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四周眺望,只見東邊緩緩走來一位女子,雪骨冰姿,清麗無雙,看清相貌,赫然就是夢中佳人!只是,她已經洗淨鉛華,不染俗氣,宛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子。呂洞賓上前道:“娘子!”那仙子微微一笑,道:“我非素女,你可以叫我何仙姑。”呂洞賓笑道:“難道你也是神仙?”何仙姑看着眼前瀟灑不羈且略帶傲氣的呂洞賓,心道:“他真的就是上仙嗎?”雖說夢中他們是夫妻,但是夢畢竟是夢,她還未看清他的種種,夢已經醒了。
呂洞賓見她面有異色,道:“仙姑,你沒事吧?”何仙姑道:“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一個人。對了,聽漢鍾離說,你已經看破名利,真是可喜可賀!”呂洞賓道:“那我立刻就可以成仙了嗎?”何仙姑忍不住笑道:“以前你常常說我急功近利,現在總算輪到你自己了!”她口中的“你”自然是東華上仙。呂洞賓不解道:“除了夢中,我和仙姑還見過面嗎?”
何仙姑道:“也許見過也說不定。說到成仙,你還要接受諸多考驗,到時候你就知道成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呂洞賓信心十足道:“我呂洞賓不畏生死、不貪名利,無論什麼考驗也難不倒我的。”何仙姑心道:“上仙可不像你這般狂妄。”她心中雖這麼想,不過比起沉悶嚴肅的東華上仙,呂洞賓更加鮮活,更加真實,又或許這纔是真正的他?菩薩曾說,上洞八仙,各有弱點,自己主一個“妄”字,而呂洞賓則是“情”字。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誰會是他的情劫?
蟠桃園中,牡丹仙子一襲紫衣,坐在鞦韆上。每次來到蟠桃園,她感覺自己就如同這園中奼紫嫣紅的鮮花,縱然風華絕代,也只能孤芳自賞;甚至連一朵花也不如,因爲花是沒有感情的,不會日日夜夜、毫無指望地去思念一個人。她突然開始懷念蓬萊仙島上的那個幽谷,懷念自己還只是一朵沒有感情的牡丹時的日子。王母娘娘對她的好她不是不心存感激,但是她早已厭倦了這樣的日子,像一潭死水,她覺得自己就要枯萎了,再高強的仙法也不能將她救活。
微風吹起她淡紫色的紗衣,她伸出食指,施展仙法,好似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圓圈。雲霧散去,圓圈中出現了一張英俊不羈的臉,彷彿是最高超的畫師隨意勾勒,簡單幾筆,渾然天成。他面帶笑意,似乎在談笑風生。從他身上,依稀可以看見東華上仙的影子。她的心撲通跳着,日思夜想的人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她無法伸手去碰觸,因爲一切只是虛幻,他的生命裡從來沒有過自己的影子。人間天上,她也只能遠遠地看他一眼。
“牡丹,你在做什麼!”突然,王母娘娘的聲音響起,似乎極度失望和憤怒。牡丹忙收了仙法,跪下道:“牡丹蔘見王母娘娘!”王母娘娘的表情很是難看,她早就感覺牡丹總是心不在焉、丟三落四,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靈氣。王母娘娘厲聲道:“牡丹,你可知罪?”牡丹心裡自然清楚,低頭道:“牡丹對不起娘娘的栽培,請娘娘降罪!”王母娘娘嘆了口氣,將她扶起來,道:“牡丹,你跟隨我已經有幾千年了,爲什麼還是執迷不悟?”牡丹哽咽道:“娘娘,我…”
王母道:“上次你假傳懿旨與東華上仙私會之事,本宮不是不知,但是念在你我主僕一場,你又是本宮最心愛的仙子,所以纔沒有說什麼。誰知,東華下凡了,你還是知錯不改?你是在太讓本宮失望了!”牡丹道:“娘娘,牡丹修行淺薄,無法堪破情關,有負娘娘厚愛。請娘娘去除牡丹的仙籍,貶下凡間!”王母氣得渾身發顫道:“牡丹,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多少人一心求仙而不得,你如今貴爲仙子,竟敢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語?”
牡丹道:“娘娘,就算牡丹求您了,我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相思之苦。我寧願再世爲人,永遠忘記他!”王母厲聲道:“想要忘記他又有何難,我立刻可以封了你對他的所有記憶!”牡丹抓着王母的裙襬,哭道:“不,娘娘!我再也不要做神仙了,更不要做一個沒有心的神仙!”“啪”的一聲脆響,牡丹的臉上已經捱了王母娘娘的一記耳光,王母道:“牡丹,你太放肆了!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既然你一心要下凡間,別怪我翻臉無情!”牡丹道:“娘娘,無論你怎麼對我,我都心甘情願。”
王母嘆道:“罷了,若不讓你歷經凡間的苦楚,你永遠也不會大徹大悟。既如此,本宮便貶你下凡間,希望你在凡間能夠有所領悟,堪破情關,到時候,我會度你修仙。”牡丹磕頭謝恩道:“牡丹拜謝娘娘!”王母娘娘鳳袍輕揮,牡丹對着王母磕了三個頭,往南天門投胎去了。王母嘆息道:“牡丹,休怪我狠心,若不是讓你知道世上男子皆薄倖,你如何能夠參透七情六慾?”王母身後的仙子道:“娘娘,牡丹姐姐會投身在什麼人家?”王母道:“碧瑤,本宮要你牡丹姐姐投身在青樓,看清天下男子的醜惡,你說本宮做錯了嗎?”碧瑤仙子道:“娘娘多心了,您也是爲了牡丹姐姐好,我相信她不會怪你的。”王母苦笑了一聲,道:“回宮吧!”碧瑤仙子忙攙了王母的玉手,往瑤池仙境去了。
話說呂洞賓已經通過了漢鍾離的十試,正式拜了漢鍾離爲師,衆仙都恭賀他收了一個好徒兒。漢鍾離自然得意不已,因此衆人免不了飲酒作樂一番,好不暢快!說話間大家又聊到了韓湘子的事,原來韓湘子也是八仙之一,但是因爲塵緣未了,始終未能修成正果。呂洞賓道:“韓湘子是不是韓愈韓大人的侄兒?”何仙姑笑道:“你認識他?”呂洞賓道:“我當然認識,韓大人與家父是世交,曾聽家父提過,韓大人的侄子頗有才情,而且精通音律,我只是無緣一見。”何仙姑道:“不錯,韓湘子精通音律,而且他隨身玉簫相伴,不過,我也沒機會聽他吹奏。”
鐵柺李仰頭灌了一口酒,道:“好是好,不過他那個叔叔不准他修道,他對他叔叔又是極爲敬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張果老哈哈笑道:“不說他叔叔,現在還有個更讓人頭痛的呢!”何仙姑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東海龍三公主!不過,他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張果老笑道:“仙姑你真聰明,說起來,也是他們的緣分。你也知道,韓湘子自小就愛吹簫,也喜歡清靜,常常一個人去海邊。聽說他每次吹簫之時,海中的魚兒就會隨着簫聲起舞。誰料,龍宮裡剛出生的小公主也聽見了,喜歡得不得了,每天一定要聽他的簫聲才能睡覺。若是哪一天沒有聽見他的簫聲,整個龍宮就會遭殃。”
藍采和笑道:“看來這個龍三真不是一般刁蠻。”張果老笑道:“更要命的是,韓湘子偏偏脾氣好得很,無論龍三怎麼刁蠻,他從不動怒。依我看,再這麼下去,他就擺脫不了那條小龍了。”呂洞賓笑道:“翩翩君子,溫潤如玉,說的就是韓湘子這樣的人了。龍三公主情竇初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漢鍾離道:“洞賓,神仙是不能談情的,韓湘子是天命八仙,怎麼可以被情所累?”呂洞賓道:“師父,神仙爲什麼不能談情?有情有義不好嗎?”漢鍾離道:“義字當然重要,情就萬萬不能碰觸。洞賓,爲師可警告你,不能被美色迷惑。”呂洞賓嬉笑道:“一般的美色怎麼能迷倒我呂洞賓?除非…”說完他有意無意地看了何仙姑一眼,笑得甚是得意。