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運客棧的樓梯間,一個淡藍色的倩影正往樓上的客房走去。她身姿綽約,纖腰楚楚,光看背影,便知容顏不俗。大廳裡幾個賊眉鼠眼的青年漢子調笑了幾句,便跟了上去。木質樓梯被他們踩得咯吱咯吱,好似要坍塌一般。少女忍不住回頭,只見她容顏俏麗,面如秋月,嗔怒之間已傾倒衆生。那幾個漢子淫心大起,便要拉她的衣裳。少女嬌喝一聲,提起衣裙,小跑起來。那幾個漢子不依不饒,在她身後追逐,言語更是不堪入耳。
少女向前跑去,這是白影閃動,她不輕不重地撞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少女輕呼一聲,擡頭一看,卻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劍眉星目,正義凜然。他將少女護在身後,對那幾個漢子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調戲民女,不要命了嗎?”那幾個漢子“嘿嘿”一笑,一個道:“原來是個小白臉啊!爺幾個的拳頭可不是棉花做的,識相的話,乖乖回家讀書去!”少年公子收起摺扇,怒道:“你們幾個再不滾蛋,我可不客氣了!”方纔說話的漢子一拳打向他面門,誰知剛出手便被他捏住了手腕,少年公子微微用力,只聽“咔嚓”一聲,那漢子疼得大叫起來,骨頭已經斷了。
另外幾個漢子見狀都大叫着衝了過來,少年公子毫不在意,摺扇開收之間,那幾個漢子的臉上早已經掛了彩。一個漢子眼見情況不妙,突然繞到那公子身後,一隻手扣在少女的脖子上,厲聲道:“小子,你若是再動手,我就把她扔下去!”少年公子忙道:“住手!”另外幾個漢子都站到了那個漢子身邊,嘿嘿笑道:“小子,你有本事再進一步,她的小命可就完蛋了!”少年公子喝止道:“你們走,放開她!”一個漢子獰笑道:“剛纔你打花了老子的臉,就這麼算了不成?”那個挾持少女的漢子道:“三弟,你只管打他的臉,他要是敢動一下,我就打這個丫頭十下!”少年公子急道:“你們不要傷害她!”
被喚作“三弟”的漢子大搖大擺地向少年公子走去,伸出拳頭,猛地向少年公子的鼻子打去,頃刻間,少年的鼻子便流血不止。少女叫道:“公子,你別管我,快還手啊!”少年道:“不行,我覺不能丟下你不管。”少女登時淚如雨下,宛如梨花帶雨,更是嬌豔動人。挾持他的漢子賊笑着,一隻手向少女的臉頰上摸去。這是,少年突然竄到了他身邊,一腳便將他踹了下去。那漢子不防,整個人便如脫了線的風箏一般,從樓上往下掉。另外幾個漢子哪裡還敢再戰,屁滾尿流地撒腿便跑。少年公子也無心去追,對那少女道:“姑娘,你沒事吧?”
少女從懷中拿出一方繡帕,柔聲道:“公子,你流血了!”少年擡手擦了一下,笑道:“不妨事!”少女湊上前,踮起腳尖,用繡帕爲他擦去血跡。一股淡雅的蘭香緩緩飄進少年的鼻尖,他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彷彿飲下了世上最美妙的佳釀。少女替他擦了血跡,有些卻已經幹了,只能用水洗掉。少年卻依然呆呆地望着她,少女俏臉一紅,嬌羞無限,低聲道:“素女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小女子感激不盡。”少年欣然道:“在下呂洞賓。姑娘爲何孤身一人?”
素女眼圈一紅,哽咽道:“不瞞公子,小女子和家母前來尋親。誰料母親突然病重,小女子想要請大夫,只是身無分文。不僅沒有請到大夫,反而招惹了這些惡人。”呂洞賓道:“伯母是住在這家客棧嗎?”素女點頭道:“正是。”呂洞賓道:“你先去照料伯母,大夫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素女爲難道:“這…”呂洞賓不等她說完,便已經下樓命小二請大夫去了。素女只好先去房間裡照顧母親。不多時,呂洞賓便和一箇中年大夫進來,診斷、開方子、買藥、煎藥,呂洞賓都一一辦妥,素女自然感激不盡。
呂洞賓長得一表人才,品行端正;素女貌美如花,溫婉賢淑。這兩人可謂是郎才女貌。呂洞賓因家中有事,不得已只得回去。離開前將身上的銀兩都交給了素女,又道:“如果有什麼急事,就去呂府找我,一定要記得。”素女起初執意不受,最後還是拗不過他,只道:“公子的大恩大德,日後小女子爲奴爲婢也要報答。小女子只有一塊璞玉,雖然不值錢,卻也聊表心意,請公子笑納。”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碧綠瑩潤的玉珏呂洞賓推辭道:“這塊玉對你一定很重要,我不能收。”素女堅持道:“公子對我的大恩,我實在無以爲報。若是你不肯收下,我也不能要你的銀子。”呂洞賓只好收下,權當是代她保管幾日,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呂洞賓纔在書童的催促下趕回去。
到了家中,他父親便將他訓了一通,要他這幾日不得出門,在家中溫書。原來此刻秋闈將至,呂家乃是書香門第,自然以金榜題名爲要。呂洞賓心中惦念着素女,但是懾於父親之威嚴,只得在書房用功。這一日,他翻開詩經,正好看到《關雎》,忍不住吟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彷彿吟誦這幾句,從懷中摸出淑女贈送的碧玉,彷彿摩挲,又想着素女的嬌顏,不覺癡了。
這時,書童突然進來道:“公子,外頭的管家說有位姑娘找您。”呂洞賓喜道:“一位姑娘?她說了名字嗎?”書童道:“好像叫什麼素女。”呂洞賓忙道:“快請到大廳裡去。”書童領命出去,呂洞賓整理衣襟,便去大廳等候。只見素女一聲縞素,滿面淚痕,呂洞賓忙道:“出什麼事了?”素女哭道:“我娘她…去世了。”呂洞賓安慰道:“你若是傷心,就盡情地哭吧!對了,她老人家安葬了嗎?”素女道:“我已經用公子的銀子將我娘安葬了。”呂洞賓道:“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素女道:“我現在已經是孤身一人,也沒有地方可去。若是公子不嫌棄,我願意終身侍奉公子。”說罷緩緩跪下。
呂洞賓忙將她扶起來,道:“你這是幹什麼?只要你願意,便在我們家裡常住。說什麼爲奴爲婢的話呢?”素女喜道:“公子願意收留我?”呂洞賓笑道:“你快別哭了,不然我娘看見還以爲我欺負你呢!”說話間,一位老夫人已經走進大廳。呂洞賓忙迎上去,道:“娘。”老夫人瞧了素女一眼,面有喜色道:“孩兒,這位姑娘是?”素女忙道了個福:“素女見過老夫人。”呂洞賓便將素女之事簡略和他母親說了。老夫人也甚爲憐惜,又見呂洞賓對她有意,便將她留下了。老夫人和素女說了一會兒話,聽她言語不俗,似乎是飽讀詩書之人,便命她督促呂洞賓攻書。呂洞賓自然求之不得。
春去秋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肆意飄舞。天氣雖冷,呂洞賓卻依舊勤奮溫書。房間裡雖然燒着木炭,還是有些寒冷。這時,肩上突然多了一件溫暖的披風,馨香自身後傳來,呂洞賓心頭一熱,擡頭看她,見她穿得單薄,便道:“你不要光念着我,自己也要多穿些纔好。”素女笑道:“我從外面進來,現在不冷,待會兒再穿。公子還是專心溫書要緊。”呂洞賓笑了笑,低頭溫書,隨口唸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素女低頭一笑,卻拿着鐵叉扒拉着爐子裡的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