本殿下,屁話!要是真的想念本殿下,怎麼會到現在都沒個動靜,還要你個狗奴才來管主子的事?看來本殿下是太寵他了,寵得他都不知道誰是妻主誰是夫郎了,還敢跟本殿下拿喬!你這個滿口謊言的狗奴才,來人,拖下去杖斃!”
爾初被硯臺砸得昏昏沉沉的,乍一聽“杖斃”二字,頓時嚇得清醒了。他知道說實話,並不會減輕甘妤霖的怒火,但沒想到甘妤霖竟會如此生氣,直接要杖斃了他。虧他還以爲甘妤霖不過是和青月綿鬥氣,只要知道青月綿念着她,她就會主動去哄青月綿。現在看來,青月綿是真的失寵了,而他則愚蠢的找了死路。
宮侍很快就把爾初拖了下去,甘妤霖猙獰的面容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就恢復了平靜。其實她可以對爾初小懲大誡,但有些態度總是需要死一個人才能明確的。
“這是怎麼了?”茉眉易悅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頓時止住了爾初的哀嚎。
甘妤霖眼珠一轉,便起身大步的走出了書房,一把抱住了還處在迷茫狀態中的茉眉易,將臉藏在他懷裡,“阿易,還是你對本殿下好,身子剛好便急着過來見本殿下。不像有些人,除了會氣本殿下外,就沒做過什麼心疼本殿下的事!”
茉眉易回抱住甘妤霖,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爾初,想起德平君曾受過的榮寵,就勸說道:“殿下乃萬金之軀,何必爲了一個奴才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書房又是清心靜氣之地,見血總歸是不好的,再說,怎麼能讓一個奴才髒了殿下的路!”
“好,本殿下就聽阿易的,饒這個狗奴才一命!”甘妤霖想都沒想的就應了茉眉易的話,一指爾初,“將這個狗奴才拖到青殿,當着德平君的麪杖打三十大板。要是德平君敢阻攔,就連他一塊打,本殿下倒要看看他還敢不敢拿喬!”
爾初鬆了口氣,總算是保住命了,但卻沒有對出言勸說甘妤霖的茉眉易產生感激之情,畢竟是茉眉易的出現才讓甘妤霖沒那麼重視青月綿了。如果沒有茉眉易的存在,說不定他今天就成了促成青月綿和甘妤霖和好的功臣了,哪會捱打?
提着食盒跟在茉眉易身後的梅儂看到了爾初臉上怨恨的表情,心中雖然爲茉眉易鳴不平,但卻忍住了說話的衝動,只等着回去後提醒茉眉易一二。
滿腹心思的爾初被拖下去後,甘妤霖便拉着茉眉易的手進入了書房,喜滋滋的喝起了他親手給她熬煮的雞湯。茉眉易看着甘妤霖幸福的模樣,先前因爲德平君而產生的那絲嫉妒就消弭於無形了,能夠這樣看着心愛的人,他真的足夠了。
“阿易,你怎樣,還有哪不舒服嗎?”甘妤霖痛快的喝了一碗雞湯,纔想起茉眉易的身體狀況,不免心生憐惜,“阿易,本殿下以後會好好護着你的,絕不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你也要爲了本殿下好好保住自己,不許給人欺負你的機會。”
茉眉易鄭重的點點頭,主動握住了甘妤霖的手,“殿下,奴奴相信你!”
“阿易真好!”甘妤霖回握住茉眉易的手,眼裡的炙熱足以將一顆心燃燒。
梅儂知趣的擺好碗筷,便提着食盒退了出去,暗想茉眉易離侍寢越來越近了。
門一關上,甘妤霖便站起身抱住了茉眉易,“阿易,你是本殿下的側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